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打兔子吃野食的衛兵一臉苦逼道:“說是城堡裏有人闖進來了,命令我們搜人呢。你大半夜在夥房幹什麽?不會是藏了人吧?”


    武虹燁背後冷汗下來了,小臉慘白道:“沒有……沒有!”


    那衛兵本來隻是開個玩笑,看到武虹燁的反應嚴肅起來了,道:“你讓讓,我們進去搜一下。”


    武虹燁結巴著說:“真……真沒有,我可以保證。”


    “今天搜不到不準睡覺,我們一點兒都不敢含糊。要是裏麵真的沒人,你就讓我們去看看吧。”衛兵說著,強行將武虹燁撥到一邊,指揮著一小列的人進去了。


    武虹燁的臉色更加慘白,她看著那三四個衛兵魚貫而入,將每個能夠藏人的櫃子都打開了。有一個人走到了宋暮雪和寇霜藏身的地方,瞄了一眼之後轉身匯報道:“沒人!”


    ……誒?


    武虹燁詫異極了,看著這一小隊衛兵搜索無果之後離去,連忙關上門,走到兩人躲藏處查看。


    的確空無一人,但中午溜進來的那扇門並沒有關嚴實,夜風將門扉吹開,露出了宋暮雪的眼睛。


    宋暮雪對她說:“有人察覺到我們的存在了,我們先在外麵躲藏一會兒,你安心休息。”


    宋暮雪拉著寇霜飛快跑開,剩下武虹燁扒著夥房的後門欲言又止。


    你們去哪裏?帶上我不可以嗎?


    但兩個大姐姐的身影竄進樹林裏,很快消失不見,武虹燁也隻能把所有言語都咽回肚子裏,隨後沉默地將後門關上了。


    算了,明早醒來,今天的一切也會模糊了。


    就當這也是一場夢吧。


    ——


    朱麗葉坐在床上,覺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個陷阱裏。


    鄭風林問了自己幾個問題,自己看到了一張似曾相似的臉,竟然隱隱想起來了一些事情。


    那是自己十一歲還是十二歲的時候,父皇同自己在城堡裏騎馬玩耍。他們在花園裏歡笑,傭人們在一旁忙活自己的工作:修建草坪、喂馬、摘花。


    然後她想起來,送自己回臥室的這個衛兵應該已經死了才對。


    那時候,刺客出線得猝不及防,她甚至不知道攻擊是從哪個方向過來的。父皇應聲倒地,胸口處不斷滲血。自己看著父皇,驚慌失措。


    父皇似乎疼得說不出話來,而執事長則伸手按住了父皇的傷口,並對自己說:“不要擔心,隻是巫師的行刺而已。”


    她從未見過巫師,也不知道巫師竟然能夠千裏之外取人首級。但父皇對自己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安撫道:“我沒事。”


    父皇有沒有事她不知道,她所知道的就是,身邊一個衛兵猛地推開了自己,並驚呼道:“小心!”


    小心什麽?


    朱麗葉自己還沒有反應過來,那個衛兵已經倒下了,腹部同樣流了很多血。


    朱麗葉驚訝地盯著這個衛兵,卻從那個角度和方向看到了另外一張男人的臉。


    是了,這就是剛剛送自己回臥室的衛兵,但並不是替自己擋住巫術的衛兵。


    他那時候應該在澆花,水珠四濺,還有一彎彩虹。


    可,這個衛兵出現在這裏的話,那麽推開自己的那個又是誰?


    朱麗葉的腦袋爆炸似的疼,一張帥氣的男孩子的臉若隱若現,她不確定這是不是那個推開自己的人,但她知道,她不應該忘記他的。


    但,他是誰?


    他叫什麽?


    這個問題出現在腦海的一瞬間,另一個名字也隨之出現。


    “易光”。


    這個名字出自鄭風林之口,但她莫名覺得是他。


    難道鄭風林知道些什麽嗎?


    朱麗葉睜大眼睛看著天花板,在無限煩亂的思緒裏,最終牙一咬心一橫!


    管他呢!想知道什麽就去問!


    她從床上一躍而起,拿起她從代理執事長那裏偷來的鑰匙——剛剛被抓個正著時,那個看上去懶洋洋的代理理事長並沒有沒收鑰匙,大概是忘記了吧。


    朱麗葉剛剛要打開房門,卻聽見門外雜亂的腳步聲,還有幾個聲音指揮道:“這邊!”


    她無師自通地學會了沉而後發,等所有腳步聲都已經走遠,才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她一邊走向鄭風林的房間,一邊想到:這些衛兵為什麽又活躍進來了?是為了抓什麽人麽?


    難道鄭風林的朋友們被發現了?


    她們到底是誰?


    鄭風林會不會因此受到責罰?


    鄭風林給自己說的到底是什麽意思?


    ……


    她心中驚疑不定,經過一個又一個房間的時候,情不自禁地推開了們。


    裏頭空空落落,所有的器物都安放在原地,但燈火通明的城堡卻像是一個巨大的空盒子,讓她感到恐懼。


    人都到哪裏去了?


    朱麗葉忍不住飛奔起來,越跑心裏越慌,直到到了鄭風林的房間麵前,那種心悸的感覺才慢慢消停。


    “易光、易光是誰!”


    她大喊著推開門,發現裏頭沒有鄭風林,卻坐著另外一個人。


    代理執事長。


    第150章 解上


    代理執事長臉上表情有些奇怪, 道:“你這麽惦記他,他卻跟自己的妻子跑了。現在生氣嗎?憤怒嗎?”


    朱麗葉一愣,道:“他的妻子?他有王妃了?”


    代理執事長嗤笑一聲,說:“王妃, 嗬。我還是把他抓過來,你自己問問吧。”


    朱麗葉隱約覺得, 有什麽東西要在自己麵前展露出真麵目了。她莫名有些怕, 但並不逃避。


    她跟代理執事長共處一屋, 覺得沉默太累人, 因此問道:“你是什麽時候被提拔上來的?我怎麽不認識你?”


    代理執事長說:“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著呢。”


    過了一會兒, 衛兵押著三個人出現。鄭風林,還有他那兩個朋友。


    朱麗葉不敢說話,默默站在一旁。


    代理執事長道:“你們真是不得了, 就這麽幾個小時而已, 竟然還見了麵, 看來我低估了你們的能力。不過竟然敢燒城堡, 這份魄力也是很不錯了。”


    鄭風上一頓晚飯沒有加料,此刻恢複了一些力氣,掙脫了衛兵的壓製, 站起來說:“襲警、非法限製人身自由、非法占地……你們的罪名我都數不過來,也很敢做了。”


    衛兵一個激動,企圖再次控製鄭風林,但編劇搖了搖手,說:“沒事, 你們出去吧。”


    末了加上一句,“哦對了,把公主帶出去。”


    朱麗葉一愣,連忙掙紮道:“我不要!”


    但代理執事長說:“你想知道這些,還遠遠不夠格。什麽時候你能猜到一些皮毛,說不定我會告訴你真相。”


    他對著衛兵們做了一個手勢,衛兵們便不顧及朱麗葉的主觀意願,強行將她帶了出去。


    鄭風林道:“讓她在這兒聽,這是她應該知道的!”


    代理執事長卻說:“那,我就什麽都不會說了。”


    在真相和朱麗葉之間,鄭風林猶豫了一秒,宋暮雪便見縫插針叮囑道:“讓朱麗葉走吧,我們會把她救出來的。”


    依言,鄭風林對朱麗葉點了點頭,承諾道:“我會帶你出去,看看外麵的大世界。”


    朱麗葉的眼神很惶恐,但還是被帶走了。


    編劇聳了聳肩膀,說:“我是法盲,你剛剛說的我都不懂。如果你能逃出去的話,那就盡情去告吧。但依我看來,結果恐怕不太樂觀。”


    鄭風林咬牙切齒,卻聽見宋暮雪道:“的確艱難。”


    “隻要繼續限製我們人身自由,我們無法起訴,前麵兩條便是偽命題。而非法占地……恐怕並非如此。據我所知,毓秀集團二十六年前買下了一大片土地,用以修建風景區。該風景區占了一座山頭,平常沒什麽人遊玩,連續多年入不敷出。但毓秀集團從未放棄它,我想,這是因為他們想要的正是這樣一種假相。”


    在場三人全都望向宋暮雪,隻有編劇饒有興致道:“繼續。”


    “毓秀集團想要的,正是一個所有人都沒有興趣的天然屏障,好在背後建造這麽一個空中花園。隻怕在最初立項的時候,他們想要的就是這座城堡。這成片的未經開采的群山才是劍之所指,而一個年年虧錢的風景區,隻是遮羞布而已。”


    編劇說:“這裏不是羞恥,說起來,你們難道不想要在這裏居住嗎?這裏什麽都有,還不用麵對紛繁的利益糾纏和人際關係,如果願意的話,你們能夠在這裏生活一輩子。我可以幫你們說說情。”


    “可這裏不是真的!”寇霜下意識反駁。


    隨即驚覺,這句話同樣適用於宋暮雪。


    宋暮雪抿了抿嘴唇,說:“對,這不是真的。這裏是毓秀集團建造出來的空中閣樓,是毓秀集團董事長朱煒強為自己的女兒朱麗葉造出來的巨大的囚籠。當我最初見到這個地方,並且知道這裏的軸心是一個叫做朱麗葉的女孩子時,我還以為這是出於深沉的父愛,是一對父母不惜代價在保護女兒的夢想。但朱麗葉才十八歲,當這個計劃啟動的時候,她還連個受精卵都不是。身為父母,他們到底對自己的孩子有什麽仇什麽怨,要提前做好這麽一個豪華的牢籠呢?他們又對朱麗葉有什麽要求?”


    編劇說:“嗯……你覺得呢?”


    “我還沒想通。但我想不通的還有你。你對這個世界非常熟悉,如果說執事長是管理這個地方的人,那麽你就是設計師。你用這麽多年來設計這個地方,從某種程度上來講,你也被困在了這裏。項目是二十五六年前開始的,如果立項最初你就已經在了,又是什麽讓可能還未成年的你甘心投入到這個地方的設計和構建之中呢?你就不會感到厭倦嗎?”


    宋暮雪說到這裏,編劇先前那種看好戲的表情突然消失了,仿佛非常生氣似的,說:“如果可以的話,我還真想現在就殺了你!可惜你還有更大的用處。”


    更大的用處指的是什麽?宋暮雪皺著眉頭,對這個短語頗為在意。


    但還沒來得及細想,便聽見編劇說:“是,我一開始就不想再這裏。可不在這裏又有什麽辦法?是我的父母為了贖罪,將我送到這裏來的。從我出生的時候起,我就沒有了歸屬。如果不努力把這裏當成歸屬,我隻怕早就已經死了吧。”


    編劇哈哈大笑了兩聲,說:“這就是活著的原罪啊!”


    宋暮雪說:“如果你可以的話,你完全可以放棄這裏。你也知道,外麵有更廣闊的天地,可以容納各種各樣的人。”


    編劇卻突然看著她,說:“為了你能活下去,二十六條人命灰飛煙滅。我活著一天,就要背負這些罪孽一天。外麵哪裏有我的容身之所?!你說!”


    鄭風林大驚,道:“你殺了二十六個人?”


    如果是這種罪行,應當早就列入了最高級的追捕名單裏。但鄭風林從未在任何一份數據庫中見過這張臉……莫非他從未被抓住過小辮子?


    “他們都是因為我而死的,這有什麽區別嗎?”編劇冷冷道:“你想抓我進監獄?可非常抱歉,哪怕就連監獄,也都容不下我呢。”


    編劇說的話很奇怪,似是而非,叫人聽不懂其中的意思。但宋暮雪聽到“二十六條人命”的時候,心裏卻猛地一震,仿佛想起了什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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