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氣度就跟別人不一樣,坦蕩的很,說話也很容易讓人信服,連審計工商的同誌都能動搖,太厲害了,真的太厲害了。”張誌龍說:“我後來琢磨了一下,覺得宋秉海這個同誌跟別人不一樣的地方在於,他在用自己的原則做事情,並且特別不容易被影響。堅定的人擁有天然的說服力,使民心匯聚,眾力相助。這種品質很少有,因此顯得格外特殊,你看我,就記了這麽多年。現在看到你,我一下子就想起來了。你跟你爸爸很像,虎父無犬女啊。”


    也許張誌龍隻是閑著不知道說什麽好,於是望著宋暮雪隨意牽出了一個話頭。但宋暮雪聽在耳邊,卻有了另外一個想法。


    因著親眼目睹了那場人販子的庭審,她一直以為父母的死亡跟人販子有關。但在湯天問解釋了那隻是一次放長線釣大魚的行動之後,也許自己應該轉變思路?


    也許,那場車禍根本就與人販子無關,而是別的方麵結的仇家?比如……生意場?


    第112章 父愛


    要查宋秉海這邊的關係,自然從寇德欽著手最為簡單方便。


    恰好寇德欽四十九歲生日, 舉辦了一個晚宴, 邀請了市內有名的商業巨子,當然還有宋暮雪和寇霜。


    這是介入宋秉海往日關係網的好機會, 寇德欽和宋秉海當年一起打江山, 當年的合作夥伴要麽消失不見了,要麽已經成了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大人物們戀舊也逐利, 因此來得還算齊整,從到場嘉賓列表上來看,非常有勁。


    宋暮雪和寇霜也作為小輩出席, 兩人盛裝打扮, 手挽著手出現時, 得到了許多人矚目。


    在宴會之前, 宋暮雪就跟寇德欽透露過想要重拾父親關係網的念頭, 因此寇德欽將宋暮雪一一介紹給當年的老朋友們, 老朋友們都驚歎,“宋秉海的女兒已經出落得楚楚動人了”“聽說跟她母親一樣也是個律師呢”“大有成就大有成就啊”……


    寒暄過後,宋暮雪順勢留在原地同那群人聊天, 落落大方,姿態端莊。


    她真的很適合出現在這種場合。


    寇霜站在遠處看著宋暮雪,在對方視線偶爾瞥過來的時候送上一個小心心。


    宋暮雪也實在厲害,看到小心心之後也能不動聲色地回以一個弧度稍大些的微笑,既能讓寇霜領悟到精神,也不會讓周圍的大亨們察覺不妥。


    寇霜笑著轉身去拿水果, 結果才走了兩步就被寇德欽逮住了。“你跟我去見個人。”


    “什麽人?”寇霜一麵迷惑著,一麵跟著寇德欽的步伐向前走。


    寇德欽沒有解釋,停在了一個中年男人麵前。那中年男人連忙對寇德欽打招呼:“寇總好,生日大喜啊!”


    寇德欽笑了笑,說:“謝謝李總掛念,”又攬著寇霜的背將她向前推,說:“這是小女寇霜,帶她過來見見您。”


    寇霜不明所以,微笑著說:“李叔叔好。”


    誰知李總卻像是領悟了什麽似的,對寇霜笑得格外燦爛,說:“霜霜是吧,早聽說過,進來在方老門下修習藝術,聽說已經能獨當一麵啦,很好很好,大有所為。”


    之後又對著一米開外的某個男青年招了招手,那男青年微笑著走過來,寇霜就懂了這是在做什麽。


    敢情這是在相親呐?


    寇霜心裏留了個心眼,對男青年笑得就沒有那樣迷人了。


    李總介紹道:“這是寇總,這是寇總千金寇霜,這是犬子李程。今日有幸見麵,真是緣分啊。”


    緣分……緣分個鬼,看兩個家長心照不宣的笑容,誰還不知道這是提前謀劃好的?


    就跟寇霜自己的父親一模一樣,以前讓寇霜去單位裏送水杯,水杯送到了,還要莫名其妙跟一個不認識的適齡男青年交換微信。加上微信後一聊,得,兩人都是給爸爸送水杯,都不帶換個理由的。


    再遇上這種事情,寇霜格外無奈,但她不知道李程是不是也不知情,隻好微笑著隨意糊弄了幾句。


    寇霜本以為這樣就結束了,誰知道揮別李總之後,寇德欽又帶著她認識了趙總、錢總和孫總,無一例外,這些總裁的兒子都在附近,並且正好二十多歲,能跟寇霜“多認識認識”。多方家長言笑晏晏,跟孫總聊的時候李總還來當了個配角,對寇德欽“貨比三家”的行為毫不在意,像是一場盛大的中年人狂歡。


    即將去認識第六個不知名老總的時候,寇霜終於繃不住了,將寇德欽拉到角落,同他說:“我有點兒不舒服,就不陪你見朋友了。”


    寇德欽忙問:“怎麽了?受寒了麽?”


    可寇霜臉色如常,額頭的溫度也如常。寇德欽探過額頭之後便什麽都懂了,望著寇霜問:“不想認識新的男士了?”


    寇霜搖了搖頭,說:“我連剛剛那李程的臉都忘記了。”


    寇德欽卻很高興地說:“至少你記住了他的名字,那是第一個,隔了這麽久還能記住,不容易啊!”


    “……”寇霜停頓了一下,說:“爸,你能不能別給我拉皮條了?”


    “這怎麽叫拉皮條了?”寇德欽皺著眉頭說:“認識適齡男青年,無論有沒有交往下去的意思,至少都多了一條人脈,對不對?”


    人脈人脈,寇霜最討厭所謂的人脈了。畢業之前她爸讓她多結識老鄉,說是人脈;畢業之後拱著她參加同學聚會,說是人脈;工作之後拉著她參加單位旅行,跟一堆大老爺們和他們的兒子一塊兒,也說是人脈。


    她很懷疑,中年男人這麽抹不開麵子,以至於一定要給相親按一個“人脈”的名頭麽?


    寇霜皺著眉頭說:“我不需要。”


    寇德欽有些生氣地張了張嘴,停頓了一秒鍾之後卻問道:“一個都看不上?”


    好呀,終於願意坦誠聊聊這個事兒了。


    寇霜搖了搖頭,說:“遇見合適的我自然會抓住,我又不是傻。你就不要為我操心這麽多了。”


    寇德欽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重重地呼出一口氣,說:“你都二十五歲了,還沒有談過戀愛,我能不急麽?”


    “二十五歲還很小,還沒到結婚的年齡呢。”寇霜笑著說。


    “小什麽小?!你都二十五了,再不找對象,真打算單一輩子嗎?!”寇德欽突然提高了音量,把經過的服務生嚇了一跳。


    “凶什麽呀,嚇到我了……”寇霜摸著胸口驚魂未定,隨後又勸道:“小聲點嘛,你想讓所有人都知道你為了這事兒發火麽?”


    寇德欽音量卻沒見小,反而更響亮了:“我不凶你就找到對象了麽?我看你就要凶一凶,省得心老定不下來!”


    這次,就連不遠處的客人都漸漸停下了交談,為了彼此的體麵沒有扭頭,但大概都支著耳朵。寇霜有些尷尬,站在原地手足無措。


    正在這時,宋暮雪停下了寒暄,走到寇德欽麵前,柔聲問道:“寇叔叔,怎麽啦?”


    寇德欽指著寇霜氣得不行,說:“她,她是要氣死我啊!”


    宋暮雪便望向寇霜,可寇霜更是無辜。


    “他讓我去相親,給我介紹了一大堆趙錢孫李周吳鄭王的,我頭都疼了,他還不讓我去休息!”看見是宋暮雪當裁判,寇霜立刻訴苦道。


    “你那是休息?你那是逃避!”寇德欽還跟寇霜較上勁了,也對宋暮雪告狀,說:“你沒男朋友我不管你,可是你連找男朋友的想法都沒有,我就不高興了。難道你真的打算孤獨終老?!”


    寇德欽苦口婆心,看得出來是真的發愁著急。宋暮雪秉承著尊老愛幼的原則,剛剛開口勸了一句“寇叔叔你別著急”,就又被寇德欽搶了白。


    “你看看人家小雪!人家有規劃有計劃,現在就已經在想著擴充人脈,認識新人了,可是你呢!”


    宋暮雪:“……”


    寇德欽抑揚頓挫,情感豐富,搞得宋暮雪連一句“我不是我沒有這不是我”都說不出來。


    寇德欽罵完之後氣喘籲籲,向後仰頭,差點兒沒有站穩。宋暮雪虛虛地扶住了。


    寇霜忙說:“爸,你先別氣!”


    寇德欽卻推開了她,說:“別讓我看到你!”


    寇德欽捂住了眼睛,這個動作讓寇霜格外傷心。她仿佛從中看到了自己被父母嫌棄的場景,也看到自己將父母氣得頭暈目眩的未來。


    雖然這不是自己真正的父母,但心情是一模一樣的。這些天來,寇霜格外清晰地認識到了這一點。而這樣的心情,很容易被自己破壞,甚至招致身體上的不適。


    寇霜看著宋暮雪將寇德欽撫遠,宋暮雪還給她試了一個眼色,她突然覺得心裏很難受。


    “爸……生日快樂,注意身體。”


    寇德欽頓了頓,還是在宋暮雪的攙扶下,慢慢上樓去了。


    第113章 墓碑


    寇德欽坐在沙發上,捂著胸口望著天花板, 看上去格外痛苦。


    宋暮雪給他倒水拿藥, 又輕聲替寇霜辯解道:“寇霜沒有別的意思,過生日的大好日子, 您可不要不高興, 那就違背了這場宴會的主要目的了。”


    寇德欽靠在沙發上,說:“小雪, 我知道你跟霜霜好,你老實告訴我,霜霜有沒有私下裏交男朋友?她是不是……有問題?”


    宋暮雪沒回答這個問題, 在心裏道:這要看如何定義“有問題”。


    寇德欽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倒是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而說:“當年你們倆一塊兒懷上, 那時候我們兩家討論著, 要是一男一女就湊個對, 正好結婚。你說要是成真了該多好……”


    宋暮雪恰到好處地轉移話題,說:“寇叔叔,我有件事兒想跟您說。”


    寇德欽猛地看向她, 問:“什麽事兒?”


    “我前幾天見過了公安局的張誌龍局長,他跟我說,我父親生前曾經偷稅漏稅……我想知道,這件事情是真的嗎?”宋暮雪說。


    寇德欽的表情鬆弛了下來,說:“哦,這事兒啊……是真的。不過叔叔跟你說一句實話, 這事兒哪個企業都在幹,腦子死板的企業早就已經倒閉了。你也別怪你爸,能做生意,負擔那麽多人的生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沒什麽大不了的。你今天認識的那些叔叔伯伯的,比你爸可嚴重多了。”


    也許是宋暮雪一直以來表現得太過正直正義,寇德欽對她解釋她父親不光彩的行為時,竟然有些說情的意思。


    宋暮雪搖了搖頭,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想知道更多關於我爸爸的事情。就好比我前段時間才知道,原來鄭風林生活的那個福利院,並不是我父母創辦的,而是從某個人手裏接過來的,還說原來的福利院被火給燒了……這也是真的嗎?我父母從未跟我說過。”


    聽到這話,寇德欽的表情沒有什麽異樣,他從沙發上坐直了身體,說:“對了,有個東西我一直忘了給你。”


    他掏出一串鑰匙,就是寇德欽一直在使用的那一串,家鑰匙和車鑰匙都在上頭,宋暮雪很熟悉了。


    在一串鑰匙裏,寇德欽找出了一把略顯老舊的鑰匙,遞給宋暮雪說:“這是你爸出事之前落在我這裏的,前幾天我幫他去拿了點兒東西,沒想到東西還沒給他,人就沒了……“


    “這是?”宋暮雪接了過來,看見這把鑰匙體積很大,像是那種開老式大鐵鎖的鑰匙。鐵鏽很多,甚至已經改變了凹槽的形狀,不知道還能不能使用。


    “這是你爸的另外一處房產,也就是你說的那個被火燒了的福利院。”寇德欽解釋說:“出事之後我都忘記這回事兒了,這鑰匙一掛就是七八年,要不是你今天問起這事情,我大概都會忘了吧。”


    寇德欽錘了錘自己腦袋,懊惱道:“這人老了就是記不住事兒,趕明兒我回去找找,看還有沒有什麽東西漏下,忘了給你了。”


    “沒關係,該給的都給了。”宋暮雪看向寇德欽,眼神有些迷茫,道:“我發現我爸爸跟我印象中不一樣,我並不了解他……寇叔叔,是這樣麽?”


    幼年的記憶似乎格外片麵,格外偉光正。她知道宋秉海開公司,知道宋秉海開福利院,知道宋秉海正直仁厚,但不知道宋秉海也偷稅漏稅,不知道宋秉海的福利院是從別人手裏接過來的。


    這麽多秘密,那自己印象中的父親還是真實的麽?他會不會也有很多秘密呢?


    宋暮雪發現,自己似乎隻有寇德欽可以詢問、可以相信了,就連寇霜,身上也帶了某些神秘的氣息。


    寇德欽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突然歎了一口氣,說道:“別想太多,無論如何,他身為父親的一麵,你是沒有看錯的。他是好爸爸,是你的好爸爸。”


    這樣說話,就意味著上一個問題的答案是肯定了。宋暮雪點了點頭,勉強微笑了下。


    ——


    在拿到鑰匙的那個周末,宋暮雪和寇霜一塊兒,去了被燒掉的福利院舊址。


    它藏在很偏僻落後的農村,她們倆找了兩個小時,問了無數路,才終於來到殘垣斷壁門口。


    門口雜草叢生,攀附著一長堵圍牆,顯出一種荒涼的氛圍來。大門口的牌匾燒毀了一半掉在地上,被雨水腐蝕,被蛇蟲啃咬,已經看不清楚上麵的字了。


    寇霜望著鐵門瑟瑟發抖,說:“宋暮雪,我們是不是不應該過來?要過來也應該帶個男人,比如鄭風林?”


    宋暮雪回頭看了看她,還拍了拍她的手臂,說:“沒事兒,進去吧。”


    宋暮雪身上有一種敢於冒險的精神,寇霜縱使慫,也隻好跟在身後,說:“我們倆要是死在這兒了,算不算殉情啊?我真的好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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