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暮雪又燦然一笑,說:“但我已經拒絕了,我要回國。”


    寇霜反應過來,說:“你逗我!”


    宋暮雪就在視頻那頭笑了笑,說:“到時候你來機場接我吧。”


    接,當然是要接的。


    寇霜發現,雖然隻是在視頻裏聊天,但兩人的關係並沒有變冷淡。雙方常常談論自己遇到的開心或者不開心的事情,反而有些情深日篤的意味。


    到了接機那一天,鄭風林難得有休假,特地開車載著寇霜去接宋暮雪。


    鄭風林一邊開車一邊對寇霜感慨:“宋暮雪也太拚了吧,兩年也不回來一次,把我們這些老朋友都忘光了。”


    聽他語氣,好像隻是視宋暮雪如尋常老友,已經沒有了那種朦朧的愛意。


    寇霜就笑著說:“她是什麽人你還不知道?她很戀舊的,去哪裏都要寄明信片,也常常視頻聊天。隻是她有自己的追求,你也是一樣。如果發生了命案,你跑得比她還快,我也會理解的。”


    鄭風林連忙說:“千萬別這樣說,命案當然越少越好,我巴不得天下太平,我下崗失業最好!不過話說回來了,她常常跟你視頻聊天?跟我怎麽沒有?”


    鄭風林瞪大了眼睛看向寇霜,像是不明白為什麽自己被次等對待。過了一會兒,他自己給自己找到了理由,嘀嘀咕咕道:“女人之間的感情,就是磨嘰。”


    寇霜笑,並不解釋。隻是催促鄭風林道:“快些開,飛機快落地了。”


    鄭風林看了看時間,說:“還有兩個小時呢,這是接機,又不是等著上飛機,你這麽著急幹什麽?”


    兩個小時,還有兩個小時,宋暮雪才會回到這片土地,這個城市,回到寇霜身邊。


    寇霜的腦海裏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兩年前的機場,宋暮雪命令自己不準談戀愛,而現在兩年期限已到。


    有時候寇霜也會覺得難以忍耐,她拋棄父母親人來到這邊,為的是守到結尾,然後將宋暮雪帶出去。可這兩年的存在有什麽意義?也未免太難熬了一些吧,就不能直接跳過去嗎?


    可世界是以宋暮雪為基礎來構造的,宋暮雪的意識還清晰且長期地延續著,就不會跳過去。


    又或者,隨便誰來個一棍子,一暈暈兩年?


    但一想到宋暮雪的後腦勺會痛,寇霜又完全放棄了這個想法。


    鄭風林敲了敲方向盤,說:“你跟宋暮雪視頻過了對吧,她長相有沒有變?前陣子不是去非洲做公益去了麽,有沒有曬黑?”


    “你待會兒自己看,你肯定能認出她。”寇霜說。


    兩年內,宋暮雪的行蹤特別飄忽。兩個月前剛剛從非洲支援回校,並完成了她的碩士畢業論文。


    說來奇怪,宋暮雪長得白已經夠天生麗質了,去非洲混了三四個月回來,卻還是那麽白。這也算是某種得天獨厚的優勢吧,寇霜覺得又喜歡又嫉妒。


    鄭風林嘁了一聲,說:“我這不是看還有兩小時,怕你無聊,跟你找話題唄。不說就不說,宋暮雪又不是隻有你一個人能看。”


    這嘴鬥起來還沒完沒了了……寇霜不再談論相關話題,跟鄭風林隨便聊了聊別的話題,到機場裏晃了兩圈,終於聽到了廣播裏航班到達的消息。


    寇霜站在出口處,不知為何,竟然有些忐忑。


    人流慢慢湧出,看到一個膚白貌美腿長的乘客,寇霜就要仔細看一眼,但很可惜,都不是。


    鄭風林也在用他那一雙用來抓犯人的火眼金睛注視著來往乘客,突然看到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看穿衣打扮很像宋暮雪,但隔得太遠他不敢確定。他推了推一旁的寇霜,說:“你看那個,那是宋暮雪麽?”


    可寇霜神情堅定,盯著某個方向,眼睛裏像是有光一樣。


    “不,宋暮雪在那兒。”


    寇霜神采奕奕,格外篤定地朝著某個方向走過去。


    鄭風林順著寇霜的方向看過去,一愣,瞬間就懂了寇霜為什麽說“肯定能認出她”來。


    兩年不見,宋暮雪出落得更加耀眼。她穿著以前絕不會嚐試的高度的高跟鞋,顯得更加高挑而氣場強大。


    出國一趟,宋暮雪這是去學習啊,還是去修煉?


    鄭風林還沒來得及舉起手對宋暮雪示意,便看見宋暮雪摘下眼鏡,對寇霜笑了笑,伸手抱了抱寇霜,說:“好久不見,我想你了。”


    不知為何,鄭風林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多餘……


    第72章 變態


    鄭風林為宋暮雪接風洗塵, 吃完飯之後,鄭風林送兩人回了宋暮雪的家。


    宋暮雪家裏很久沒有人住了,但臨走之前將鑰匙交給了寇霜,讓寇霜代為打理。算準了時間, 寇霜請人將房子從頭到腳打掃了一遍,又親自換上床單被套等物品, 終於使得房子像個家了。


    本來寇德欽說要接宋暮雪回家住, 但宋暮雪說想收拾舊物, 懷念一下父母, 寇德欽便沒有強求。


    旁人的家再好, 那也不是自己的。


    到了宋暮雪的家之後,寇霜就看著對方忙前忙後地收拾東西,偶爾幫個忙。宋暮雪收拾房子的過程中, 發現了寇霜前些天特意放在這裏的化妝品和衣物, 頓時什麽都懂了。


    轉頭卻又看見寇霜對著她笑, 說:“在你這兒借住幾天, 不介意吧?”


    不介意,當然不介意。


    四目相對,某些你知我知的東西在兩人間流轉。


    說不清誰先抱住誰, 也說不清誰先吻了誰,總之醒悟過來的時候,已經赤裸相對了。


    一絲不掛,相當坦誠。


    ……


    第二天是被電話給叫醒的。


    寇霜從床上坐起來,看見宋暮雪皺著眉頭, 好像在做惡夢。她替宋暮雪撫平額頭,看了看來電顯示,小心翼翼地出了房門。


    電話是方老打來的,說畫廊裏出了些問題,雖然你最近兩天請假了,但也請一定過來。


    出爾反爾不是方老的作風,沒什麽急事方老不會打電話的。寇霜追問了許久,方老才說,他昨天晚上腿摔骨折了,現在正在醫院裏接受治療。這兩年弟子走的走,創業的創業,真正貼心且近在眼前的隻有寇霜一個。畫廊裏很多事務要主持,實在沒有辦法了,方老在給寇霜打電話,打擾了她的休假。


    一聽這話,寇霜的睡意立刻清醒了。她洗漱梳妝完畢,回到臥室一看,宋暮雪還在睡。卸妝之後,淡淡的黑眼圈怎麽都掩蓋不了了。


    寇霜心疼宋暮雪,於是吻了吻宋暮雪的臉頰,沒有叫醒她。


    她在電飯煲裏熱了粥,又發了一條微信留言,這才離開了。


    緊趕慢趕去了醫院,才知道方老下樓梯的時候還在玩手機遊戲,一點兒也不注意台階,這才從二樓摔到一樓,摔了個狗啃泥。


    方老渾身上下打著石膏,卻仍然對手遊放心不下,讓年輕的護工在旁邊玩,他就幹看。


    本來有些擔心,但看到方老現在的樣子又有些哭笑不得,卻還是要幫著去主持畫廊裏的眾多事務,一下子忙了起來。


    下午接到電話,宋暮雪已經醒了,但粥已經熬幹了,沒喝到粥是一件遺憾。


    宋暮雪與寇霜通了氣,最後說:“你好好忙,我改天去看方老。”


    ——


    宋暮雪醒來之後,換了身素雅的衣服,去墓地看望父母。


    現在不是清明節,掃墓的人不多。宋暮雪買了束花,放在了墓碑前麵。


    父母死得不瞑目,好在還有許多人惦記著。墓碑前有燒過的痕跡,應該是有人每年祭拜。


    宋暮雪跪在墓碑前,看著父母的照片,不免神傷。


    這是她的父母,也是她的老師。她最敬重的人,從他們身上學會愛人,也學會建立並遵守自己的原則。


    可他們竟然英年早逝,連女兒成年都看不到。


    宋暮雪跪在墓碑前,在內心發誓,總有一天要查清楚父母死亡的真相。意外也好,事故也好,該抓歸案的一定要歸案。


    在墓前跪了好幾個小時,將內心紛繁的思緒都整理完全。離開的時候卻突發奇想,繞了遠路,去到張芷若的墓前。


    張芷若的墓碑前什麽都沒有,這兩年一定過得相當潦草。宋暮雪不免有些心酸。


    甚至於,墓碑的左上角竟然有了汙漬。


    宋暮雪掏出手帕去擦,但細看才發現,這不是汙漬,而是黑色的字。


    一橫一豎,像個“t”。但橫得太長,反而不那麽像了。


    這是什麽?一個標記?一個t?


    還是……一個“正”字的兩筆?


    正好兩年。


    宋暮雪思索再三,將這塊汙漬照了下來。隨即她意識到一個問題:張芷若的墓碑這樣幹淨,那麽每年的管理費和清潔費都是誰交的呢?


    宋暮雪問了問墓地管理人員,結果對方竟然還記得很清楚。


    “是個小女孩,每次都帶現金過來。她太小了,我問她給誰交的,她說是媽媽。你說這也真是,孩子爸就把事情交給小孩,過意的去麽?”管理員歎息完,試探地問宋暮雪:“你是死者的什麽人?認識那小孩兒麽?”


    “我是她朋友,這幾年沒在國內,疏忽了。”宋暮雪歎了口氣,說:“我去找孩子談一談,以後的管理費我交吧,請問你們這裏最多一次性可以交多少年?”


    ——


    從墓地裏出來,天色還沒有完全暗下來。宋暮雪沒怎麽猶豫,打車去了福利院。


    才兩年,福利院的院長已經換了人。宋暮雪說要找“袁蝶”的時候,院長停頓了好一會兒,方才迷茫問道:“誰是袁蝶?我們這裏好像沒有這個孩子。也許是我接任前就已經被領養了,也許是您記錯了。”


    領養……若是真的被領養,倒也是好事一件。小蝶渴求關愛,所以才會對張芷若這樣依賴。這是宋暮雪的猜測。


    一個在福利院呆了比較久的男孩子插話道:“小蝶改姓啦,她現在叫張蝶,放學了沒回來,應該在小公園裏蕩秋千吧。”


    宋暮雪一愣,說:“謝謝。”


    在公園裏找到小蝶的時候,小蝶正坐在秋千上,盯著麵前的噴泉。


    宋暮雪走過去,坐在旁邊另外一個秋千上,跟小蝶搭話:“小蝶,你還記得我嗎?”


    她找院長了解過情況,院長查閱了資料,卻發現當初小蝶在福利院登記的名字是“袁蝶”,但辦戶口的時候則變成了張蝶,八歲。


    宋暮雪敏感地發現,小蝶登記的生日正是張芷若的忌日。


    小蝶看了宋暮雪一眼,說:“不記得。”


    小蝶看上去有些陰鬱,哪怕紮著雙馬尾也一點兒都不活潑,不像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


    她飛快地移開眼神盯著噴泉,似乎很怕宋暮雪似的。


    為什麽會怕?


    宋暮雪又問:“那你記得阿姨嗎?張芷若。”


    小蝶再次飛快地搖了搖頭,明顯在撒謊。


    不管是名字還是生日,小蝶身上都帶著濃濃的張芷若的氣息,看來真的是受到了很大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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