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清麾下雖有悍將如雨,智士雲集,可那些缺少磨礪的兵士,始終是個不可迴避的短板。


    作戰經驗的缺失,可不是靠充足的訓練就能彌補過去的。


    之前燕清軍對上的敵手,不是失了頭領亂成一片的宗賊,就是堪稱烏合之眾的黃巾,又有呂布孫堅等百世之傑身先士卒、衝鋒陷陣,率先殺出一條血路,讓士氣暴漲,才被襯出了神兵一般的威風。


    而常年馳騁於涼州的董卓軍,卻是總同兇悍蠻暴的羌胡打交道的絕對精銳。


    董卓現盤踞帝都,還意味著這十萬人的車甲器械資貨易盛,是不折不扣的虎狼之師。


    如今被這麽直接一對比,任誰都看得出,燕清軍那些隻經過半年戰役洗禮的新兵蛋子,還是嫩了一些。


    要不是早有做些防備,前頭有幾員世間難得的將才撐著,後頭又有燕清的桃園結義行群療,是不可能打出如今這勢均力敵、甚至小勝一籌的模樣的。


    這場真刀實槍的初回交戰,整整持續了一天一夜,才隨著其他關東協軍部隊姍姍來遲的整合增援,給瀕近強弩之末的西涼軍壓上了最後一根稻草。


    燕清驗證了對手不好對付的想法,而李傕卻在心裏不知罵了亂傳捷報、給主公董卓傳遞了‘關東聯盟不過徒有其表’的錯誤印象的徐榮多少遍。


    這好意思叫軟柿子?


    他們足足出動了七萬騎兵,剩下一萬留守關牆也片刻未停,始終在操控弩箭往下掃射。


    燕清卻全程隻動用了自己麾下的人馬,就如一堵密不透風的堅實壁壘,嚴嚴實實地將他們防住了。


    自始至終,都讓他們被困在距關牆下的一射之地內,一旦過了小坡,活人就連半步都跨出不去了,也根本施展不開騎兵的真正威力。


    為首的幾員將領更是恐怖之至——那騎著高頭紅馬,濺了滿身黑紅的血汙的呂布,就如不知疲憊般遊刃有餘地揮動著手中兵器,健實臂膀將沉甸甸的畫戟揮得似旋風一般。


    經他粗略一數,這煞神不斷遊走在疆場之上,一天下來,跟農夫割麥子似的眼都不眨,卻輕易就奪去了大半個營的將士性命!


    還有從名不經傳的曹字戰旗下,殺出來的那些戰將亦是各個身手不凡,哪裏是戰報上吹噓的一觸即潰!


    李傕恨得咬牙切齒。


    他絲毫不知自己受到了燕清和曹操的聯手誤導,以為是徐榮那廝僥倖得了場勝利,就為博得主公青眼,刻意假謙虛幾句,卻將他們給害慘了。


    要是聯軍各個都是隻比燕清軍差一丁點的厲害……


    李傕心裏發寒,看自己這邊越打越吃力,而對方援軍雖遲鈍了一些,好歹也補充了上來後,再不複方才的舉棋不定,而是立馬下令,偃旗息鼓,撤回關內。


    “賊子休走!!!”


    呂布正殺得熱血沸騰,意氣風發,不想這幫人說撤就撤,頓時氣得大吼一聲,毫不遲疑地率兵大舉追殺。


    疲憊得很的董卓軍卻毫不戀戰,也不管被命令殿後的千餘人,由著他們被如狼似虎的燕清軍給吃下,一等大多數軍隊都已進入,徑直將門關上了。


    “他娘的!!!”


    不想他們跑得如此果斷,欲乘勝追擊的呂布結結實實地碰了一鼻子灰,萬分惱火,也唯有罵罵咧咧地退回了。


    呂布垂眸看了眼躺了滿地、堆積如山的屍首,漠然下令道:“自己人給妥善埋好,遺物全部收好,功一個不許落下,全給記上;至於敵兵的,把頭顱全割了,一會兒就直接在關門口擺京觀,剩下的屍身挖坑燒埋,省得,省得……”他一噎,回想片刻後,可算把主公鄭重交代過的話給記起來了:“有瘟疫。”


    孫堅聞言,不由遲疑詢道:“京觀?你問過主公了麽?”


    呂布心緒還有些煩躁,原想直截了當地將孫堅的質疑頂回去,把燕清曾道戰場上的事都由他說了算這一事說出。


    但轉念一想,為免孫堅生出嫉妒不滿,就難得多出個心眼來,把到嘴邊的話給收回去了,爽快道:“你說得也有道理。那便請你在此等會兒,我這就去請示一下。”


    孫堅不料他這般好說話,不由楞在原地,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驚疑不定地看向同是一頭霧水的親兵:“呂將軍是怎麽了?”


    呂布對此渾然不覺,微咧著嘴,手還因力竭而微微顫抖著,步履卻同心情一般輕快。


    又得了個由頭去見主公。


    在進去主帳前,他還專門拐到營房處,把髒汙的戰袍褪下,往身上潑了幾盆冷水,就著水流的沖刷搓了幾搓,再把頭髮擦幹一些,捋好,才換上整潔的衣物,難掩期待地往燕清那去了。


    燕清在看到董卓軍鳴金收兵時,就回了帳中,聚眾謀士來此議事。


    見此時應該在戰場上善後的呂布掀簾進來,還居然是幹幹淨淨的模樣,他雖有些意外,也還是揮了揮手,讓呂布先行坐下。


    郭嘉隻以眼角餘光瞟了呂布一眼,便繼續道:“那李傕會大舉進攻,也是理所應當的了。”


    燕清冷冷道:“原來如此。這麽說來,要不是我恰好定了那麽一計,多少有了防備,這個被出其不意、受攻其不備的虧,就吃定了。”


    呂布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麽,環視一圈,卻忍住了沒有發問,免得打斷了議事進程。


    荀攸道:“主公不必置氣,縱無此事,憑他們外強中幹,也瞞不住多久。一場大戰時所難免,未雨綢繆,也是理所應當。”


    燕清嘆道:“公台說的是。”


    他千算萬算,還是漏算了兩人的心理。


    一是徐榮,二是王匡。


    徐榮本是遼東襄平人,遷居來此後,成了西涼軍中少見的不是西涼出身的尷尬存在。


    哪怕身為不可多得的將帥之才,隨董卓征戰時也建下不少顯眼戰功,卻始終飽受排擠,被排除在董卓心腹圈之外,並不得多少信任,心裏也憋屈得很。


    這回他雖被派去駐守京郊八關之一,卻不過是董卓手下將才有限,才把他也算作了數,所得兵卒,更不過五千出頭。


    而王匡見他兵少,起了輕視之心,也不知做了什麽,徹底激起徐榮要建功立業的決意,幾番評估下,居然不懼雙方兵力懸殊,主動發起進攻了。


    否則在非圍困的正常情況下,守軍多是以依靠據守險要,守備為主,鮮少會去承擔發動主動進攻的風險的。


    就像是李傕近來徹底無視呂布的挑釁,穩坐釣台,拒不迎戰,才是常規做法。


    這下可好,王匡一敗塗地,而這人也知這事太丟臉,竟然想著能瞞一時瞞一時,光顧著逃跑去了,都沒想過要知會盟軍一聲,累得燕清如此被動。


    劉曄提醒道:“徐榮出兵突擊,大獲全勝,賦予董賊十足信心,那恐怕不管是虎牢一關,其他六處險隘,也未必沒有動作。”


    燕清不著痕跡地瞄了聽得認真的呂布一眼,捕捉到什麽,不由將一手探入案底,一邊摸索著,一邊搖了搖頭:“這倒不怕。即使其他六路也不頂用,好歹有了準備,況且隻要能妨礙他們迅速回援,不容主力齊集,我就有十成把握,盡快打穿這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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