存著心事,周澤楷這頓飯吃得沒滋沒味,剝了蝦子,把肉扔了,皮放進嘴裏,發現不對,再吐出來。正好被葉修看到,噗得笑出來。


    旁邊的人都不知道葉修笑什麽,問葉修,葉修也沒個回答,反倒逮著對麵的年輕小夥兒問,小周你玩什麽職業的?去輪迴幹什麽,怎麽不來嘉世啊?


    隊長說的話,多少代表了戰隊的態度,很少有隊長拿邀請加入戰隊的事開玩笑的,也就葉修,張口就來,說得像在市場上買菜。


    周澤楷咽下嘴裏的菜說,神槍手。


    嗯?葉修彈菸灰的手勢一頓,你們隊長就是神槍手,輪迴要玩雙神槍陣容麽?


    周澤楷不吭聲,就呆著,連個點頭搖頭的動作都沒有。


    葉修誇張著聲調說,喲,還玩神秘呢,能神秘幾天,下賽季一開賽不就知道了。


    周澤楷笑一笑。


    兩個服務員端了擺滿的大托盤進來,都是些罩著蓋子的小瓷盅,裏麵煨著海參,其中一人挨個給每個人上菜。


    忽然有些事就湧到腦子裏來,像風掀起扉頁,露出底下寫著的字。周澤楷想起來了,那天婚宴上,他曾聽到有人問葉秋,你哥怎樣怎樣的。


    吃到後來,菜不夠了,韓文清又叫來菜單加了些菜,等上菜的時間,接二連三有人出去上廁所打電話。


    葉修問了洗手間的方向,也出去了。


    明明少了幾個人,周澤楷卻突然覺得房間變得很擠,有種心緒在裏麵,他又坐了片刻,也出去了。


    【周葉】小團圓10


    葉修一進衛生間就碰到比他早來的張新傑,這時剛洗完手,從抽紙架上抽出一張紙來擦水,對摺了兩折,疊得方方正正,大小正合適。


    葉修走過去,站到張新傑旁邊,兩個人出現在洗手池上方的鏡子裏。


    “你覺得周澤楷怎麽樣?”


    “第一次見麵能看出什麽來,連視頻資料都沒有。”張新傑說。


    “想要視頻還不簡單,等下出門找個網吧,打一場就有了。”


    “你對這個新人這麽上心?”


    葉修好奇怪地反問,“一出道就擠掉張益瑋的人你不上心?”


    張新傑把用掉的紙扔進紙簍裏,“你怎麽知道他擠掉了張益瑋?”


    “猜的”,葉修看著鏡麵上的張新傑,“別告訴我你沒猜出來。”


    張新傑頓了頓,才道,“還隻是猜測的事,我不會亂說。”


    這不是變相承認你也這麽想了麽,葉修懶得跟他車軲轆文字遊戲,當他默認了似的說下去,“輪迴這種程度的隊伍,哪有這麽奢侈,提前弄個接班人上來培養著,打輪換的?如果是玩雙神槍陣容,這個周澤楷就得有些過人之處,讓他們下定決心改變現有的體係,可我沒看出來輪迴目前隊伍的空間排得下兩個神槍手,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張益瑋把位置讓出來。”


    張新傑的表情告訴葉修,兩人想得八九不離十。


    “還是要找個機會,打一打。”最後這話,純屬葉修的自言自語了。


    葉修一出門,就碰到了他想找來打一打的對象,門神似的戳在門邊上,擋了些日曬,因此麵貌上有些不清楚的陰影塊,看樣子怎麽也不像是來上廁所的。


    更不可能是來參觀吧?找人的?葉修扭頭回看,衛生間裏就他一個人。走廊裏也是空的,隻有一個周澤楷。周澤楷把他堵門口了,明擺著是來找他的。


    “有事?”葉修望著眼前相貌仿佛開過光一般的年輕人。


    周澤楷表情的細微變化給他看在眼裏,如果說之前周澤楷在猶豫的話,葉修問他的瞬間或之後,他下定決心了。


    知道這樣不太好,但是根本捺不住。


    身後有個雅間爆發出群體起鬧的聲音,哄得一聲,往天上沖,仿佛爆炸後的波動,門板似乎都給撞得凸出來。


    沒有人往聲源看。


    這陣吵過去,周澤楷開門見山地說,“我認識一個人……和你長得很像。”他話說得緩緩的,一隻手插進褲子兜裏,目光將葉修從頭到尾網住。


    葉修沒說話,更沒有誇張的反應,隻是眉梢向上略吊了吊,仿佛一個無聲的“哦,是麽?”。


    周澤楷見葉修姿態都是防備的,怕他不信,便說得更詳細了些,“今年過年,在親戚的婚禮上認識的。”


    他從兜裏摸出手機,滑動了幾下,伸到葉修眼前。


    被人拿著手機看東西,屏幕上折了光,看不清,葉修想把周澤楷的手機拿過來,周澤楷鬆了手指,隨了葉修,葉修擺正了看周澤楷給他看的東西,一張照片,上麵有葉秋的照片和履歷。


    葉修饒有興趣地欣賞起葉秋的簡介,還跟周澤楷討論上了,“內容看著還挺唬人的哦?”他掀了周澤楷一眼,跟尋找共鳴似的。


    可惜周澤楷暫時沒法跟他共鳴,周澤楷不是找他鑑賞履歷來了,但歸正話題實在不是他的強項。周澤楷正想著,十分戲劇化的事情發生了,他的手機掉了,從葉秋大神指間,摔到地磚上。像一個人站在懸崖邊上,撲通地投了海。


    葉修看看地上的手機,再看看周澤楷,誠懇地解釋道,“不好意思,沒拿穩,昨天用手過度,今天還是沒勁。”


    周澤楷把手機撿起來。


    “沒摔壞吧?”葉修關切地湊上去。


    周澤楷轉著手機,在葉修麵前展示了一圈,“沒。”


    “質量這麽好!”驚奇的語氣。


    “這個……”周澤楷想提醒葉修,還記得我們剛才在說什麽麽?


    葉修露出批評周澤楷不上道的表情,“沒看出來我在拚命打岔麽,你還問?”


    “……”


    接下來是沉默,和一堵牆似的周澤楷。


    周澤楷的頭髮比冬天的時候長了些,剪出一個新的造型,是時下很流行的一種男明星髮型,洋氣青春的同時還帶點男人的輕熟味道。還沒出道就裝修一番,看得出戰隊的重視。葉修差點以為周澤楷不是被輪迴弄去打榮耀了,而是要被輪迴弄出道當偶像。


    這個人目光中含著某種專注,直定定地望著誰的時候,像在他看多麽重視的東西,被他這樣注視著的人會覺得自己滑入一段黑暗幽深的湖底,水草纏上來扼住脖子,跑不掉了。


    但這絕對不是葉修要實話實說的理由,誰給他的壓力,他都沒當回事過,區區一個小新人,還能把他怎麽著?他隻是覺得,人家照片都拿出來了,裝著不認也沒啥意義——不介意和對方說,當然也是不擔心他會怎樣。


    葉修道,“這是我弟弟。”


    果然,周澤楷已經沒了剛進門時的混亂和驚訝,“葉秋……是誰的名字?”


    “哦,我倆的名字有時混著用。”


    ……周澤楷換了個問法,“……那他叫什麽?”


    “你不是認識麽,下次見了麵自己問吧。”葉修笑著說。


    這樣的回答顯然過於敷衍,但周澤楷沒再問下去,不知道是真信了——畢竟新聞上都演過,有孿生兄弟混用身份證,一個犯法另一個被捉,還是知趣地想這樣就可以了,他想證實的已經證實了,問得再深入,就是刨人家兄弟的隱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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