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跟隨燕清多年,自有深深的默契在,見主公沉默不言,便隻微微一笑,與之交換了個心領神會的眼神,也就俯身一禮,悄然退下了。


    燕清靜靜地側躺在軟塌上,閉目養神了會兒,方命太史慈將諸葛亮喚至,細細地交代了起來……


    當晚子時,諸葛亮攜主公親書的長信一封,騎上主公賜下的愛騎雪玉驄,由一隊惡虎營軍士護著,悄悄地出了城,往洛陽的方向疾馳而去。


    劉康讓那驢臉使者送出密詔時,其實並不抱太大期望——也不知為何,他總被那荒誕離奇的怪夢困擾,尤其在提出些無理要求時,一想到曾在夢裏‘暴揍’了他一頓的燕清會如何反應,就抑製不住地發虛。


    不想驢臉使者沒來,朝思暮念的仙君也沒來,使者的弟弟卻來了。


    劉康接見他時,還有些懷疑,待細談數日後,再無半分不快——尤其這人還帶來了個他不敢奢望的大好消息!


    劉康已很久沒有收到過燕清的親筆信了,倒是不乏由旁人代筆的公函,忍不住把來信捧在懷裏,翻來覆去地少說也讀了二十多次,最後把信放在玉枕下,才美滋滋地入了睡。


    等明日早朝時,他就興高采烈地提出了待到六月,要帶群臣去豫地行宮消暑的計劃。


    至於行宮能不能在那時修好,對燕清有著無與倫比的信心的劉康,可從未有過疑慮——愛卿都邀他去了,怎麽可能做不到呢?


    去那大權臣燕清處?還把群臣帶上?


    ——隻怕去是能去,回卻不能回了!


    朝堂上譁然大驚,前所未有地達成了意見一致,掀起的反對浪潮之大,差點把上一刻還一臉喜色的劉康給淹沒了。


    麵對這預想之外的一麵倒的局勢,劉康先是目瞪口呆,後見他們鬧得氣勢洶洶,想的卻不是妥協,甚至還被這份壓力給逼得惱羞成怒了。


    遷都不讓,連去行宮消暑也不行?


    “大膽!”劉康恍然覺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被董卓挾持、孤立無援的時刻,既委屈,又惱怒,當場狠狠一拍龍案,大怒而起,毫不客氣地罵道:“你們的規勸孤得聽從,否則就要指手畫腳,阻撓不斷,還要落個對不起列祖列宗的惡名;而孤但凡想要幹什麽,就成了這不行,那也不行,究竟你們是皇帝,還我是皇帝?!”


    一向做撒手掌櫃,不稀罕理事的天子似被觸了逆鱗一般勃然大怒,看他那雙目赤紅,表情猙獰的模樣,哪怕是將他當子侄輩規勸慣了的盧植,也忍不住有些犯怵。


    若是個手握實權的天子,怕是下一刻就能伏屍千裏,血流成河,劉康哪怕隻是個空架子,也把群臣狠狠嚇了一跳,一時間不知如何應對,隻好齊刷刷地跪了下來,懇請他息怒。


    “息怒?”劉康氣極反笑,猛一甩袖:“要順著你們的意,怕是要安息了,再換個肯聽你們‘勸’的傻子來當!”


    大臣們頭都不敢抬,隻靠眼角餘光窺得天子大怒之下,竟是直接拂袖而去。


    盧植和王允對視一眼,嘆著氣留了下來,想單獨求見皇帝,不想劉康這次也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態度堅決地一個都不肯見,直接派內侍將他們統統攆回去了。


    有跪在殿前不肯走的,劉康也不慣著,直接命內侍們將其五花大綁,粗暴地送上馬車,丟回各自府上去禁足半月。


    省得凍著涼著,又要算他頭上。


    第237章 一反到底


    眼見著劉康這次是動了真格,鐵了心要達成目的不可,因此軟硬不吃,油鹽不進的,群臣都不由心慌意亂起來。


    倘若皇帝決心要做的,是樁或傷天害理,或違背律法宗禮的惡事,他們聯合起來阻止,還能得個捍衛大義的美名。


    可劉康所求,僅僅是去行宮遊玩一陣,就連修築行宮都不是從國庫裏掏的錢,而是那大名鼎鼎的忠臣燕清自掏腰包所建的,他們硬拉著,說出去也毫不占理的。


    做得太過分的話,不單是皇帝要大發雷霆,底下人怕也忍不住嘀咕漢室威嚴何在了。


    而他們這些多朝老臣,威望是同漢室天子的捆綁在一起,堪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


    朝廷的權威一旦有所折損,在其中的臣子自然也將受到影響。


    畢竟外人所見的,是連侍奉天子的重臣都不敬天子意願,就更不能指望平頭百姓對皇權頂禮膜拜了。


    可要讓他們真跟著陛下去自投羅網,到現今根本無人有能力與之抗衡的諸侯王燕清的轄地裏……那無疑是嫌命太長了。


    就算老虎看著脾氣好,也從未吃過人,那也終究是頭老虎啊!


    一旦他蠻性起了,不再擺出講道理的模樣,他們盡落入其手,連給八方勤王留下的一星半點的緩衝空間也無,壓根兒就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抗之力。


    真有那日,尚在艱難求存的大漢江山,就徹徹底底地落入燕賊之手了。


    偏偏一向懂得避嫌的燕清,這回也不知怎麽了,愣是將陛下寵得……唉,他既然這般財大氣粗,行宮說建就建,何不直接將進貢的財物多加幾層,而非得這般拐彎抹角,討陛下歡心,卻惹得他們煩心?


    牢騷歸牢騷,卻沒一人敢去信到燕清那抗議的。


    既是不占理,也是沒那膽子。


    皇帝罷朝,他們隻有私下聚起,商量對策。


    就有人提出,不妨抬出劉焉的名號來,讓這位由靈帝親口委任作過宗正的漢室宗親,以輩分去壓一壓胡鬧又不肯聽勸的陛下。


    他們也是黔驢技窮了——這可是皇帝耍賴啊!


    長樂宮中空空如也,皇後也是個說不上話的,論起身份尊貴,任誰也比不過皇帝,隻有換輩分說事了。


    諸葛亮終於等到這一消息後,即刻憑信物進了未央宮,向皇帝好好地進了一趟言。


    是既提了醒,也煽了風,點了火。


    待他事了拂衣去,留給公卿大臣的,就是個怒髮衝冠的皇帝了。


    在劉康眼裏,劉焉這所謂皇叔的人,就根本不是個好東西——眼見有難,就自請去益州避禍,從此逍遙在外,為了免去年貢,還愣是折騰出個張魯來,把通道給堵住了。


    前些年災禍頻頻,他始終閉耳塞聽,假作不知,自過自的好日子。


    結果他尚未騰出手來尋劉焉算帳,這些成天與自己作對的大臣,倒想起拿對方來壓自己了?!


    燕清將劉康算在計劃內時,終歸是低估了自己對他的影響力。


    劉康對他的執著可謂根深蒂固,現好不容易看到點希望了,卻被煩人的臣子們攔下,所發的火氣,可比燕清所想像的要嚴重得多。


    許是血脈離遠了些,劉康一採取起切實行動來,也比前幾任皇帝都要來得雷厲風行。


    大臣們為了妨礙他去豫州行宮遊玩,不惜連那早早就形同叛反的劉焉都搬出來,追根究底的,還不就是逼他聽話麽?


    劉康一邊順著諸葛亮之前所勸的寫詔書,一邊冷冷一笑。


    連小事都不肯讓他如意,將來還能在大事上指望他們能靠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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