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王孫不置己身於險境之中,燕清過去的做派,卻完全稱不上能算在其列。


    在一窮二白時,他比誰都更像個賭徒,區別隻在於準備充分一些罷了;現有條件了,豎敵也更多了,他平日裏是該有的防備會有,不隨意托大,但因此束手束腳,那也絕無可能。


    再險比得過他當初偽造信物,對何進空手套白狼,又以一己之力對上麾下勇士無數的董卓,甚至屢次以少勝多?


    他實力最弱小的時候,就已見過極大的風浪了,自然不會被一個藏頭露尾的小刺客給嚇到。


    況且他還有卡牌傍身,會應下呂布,並非是出於真忌憚對方的緣故。


    ……而僅僅是因為,這到底是呂布難得給出的靠譜建議,還為此講了一番道理,當然得抱有鼓勵態度了。


    呂布對自家主公對他的默默寵愛一無所知,見燕清答應得如此爽快,麵上還有些難以置信。


    待他疑惑地盯著燕清,瞅了良久,隻在那雙漂亮眼睛裏看到一派坦然,才終於信了。


    “子義小心,那物隻怕有詐。”


    呂布生怕燕清後悔,高聲喝出這句後,也不等沖得最快的太史慈的回應,便將帶出來狩獵的精兵一分為二,一半跟在太史慈身後,在附近查探,一半則散到兩邊,再環成一圈,可算將二人密不透風地保護了起來。


    呂布警惕地頻繁四顧,就為了防止方才的慘叫,不過是那刺客的調虎離山之計,而真正目的是要將衛兵引開,好對主公不利。


    燕清被他緊張兮兮地護得嚴嚴實實,連前方都看不到,四周又被人高馬大的軍士擋了,不由哭笑不得:“你這真是……得寸進尺了!”


    呂布勾了勾唇角,並不接茬。


    太史慈很快就回來了。


    他神色凝重,眉宇間頗有困擾之色。


    不為別的,隻因他所回報的消息,與留在原地的其他人的所想,可謂截然不同。


    那處竟是空無一人,隻餘了一地淩亂殘雪,血也不見半滴。


    呂布哼道:“裝神弄鬼之徒,果然不敢現身!”


    燕清安安靜靜地看著太史慈一本正經地匯報情況,忽然笑了笑:“不必多慮。我已知曉,究竟是哪位人士不請自來了。”


    所有人臉上都掠過一抹再明顯不過的愕然,不敢開口發問,隻齊刷刷地看向燕清。


    方才那聲慘叫實在有些尖銳,所有人都聽得分明,結果剛剛一起去看,卻不見半個人影,不由暗道邪乎。


    不過真仙君就在身後,他們雖覺得邪門,倒是無畏無懼。


    “完璧歸趙。”燕清慢調理地將麒麟弓塞回呂布懷裏,順手在那隔著單薄布料,顯得輪廓分明的結實胸肌上捏了一把,旋即輕飄飄道:“既然那位留戀凡塵俗世,卻容不得別人擁有幾分權勢的大仙師,已淪落到要借用這些不入流的手段遮掩自己行蹤了,想必那日傷得不輕。這會兒傷上加傷,這幾天裏是不會再出現了。我們便以逸待勞,等他養好幾口氣,好上門尋釁罷。”


    他語調平淡,可落在‘大仙師’這三字上時,就多了幾分戲謔和玩味,鄙棄之意不言而喻。


    呂布臉上的凝重,瞬間化作鄙夷:“是那左姓老兒?”


    燕清失笑:“你某些方麵的記性,尤其不錯。”


    遂叫太史慈從地上起身,也不在原地多加逗留,與呂布有說有笑,滿載著獵物回營了。


    赫然是一副未將左慈的來去放在眼裏的姿態。


    見太史慈仍有幾分憂色,燕清還分神安慰幾句:“那左慈極擅雕蟲小技,你捉不住他,卻怪不得你。”


    太史慈嘆了一聲,拳頭微微攥緊,悔恨道:“若是大將軍至,定不叫那人逃走了去。”


    燕清莞爾:“不說這些了,一會兒分條鹿腿你,帶去給你父親罷。隨軍本就不易,這一路跋涉來,老人體弱,莫要病倒了。”


    太史慈苦笑:“多謝主公。”


    燕清越關心對方,呂布就越看他不順眼。


    再仔細打量一下,呂布有些後悔地發現,其實這人第一眼看著不咋地,可似乎還是挺耐看的。


    話說著說著,營門便近在眼前,眾人一下就看到穿得極厚,冷得在寒風中不停搓手的郭嘉眼前一亮,迎了上來。


    卻在半途就被燕清喊住:“這些獵物上血多,莫太靠近,省得髒了你的袍服。”


    郭嘉果斷剎住腳,往後瞥去,知他心思的燕清笑吟吟道:“不必看了,若不是為了替你在這大冷天裏獵一隻鵪鶉,以奉先的本事,豈會如此晚歸?”


    呂布嘴角的微笑一僵。


    因今晨主公曾叮囑過他,讓他盡量獵一隻鵪鶉回來。


    他為逮那麽一隻小東西,可沒少走冤枉路,然而他卻從未想到,那其實是郭嘉那小子的要求!!!


    郭嘉眉開眼笑:“多謝主公!”


    燕清故意板著臉,擺擺手道:“我除了在邊上看了一眼外,可什麽都沒做過,你莫謝錯人了。”


    明知故作的郭嘉將頭扭過來,這才給了真正辛苦的呂布一個正眼。


    呂布毫不領情地撇了撇嘴,重重地哼了一聲。


    他捨不得怪故意忽悠自個兒的主公,自然叫所有的火氣都衝著狡猾的郭嘉去了。


    知道他極不稀罕自個兒道謝,郭嘉就更放心了,笑眯眯地沖呂布小作一揖,像模像樣道:“叫大將軍費心了,多謝。”


    呂布咽下一口後悔,臭著臉擺擺手,叫他麻溜地滾了。


    燕清笑道:“今日獵得不少,不若派人去附近打聽一下,看能否趁著城門未關,去裏頭酒家買些美酒來,算是設個小宴,與將士們慶慶兗州收復之喜。”


    “喏!”


    呂布自是毫無意見的,隻在燕清施施然地領著太史慈等人離開後,才有些疑惑地掃了背後的獵物一眼,撓了撓頭。


    ‘獵得不少?’


    他再怎麽看,也覺得這分明比前幾日的要少一些啊……


    卻說燕清領著太史慈到了帳前,說道:“就子義隨我進來,其他人且退下罷。”


    話未完,燕清已進去了,太史慈一臉恭順,自然而然地依言跟上。


    等簾帳一放下,太史慈就眉峰一聚,無比淩厲地沖近在咫尺、可謂避無可避的燕清連甩了三張黃符,右手取粉一撒,設下法陣不叫外人闖入,旋即厲聲喝道:“爆!”


    上次太過自信自己的幻身之術,又太過輕敵,才蠢鈍得眼睜睜地看著燕清掏出法器都不動作。


    這回左慈就吸取教訓,不論燕清到底看未看出,他都選擇在守備一轉薄弱時,就果斷出手了。


    他避世修道多年,卻是頭一次真動了殺心,自然不能叫燕清有半分逃出生天的機會。


    第225章 自食惡果


    左慈是有備而來,於是先發製人的同時,還以珍貴藥粉布下簡陋陣法,暫時杜絕了護衛給予燕清救援的可能。


    畢竟他雖自認神通廣大,遇到一般的意外情況,自可輕易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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