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夏沒有想到,自己這一去,竟然就在l.a呆了整整半年。


    半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卻也不短。


    盡管在公司的努力炒作下,她一直都沒有淡出公眾的視線,可是半年前的那一場鬧劇卻早已經被人們遺忘。


    甚至已經有很多人忘了半年前還有一個叱吒風雲的女星名叫陸輕奚。


    熱情的粉絲們有時候也很無情。


    她剛拍的電影還有一段時間上映,不過因為其中有她這位華人女星的參演,電影在國內的宣傳早已經沸騰。


    在l.a閉關半年的遲夏竟然也在自己不知道的時間裏積累了難以想象的粉絲數量,她剛剛在保鏢的護衛下出了機場的專有通道,就被瘋狂的粉絲圍在了中間。


    不過現在的粉絲大多數都有人組織,不像記者那樣毫無秩序。


    雖然他們圍了過來,卻也在組織者的阻擋下給遲夏閃出了一條道路。


    孫曉麽和顏顏分別站在遲夏的兩邊,一路幫她收著粉絲遞過來的禮物,而遲夏也是一路走一路跟湊近的影迷合影,一行人的速度堪比蝸牛爬行。


    當然接機的人當中也不乏記者。


    在問了遲夏幾個無關痛癢的問題之後,其中一個記者突然出人意料地開口道:“自從半年前的頒獎典禮之後,就再也沒見過陸淵陸董事長曝光,有傳聞說他是那次受了重傷,再也站不起來,請問是真的嗎?”


    畢竟事情已經過去了半年,就算艾琳手段再高,有關陸淵的傳聞還是漸漸傳了出來。


    隻不過,因為接到了天璽的“禁令”,其他記者都不敢真的把這個疑問問出口,可是記者這個群體中總有幾個不怕死的初生牛犢。


    隻是任誰也沒想到這隻初生牛犢竟然偏偏被遲夏碰上了。


    遲夏在l.a呆著的這幾個月雖然也不是全然的封閉,可是那畢竟是在地球的另一端,國內的消息隻要她不刻意找,幾乎就看不到。


    關於陸淵的一切,她也就偶爾聽見與她在一起拍戲的岑亞琛提起過幾句。


    “聽說可以坐起來了。”


    “走路已經不是問題,隻是不能走太快。”


    “上次在徐家的宴會上見了一麵,看走路,應該是已經痊愈了。”


    “他讓我跟你問好……好像是以為我們在一起了。”


    寥寥的幾句話,卻無數次讓遲夏安下了心。


    現在聽見這個記者的問話,她頓時滿臉驚詫,無措地扭頭看向一旁的孫曉麽。


    可是孫曉麽卻沒有回視她的目光,而是朝那個記者咄咄地開口:“不好意思,你問的問題我們不清楚,希望大家能問遲夏一些關於新電影的問題。”


    孫曉麽的反應無疑是讓遲夏的心底更慌亂了起來,她又把頭扭到另一邊看著顏顏,但是顏顏的目光中也顯露著跟她相似的疑惑。


    那個記者在問完這個問題之後,就很快被身後的粉絲擠了出去。


    可是就在這時候,所有人的耳邊卻傳來一陣瘋狂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遲夏,你的下場也不過如此嘛,他受傷都不肯告訴你,哈哈哈哈……虧我還一直以為他愛的人是你,哈哈哈哈……遲夏,你永遠都是一廂情願!陸淵他就是我的,我的!”


    所有人都朝著笑聲發出的方向看去。


    在粉絲的人群裏,陸輕奚帶著帽子墨鏡,正指著遲夏的方向哈哈笑著。


    她的外套下麵甚至露出了醫院的病號服。


    而一心等待遲夏出現的眾粉絲卻沒有人注意到她的不對。


    陸輕奚……竟然從醫院裏溜了出來,混在給遲夏接機的粉絲裏。


    看見她的出現,孫曉麽和顏顏頓時全身戒備,指揮著保鏢擋在了遲夏身前。


    畢竟陸輕奚有動手的前科,他們會這麽擔心也是情有可原。


    可是陸輕奚卻沒有撲上來的跡象,隻是不停地在原地嚷嚷:“隻有我不嫌棄他……不嫌棄他是個廢人!哈哈哈哈……遲夏,你比不上我!他愛的人是我!”


    四周的人都已經認出來陸輕奚,那群記者一看消失半年的她竟然出現,頓時一個個精神抖擻了起來,舉著相機哢嚓哢嚓拍個不停。


    而周圍的粉絲忌憚她的病情,竟然自覺退開了很多。


    遲夏隔著重重人群,看著被眾人阻擋在外的陸輕奚,大腦一片轟鳴。


    雖然她一直都知道陸輕奚因為精神問題住院,卻也沒想到,原來她已經真的到了這麽不顧場合的地步。


    再想想以往她愛麵子愛到不惜跟她在人前相親相愛的樣子,遲夏真的有些無法接受眼前的這個她。


    而最重要的是……陸輕奚口中的話,讓她更加懷疑自己這段時間以來接收到的信息到底是不是真的正確。


    陸輕奚依舊在不停的嘟囔著,遲夏往前邁了兩步,被孫曉麽一把拉住。


    可是遲夏卻掙脫了她的鉗製。


    她撥開身前擋著的保鏢跟記者,一路走到陸輕奚麵前,看著她迷蒙的雙眼認真問道:“你剛剛在說什麽?陸淵他怎麽了?”


    陸輕奚聽見她的問話,終於停了下來,怔怔地看了她一陣,突然又扁起嘴哭了起來:“嗚嗚嗚……哥,對不起……我想砸的人不是你……嗚嗚嗚……你不要怪我!嗚嗚……都是遲夏這個賤人!殘廢的人應該是她!”


    孫曉麽也從後麵擠過來,再次緊緊抓住遲夏的胳膊:“遲夏,你別聽她胡說,她是個瘋子!”


    是啊,她現在是個瘋子。


    可正因為她是個瘋子,才不懂得對人說謊。


    遲夏轉過臉去,看著身邊的孫曉麽:“好,我不問她,我問你,小麽,你告訴我,陸淵他的傷到底有沒有好?”


    孫曉麽愣了下,繼續拽著她的胳膊:“我們先上車好不好?”


    她這句話一說出口,遲夏的眼淚刷地一下就掉了出來。


    她根本無需聽到答案,孫曉麽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


    “這麽說……是真的。”在很久之前,遲夏是想過這個可能的。


    但是這種想法卻被陸淵的雲淡風輕扼殺在了搖籃裏。


    最重要的或許是因為她在內心的最深處渴望著他們告訴自己的就是真相。


    陸淵依舊好好的,在沒有自己的地方平安活著。


    她寧願自己是不被愛的那一個,也想要他平安。


    可是眼前的一切還是打破了她的幻想。


    遲夏的心痛得緊縮成了一團。


    這麽多天以來,她逃避著那個可能,心安理得地呆在國外。


    而陸淵卻在這些天裏承受著她所無法想象的煎熬。


    或許愛情就是這麽奇怪,以前她覺得自己這輩子永遠都不可能原諒陸淵給自己帶來的傷害,可是到了眼下,她的心已經全部被陸淵可能遭受的痛苦占滿,完全沒有縫隙再裝自己曾經遭受的那些所謂傷痛。


    她反手緊緊地握住孫曉麽的手腕,聲音沙啞:“我要去見他,送我去見他!”


    孫曉麽麵露難色:“遲夏,你注意一下,這是在機場!”


    沒有在她麵前得到肯定的答案,遲夏幹脆放棄了這條路,直接轉身朝人群外擠去。


    粉絲們顯然是被眼前情況驚呆了,居然自動給她讓出條路來。而在人群的另一側,竟然站著一臉凝重的岑亞琛。


    岑亞琛雖然也參演了那部電影,戲份卻比遲夏少得多。


    這半年來他一直都是國內國外來回飛,就連最後殺青也比遲夏早了半個多月。


    今天……他也是來接機的,卻正好把剛剛的情形盡收眼底。


    這半年來,遲夏除了顏顏和孫曉麽,也就跟岑亞琛接觸最多,對他多少生出些依賴感。


    看見岑亞琛出現,她的眼淚落得更凶,聲音也變得斷斷續續的:“亞琛……她說的是真的嗎?你不是說他好了嗎?”


    岑亞琛深呼吸一口,眨了眨眼,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走吧,我帶你去找他。”


    他原本隻是想來接機,卻沒想到,這一次,竟然是親自接了她,送去他的懷裏


    兩個人一路狂奔,粉絲、記者甚至保鏢都被他們遠遠地甩在身後。


    到了車邊,岑亞琛打開車門,推著她坐進去,甚至還細心地給她係好了安全帶。


    或許,這也是他最後一次能給她的溫柔。


    “那時候你還昏迷著,陸淵就知道了手術結果……那天你過去,看見我從病房裏出來,其實是他在拜托我照顧你……”而陸淵那麽自傲的男人,需要多大的決心才能說出拜托他照顧遲夏這句話?


    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岑亞琛才真正明白陸淵對遲夏的愛有多深。


    “他一定要瞞著你……所以連顏顏都不知道……”


    “轉告你的那些情況,是他拜托的……去l.a的機會也是他給你的……他真的很愛你。”


    岑亞琛的話不時地回蕩在遲夏的耳邊,一字一句,都像是刀子戳在她的心上。


    當聽到最後那一句的時候,她早已經泣不成聲。


    那時候的陸淵還在病床上躺著,心裏惦記著的卻是她接下來的路。


    而她卻從來沒有相信過他真的愛她。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岑亞琛的車終於停下來,遲夏看向車窗外,才發現外麵竟然是那個她無限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地方。


    是她跟陸淵曾經住了十年的家。


    盡管她已經離開了快要兩年,四周的一切卻依然沒有什麽改變。


    “他一直住在這兒。”岑亞琛開口解釋。


    陸淵……就在裏麵。


    遲夏的心裏又是一痛,竟然有些不敢下車。


    她不知道自己如果看見以往那個風采翩翩的男人連站立都不能,會不會直接在他麵前崩潰。


    她不想讓陸淵第一眼看見的是因為他而崩潰的自己。


    遲夏慌亂地在後視鏡裏看著自己淚濕的臉,抽了幾張紙巾,把淚水擦幹,深呼吸了好幾口,才終於推開車門下去。


    這一次,岑亞琛卻沒有再跟她下來。


    遲夏一路走進去,乘電梯上樓,到了那扇熟悉的門外。


    她猶豫了下,手指伸過去。


    嘀地一聲,那扇緊閉著的門應聲而開,她的指紋一直都沒有被取消。


    遲夏的眼淚又想湧出來,可是卻被她生生忍住了。


    她舉步邁進門,門裏所有的一切都跟她走之前一模一樣,衣架的位置,鞋櫃上收納盒的顏色,電視櫥上小花盆外的毛線套……這一切,都是她曾經親手布置的。


    陸淵竟然一直留到現在。


    她曾經以為自己再也不可能見到。


    遲夏緊緊握著拳頭,一步步地往裏走著。


    可能是聽見了她的腳步聲,陸淵的聲音從陽台的方向傳了出來:“李醫生嗎?”


    距離上一次聽見他的聲音明明隻過了半年,遲夏卻覺得像是已經過了長長的半輩子。


    她快步朝著陽台的方向走去。


    陸淵聽見她的腳步聲加快,聲音也再次揚了起來:“李醫生,我這次都站了十三分鍾,是不是再過段時間就能試著走路?”


    陸淵背對著陽台,隔著透明的玻璃窗,遲夏把他的身影看得一清二楚。


    現在的他正撐著一旁的欄杆努力地站立著。


    遲夏一下搗住嘴,眼淚又不聽話地啪嗒啪嗒掉下來。


    或許是因為一直沒有聽見身後人的回答,陸淵終於撐著欄杆,費力地扭過身來。


    然後……整個人都僵在原地。


    “遲夏……”


    遲夏不想讓他看見自己流淚的樣子,趕忙伸手擦去臉上的淚水,努力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


    可是她眼裏的淚卻怎麽也止不住。


    一邊哭一邊笑的樣子,看起來好不狼狽。


    陸淵怔怔地看著她,似乎不知道自己應該有什麽反應。


    遲夏幹脆也不再管臉上的淚,任它們在自己頰上肆意流淌。


    她一步一步地接近陽台上的那個人,貪婪地看著他的眉眼。


    雖然身體還沒康複,但是陸淵的俊逸依舊不減當初,星眸閃耀,濃眉輕揚。


    大片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超脫凡世的天使。


    “對,是我,我來找你,想要問你幾個問題。”


    陸淵用力抿著嘴唇,目光也細細地描摹著她的輪廓。


    “為什麽一直住在這裏,老宅不是應該更利於你的恢複嗎?”


    “……”


    “你真的愛你自己勝過愛我嗎?真的因為救我後悔了嗎?”


    “……”


    “那你為什麽要騙我,說你手術成功了?”


    “……”


    “為什麽給我買來那個拍電影的機會?”


    “……”


    “為什麽讓亞琛照顧我?”


    “……”


    一字一句地問著,遲夏已經推開那扇玻璃門,走到了陸淵的身邊。


    她抬臉看著他,雖然依舊滿臉淚光,眼睛裏卻又透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堅毅。


    “你真的不愛我嗎……真的要推開我一輩子?”


    陸淵抬起一隻手,輕輕地觸碰著她凝結著頰上的淚珠。


    “遲夏……”


    他這一聲,似乎喚出了遲夏隱忍的所有委屈與情感,她扁了扁嘴,抬手覆上他寬厚的手背,雙眼一眨不眨地直視著他。


    “陸淵,我愛你,從那一年,第一次看到你的那一眼,我就愛上了你。”


    這麽多年來,這是她第一次這麽坦白地說出自己的心意。


    或許如果她肯早一點說出來,他們也不會蹉跎至此。


    遲夏終於明白,他們會經曆後來的那許多曲折,其實不隻是因為陸淵的不解風情。


    她那打著自尊旗號的不肯坦白同樣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我愛你,我愛你……”遲夏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好像要把這些年來所有的愛意都化成語言,給他說上一遍。


    陸淵依舊緊緊抿著唇,抓著欄杆的那隻手上的青筋都快要暴了出來。


    也不知道僵持了多久,他的眼眶突然一紅,兩行眼淚同樣脫離眼眶,蜿蜒著流下。


    “笨蛋……”


    明明他都已經給她準備好了一個幸福的,沒有他的未來,可是這個笨蛋卻偏偏還是要自投羅網。


    “對,我就是個笨蛋……你也是笨蛋。”


    所有愛著的人,都是笨蛋。


    笨到完全不會為自己著想。


    陸淵流著淚笑出來,單手把她抱在懷中。


    “我可能很久都不能像以前那樣……直接把你抱起來。”


    “嗯,我自己乖乖的洗好澡,睡在你旁邊。”


    “也可能很久都不能給你頒獎。”


    “嗯,那我就不參加頒獎典禮。”


    “也可能很久之後才能陪你去想去的地方走一走。”


    “嗯,在那之前,我可以用輪椅推著你。”


    “遲夏。”


    “嗯?”


    “我愛你,這件事……從來都沒有其他的可能……”


    作者有話要說:你們猜……我有沒有力氣再碼個甜一點的番外qaq


    明天還要上班啊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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