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順道:“有一顆桃子約莫是成熟了,掉了下來。”


    呂布臉色驟然大變,再不廢話半句,拔腿就衝著他臨時栽種桃樹的地方跑。


    因這些天的緊趕慢趕,他們目前紮營的地方,離中牟縣極近,盡管燕清不願引起轟動,而不許當地縣令來迎接,可到底是在教眾中走漏了消息,每日都有不少人成群結隊而來,在營地附近獻上鮮花果子就跑。


    橫豎沒造成什麽妨礙,也不是很值錢的東西,燕清在對教眾們對他這個不稱職的教主的熱情而感到深深的無奈之餘,還是吩咐底下人接受這份心意。


    當然,需得在確定這些‘供品’無毒、未有心懷不軌者渾水摸魚後,才分發下去。


    見不到燕清和郭護法本人,又不敢見那凶神惡煞的呂護法,這株隨軍顛沛流離,卻始終生機怏然的仙異桃木,便成了備受青睞的對象。


    呂布早有防備,在紮營的時刻,就親自在邊上紮了個簡易籬笆,派了一個瞧著孔武有力的親兵守著。


    他們接近不得,便遙遙地投擲花束過來,順道瞻仰一番。


    桃木被包圍在中間,外頭花團錦繡,倒也頗有趣味。


    結果今日有一束準頭不好,拋高了些,不巧正砸到那顆飽滿豐盈、沉甸甸地懸在枝頭、欲墜不墜了幾個月的粉桃子身上。


    隻聽“噗”的輕輕一聲,它瀟灑地從枝上墜落,在地上軲轆軲轆地滾了幾圈才停。


    這下別說是始作俑者傻眼了,就連看呆了的親兵,也感到腦子裏嗡的一聲炸開了,隻覺眼前天崩地裂,死到臨頭。


    呂布平日裏對這株主公賞賜的桃木有多看重,是有目共睹的,盼這果子成熟,更是有了幾個月的功夫,這下,這下……


    徹底完了!


    呂布跟一陣狂風似地刮到了桃樹前,誰都不管,也不搭理罪魁禍首的跪下請罪,隻死死盯著那顆靜靜躺在地上的桃子,手微微抖著,將它捧了起來。


    “奉先?”


    燕清雖未親眼目睹,卻也不難判斷出具體過程來。


    他微一怔楞後,小心輕詢道:“你捧著什麽?”


    他方才尋思著,最近是不是有些忘形,將呂布欺負得太過火了,才害對方連慣常黏人的狀態都大改了去。


    果然是太過分了。


    燕清不免感到愧疚,一邊預備收斂一些,一邊放下身段去主動找呂布,想要說道說道,不料就看到呂布似魂魄飛了的這麽一幕。


    呂布驀然驚醒過來,下意識地站直了,麵朝燕清,將那摔得一側有些髒髒泥水的桃子放在掌心裏,略帶躊躇地遞了出去。


    燕清就如忘了自己略有潔癖似的,毫不嫌棄地接過,莞爾道:“真給我了?”


    呂布將那桃樹看得有多重,傾注了多少心血進去,可是全軍的人都一清二楚的。


    郭嘉到底還是說中了——呂布一定會將那如眼珠子一般愛惜的頭顆果子,獻給燕清。


    呂布恍然地點了點頭,悵然若失道:“可惜髒了……”


    燕清沖他招招手:“你靠過來些。”


    呂布滿腦袋問號,還是依言照辦了。


    燕清便不客氣地拽了他戰袍的一角,在髒了的位置擦擦,才取了袖中巾帕出來,再來一回細心擦拭。


    呂布:“……”


    燕清擦得幹幹淨淨了,才上手剝,他手巧,剝得既幹淨又漂亮,很快就露出了晶瑩剔透的果肉,然後笑著拿到嘴邊,當著呂布的麵爽快地咬了一口。


    “不錯。”


    燕清點了點頭,又啃了幾口後,便將剩下半個桃子往呂布嘴裏一塞,對上那雙倏然睜大的虎目,笑盈盈道:“好東西,以後都記得要一人一半。”


    可惜他這會兒沒有外傷,也不感到疲憊,不知這桃子有沒有和他手裏的桃牌一樣的效果。


    不等呂布回應,他就湊到呂布耳邊,飛快地補了一句:“不再那樣戲耍你了,放心罷。”


    呂布:“!”


    燕清一邊不著痕跡地沖看呆了地那闖禍兩人使了個眼色,等二人會意跑開了,才用帕子沒弄髒的另一麵擦拭了下沾了汁水的指腹,然後施施然地要舀水洗去了。


    呂布還保持了一會兒這個銜著一顆被啃了好幾口的大桃子,頗為滑稽的這個姿勢和表情,被那甜甜的汁水淌到下巴上也恍若未見。


    好半晌,他才慢悠悠地伸出手來,一麵深深地盯著燕清拒了親兵的幫助、親自俯身舀水洗手的背影,一麵慢慢地張了嘴,麵無表情,猛然一口咬下去。


    汁水四濺。


    周圍將士不知為何,紛紛眼觀鼻鼻觀心,大氣都不敢喘,就聽著呂將軍氣勢磅礴地將那顆寶貝仙桃給哢嚓哢嚓地,眨眼功夫就吃完了。


    第136章 戰略未定


    在那之後,燕清雖召呂布與他同榻而臥的次數略有縮減,可的確是沒再變成其他亂七八糟的人物,將他嚇得睡都睡不安穩了。


    呂布美滋滋地摟著心愛的主公睡了幾宿,就一掃之前精神萎靡的狀態,重新變得神采奕奕起來。


    隻是當部隊到達平丘這一兗冀涼州的交界處時,燕清帳下兩大謀主的意見,居然產生了空前巨大的分歧。


    郭嘉主張趁如今士氣高漲,不妨一鼓作氣,北上將冀州占下,再不急分兵部署、鎮守當地,而是立馬聯合張揚曹操,一邊布下對幽州的公孫瓚和劉虞的防線,一邊強攻並州作亂不斷的黑山軍,順道肅清一度挺進到河東一帶、對關東協軍後方虎視眈眈的白波軍。


    否則等公孫瓚劉虞回過味來,來個安內不如先攘外,先發製人下,燕清哪怕擁有陛下任命,要真發兵攻打倒還稱得上名正言順,卻無疑會曲折困難許多。


    荀攸則認為郭嘉的戰略製定,未免太過冒險。


    當初征討董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卻也是籌備已久,準備充分的結果。現將士們歸心似箭,兵疲馬瘦,主公亦離大後方有半年多了,家大業大,人心繁雜,難免有動盪的不定之因;而冀州本土勢力錯綜複雜,要切實吃下,也不知得費多久;加上並州張燕與公孫瓚一向有些書信來往,倘若聯合,便讓他們腹背受敵,馳援且隔黃河天險,戰線無限拖長,十分不易。


    不若先回豫休養生息,若局勢實在緊急,大可同駐守豫地的守將換趟,總得避開疲兵遠征的兵家大忌。


    二人各執一詞,難得爭論不休,燕清不置可否,轉而問一直一言不發的劉曄道:“子揚,你怎麽認為?”


    劉曄在後人眼裏,一直是被惋惜的佐世之才:不但膽識過人,且料事如神,判斷局勢無比精準,也屢獻妙策,偏偏關鍵時刻總不被採納,被迫學得委婉,卻又因這點被奸人看不慣,來個挑撥離間,最後被害得鬱鬱而終。


    燕清明知此事,當然不會忽略這位大才的見解。


    劉曄礙於自己皇親宗室的敏感出身,一發覺此事涉及同為宗親的劉虞時,便下意識地沉默許多。


    不料燕清會點他名字,他在短暫錯愕之餘,不免感到受寵若驚,便靜心思索半晌後,緩道:“主公雄踞豫、兗二州,若圖往北發展,必先占有冀州,此有沃野千裏,兵多糧廣,若能屯兵至此,征伐東西,具都有利。隻是這戰機究竟是急有利,還是穩妥好,需得從多方麵去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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