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半會的,竟沒人想起要質疑這說得太滿的保障。


    燕清見他們緩過勁兒來,還要再勸,擺手道:“我意已決,奉孝你也清楚,我非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尋常書生,藝雖不通,武好歹得了皮毛,自保是綽綽有餘的。”


    “若我連一星半點的風險都不捨得擔起,又怎配談甚麽公忠體國的理想呢?難道要等錯過良機,再做無謂悔恨嗎?”燕清微微一笑:“兵貴神速,機不可失,諸位還是速點了兵,待入夜了便陸續開拔罷。”


    眾將無法,隻得將話咽了回去,商量起誰先誰後走了。


    高順猶豫道:“要急行軍,就得輕裝簡從,能不帶的都不帶,可這麽一來,缺乏軍資輜重,要如何在卓兵接到急報回援之前,拿下金堂城池?”


    燕清微微一笑:“王允忍辱負重,蟄伏多時,豈會心甘情願,由董卓毀了這百年都城?怕是已然心急如焚,待你到了地方,盡管將聲勢鬧大,叫他心裏有底,就會設法開門了。”


    郭嘉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低聲道:“我留下。”


    燕清看了荀攸一眼,後者闔了闔眸,微微頷首,他便含笑應了:“善。”


    去洛陽的,有荀攸劉曄,應也夠了。


    燕清怕劉曄鎮不住場,在散會前將他官升了一級,叫他由從事變成自己帳下正經軍師,再授予騎都尉這一軍職。


    劉曄是宗室出身,因想讓大局安定,一接到郭嘉的信,便自揚州投燕清帳下來了,為他出謀劃策,也是盡心盡力。因他才略出眾,很快被委以重任,隨軍後是主督攻城器械的建造,然他最擅長的,還是軍略謀劃。


    這官升得猝不及防,他受寵若驚地推辭幾句後,才謙然受了。


    燕清也不忘安撫未得破例提拔的其他人的心,不疾不徐道:“你們立的其他功績,我都已一一記錄下來,等此役畢了,再一概表薦給陛下。”就算具體怎麽定,屆時應是他說了算,可流程還是必須走的。


    其實燕清是多慮了。


    他一向言出必行,胸懷寬廣,賞罰分明,又無私得很,從不貪手下人的功勞,最後一點雖未被刻意宣揚過,但隻要是麾下的老人,都極清楚的。


    不管是上回在夕陽亭打董卓,還是後來破黃巾,燕清雖鮮少親自上陣,卻總發揮了最竟要的作用,也是無可置疑的最高統帥,卻從未用一些約定成俗的官話套到自己頭上,分薄走部下的大功,可謂世所罕有。


    尤其他們多是寒門子弟,缺少人脈佐助,在輾轉到燕清帳中效力之前,都受過幹得髒活累活、大功卻被上官獨攬去的不公待遇,滿腹憤懣難當。現守得雲開見月明,珍惜還來不及,又哪兒會懷疑燕清會否顧此薄彼?


    眾人不約而同地下拜道:“職責所在,不敢居功。”


    會開完了,各人歸帳。


    呂布在戰場上一下來,就被叫來會上了,不敢像往常那樣黏著燕清坐,手腳也老實很多,就是怕自個人身上這血的腥臭味惹得主公皺眉。


    現估摸著不需要他幹啥了,便左右瞅瞅,探詢地看向燕清道:“布亦先行退下,洗浴過再回。”


    燕清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快去快回。”


    “喏!”


    呂布還是頭一次被燕清催著快回,當下心髒狂跳,似出膛炮彈一般飛出去了。


    燕清看得忍俊不禁,不由搖了搖頭。


    卻說他一直有留心郭嘉,見對方始終一臉心事重重,以為是還有話要私下裏同自己說,便一直等著。


    不料郭嘉一聲不吭地,就落在眾人最後頭,竟也要出去了。


    “奉孝?”


    不好,郭嘉怕是因他堅持親身涉險這點,而真有些不快了。


    郭嘉腳步略微一頓,微微蹙眉地回頭看燕清。


    原來燕清喚他名字之前,就笑眯眯地伸出一手,隻憑二指之力,輕巧地夾住了郭嘉一小片揚起的衣袂,就使他哪怕再邁開步子,也移不出分毫。


    郭嘉:“……”


    他縱賭氣,卻也知自己是絕無可能同天生神力的主公對抗的,便嘴裏嘟囔著不想毀了這件好外袍,麵無表情地坐下,懶洋洋道:“主公可是有事吩咐?”


    燕清笑容更盛,將手順勢一翻,就鬆鬆地握住了郭嘉的手。


    郭嘉將臉懨懨地撇向一邊,眼皮半耷拉著,扯扯嘴角,出了個皮笑肉不笑的弧度,倒是沒將手拿開。


    燕清這就知道他的火氣大概到什麽程度了,心定不少。


    他一邊慢騰騰地摩挲著郭嘉那微涼的手背,一邊溫和解釋道:“原是想離間他倆,尋隙一舉破之,的確穩健。然事態有變,董卓隻利用我軍清除異己,而不願正麵交鋒,皇甫將軍又由他擺布,隻有行此急攻之策了。”


    郭嘉嘆道:“主公此舉,誠然有膽氣,卻始終謹慎不足啊!”


    在他看來,呂布在軍事方麵再是天縱奇才,極有能耐,董卓麾下的到底是在馬背上縱橫沙場多年的精兵悍將,光經驗方麵的差距,就無法靠主帥一人的超群悍勇彌補過去,又怎麽能信他不管遇到什麽,都能護得主公周全的狂言?


    燕清莞爾:“分明是你將我想得太金貴了。”


    史上的曹劉孫在軍隊敗退時,都屢屢親自斷後,如此才能穩定軍心,保住不散。


    他之前沒說出口的是——就算一會兒會在地麵上築起土坡遮攔,又已借刺客那次徹底肅清了內部,董卓派出的探子無從下手,要轉移的部隊到底不是小數目,是無法徹底瞞住自己這方的兵士的。


    那他們麵對近在咫尺的敵方雄師,想著空虛的軍帳,哪怕再心誌堅定的人,在不知燕清計劃之前,也肯定會心裏發虛,怕自己已然淪為棄子。


    燕清一旦留下,情況就截然不同了:他憑在前幾役中高調使用卡牌,已在兵士們心中建立起了一個力挽狂瀾的形象,哪怕什麽都不做,也能源源不斷地給人帶去信心。


    郭嘉忿忿道:“定是從呂二傻子那惹上的臭毛病!”


    燕清哭笑不得:“這同他有何幹係?”


    郭嘉卻罕有地不講道理了一回。


    他不樂意生自個兒主公的氣,就執意將這口黑鍋扣到偏愛險招、剛又是會上唯一一個沒開口勸燕清轉念的呂布頭上了。


    等呂布一身清爽地狂奔回來,剛一掀簾,恰巧同出帳來的郭嘉擦肩而過,就被狠狠瞪了幾眼。


    他雖莫名其妙,還是看在燕清份上,滿懷真誠地關懷了一句:“奉孝若有眼疾,還是莫要逞強,快去扶傷營號下脈的好。”


    郭嘉:“……”


    作者有話要說:  郭嘉:吔屎吧


    第115章 抵足而眠


    對於呂布仿佛出自真情實意的關心,郭嘉哼笑一聲,回了個大白眼,就邁開大步走了。


    呂布甚感稀奇地挑了挑眉,還特意回頭一看。


    ——便見郭嘉一改遊離懶散的模樣,走得步步生風,氣勢滿滿,愣是憑七尺的身長,迫出了一丈的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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