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禦醫歎了口氣,拿出一塊幹淨的手帕放到蘇承灝嘴邊,讓蘇承灝咬住,蘇承灝便將手帕輕輕咬在了嘴裏,張禦醫對著身後的小學徒略一招手,學徒便從背上背的大簍子中拿出了一小壺白酒,恭敬的遞給了張禦醫。


    張禦醫輕輕拍了拍蘇承灝的肩膀,示意他忍住疼痛,便舉起白酒壺,往蘇承灝的臀部倒去。


    蘇承灝隻覺臀部仿佛被火燒了一般的劇烈疼痛,這種疼鑽心刺骨,仿佛有萬千隻巨蟻在狠狠的啃噬著他的臀部一般,恨不得用手去臀部狠狠的抓撓,此時此刻,蘇承灝簡直想用一把斧頭將自己的臀部削掉。


    “啊!”


    再也忍耐不住,蘇承灝終於痛叫出聲,含在嘴裏的手帕也失去了作用,跌落在地。


    白酒從臀部衝刷而過,血水混合著破碎的衣衫,盡數被白酒衝掉,王禦醫轉身從藥箱中拿出一些藥膏和藥盒,開始將藥粉細細的撒在蘇承灝的臀部,然後用棉簽沾著藥膏,又塗在灑滿藥粉的地方。


    “好了,必須一直趴著,不能動,傷口不能沾水,不能吃辛辣,最好少吃,免得出恭麻煩,我明天再來。”


    張禦醫看了蘇承灝一眼,心中也頗為不忍,搖著頭說道。


    說完便帶著小學徒大步離去。


    “沒事了吧?”


    鄧公公走上前,輕聲問道。


    “恩。”


    蘇承灝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說他方才在鬼門關外轉了一圈,也不足為奇。


    他就好像剛剛死過了一次似的,整個人癱軟在床上,半分力氣也沒有。


    “沒事就好,這黑鍋,也隻能你背,俗話說的好,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你對皇上忠心耿耿,皇上都記在心裏的,不然也不會讓張禦醫親自來給你看傷。”


    鄧公公笑著說道。


    “恩。”


    蘇承灝低聲應道。


    “好好養傷吧,日後前途無量,到時候若是升官發財了,可別忘了小人。”


    鄧公公笑著說道。


    “不敢。”


    蘇承灝悶聲答道。


    “不過就是挨了幾個板子而已,挨幾個板子,換下半輩子大好前途,值得,就是讓我去挨,我也願意,隻不過我的身子骨沒有蘇統領那麽壯實,隻怕挨不了幾下就去了,沒這個命來享福,嗬嗬。”


    鄧公公笑著說道。


    “公公說笑了,公公是皇上眼前的大紅人,公公就算不挨板子,也一樣前途無量,一樣享福。”


    站在一旁的守衛賠笑著說道。


    “哎,此話差矣,我一個太監,哪有什麽前途,又拿什麽去享福,就算給我權財名利,我也沒用,金山銀山堆在我麵前,我也不知道該花誰身上去,絕世美女送到我麵前,我也隻能看,不能動,哎,哪像你們,對不對?”


    鄧公公搖著頭,苦笑著說道。


    “鄧公公說笑了,誰說公公就不能娶老婆的,若是鄧公公喜歡,娶十個老婆也沒問題。”


    蘇承灝打起精神,笑著說道。


    “哦?真的?可是誰願意嫁給太監做老婆?這豈不是做了活寡婦?”


    鄧公公麵上一喜,急聲問道。


    “隻要鄧公公喜歡就行,你管她心裏怎麽想?”


    蘇承灝笑著說道。


    “嗬嗬?那我若有了喜歡的人,我就來告訴蘇統領,到時候就指望蘇統領幫我找個媳婦兒了。”


    鄧公公笑著說道。


    “一定。”


    蘇承灝笑著說道,一不小心又牽到了臀部的傷口,一吃疼,麵上又驚出幾縷冷汗,趕緊老老實實的趴了下去,再不敢說話。


    “好了好了,可別再說話了,好好躺著養傷吧,等到傷好了,榮華富貴享之不盡,到時候我的媳婦兒也就仰仗給你幫我娶了。”


    鄧公公笑了笑,輕輕的拍了拍蘇承灝的肩膀。


    “你們可要好好的照顧你們的頭兒,等他病養好了可就前途無量了,到時候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你們幾個也能跟著沾光享福。”


    鄧才對著站在一旁的守衛微微一笑,轉身便緩緩離去了。


    幾個守衛一聽這話,趕緊奔到床邊,對著蘇承灝噓寒問暖。


    “頭兒,頭兒,渴不渴?喝不喝水?”


    守衛問道。


    “頭兒,頭兒,餓不餓?吃不吃飯?”


    守衛又問。


    “頭兒,要不要我幫你舒活一下筋骨?”


    守衛喋喋不休的圍著蘇承灝打轉。


    “行了,日後升官發財少不了你們那份,弟兄們的好,我會永遠記在心裏的,先出去吧,讓我一個人安靜一會。”


    蘇承灝笑著說道,說完便對幾個守衛揮了揮手,示意眾人退下。


    “那好,頭兒,我們先出去了,您好好休息啊,有事就叫。”


    守衛賠著笑便退下了。


    “去吧。”


    蘇承灝有氣無力的揮了揮手,躺在床上便沉沉睡去了。


    “賽兒,總舵主來密函了。”


    楊大力將一封書信交道唐賽兒手中。


    唐賽兒接過密函,輕輕拆開,細細的看了起來。


    “正愁此事不知如何解決,正好總舵主就幫我們想了個法子。”


    唐賽兒微微一笑,緩緩說道。


    “哦?什麽法子?”


    楊大力疑聲問道。


    唐賽兒笑了笑,靠在楊大力耳邊,低聲輕語了一番。


    “果然是個好法子!不過,似乎有點太冒險了,這樣也行?”


    楊大力擔憂的說道。


    “怕什麽?他們要的不過是一個結果,而紫菁,隻是代表了南楚和塞外聯盟的一個證據,誰又會在乎,真正嫁到塞外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南楚長公主?就看紫菁肯不肯舍下榮華富貴跟著趙文浪跡天涯了。”


    唐賽兒笑著說道。


    “恩,這樣也好,最重要的是能夠幫上總舵主的忙!總舵主這番安排絕不簡單!一定有他的道理。”


    楊大力點頭說道。


    “對了,派人去城外看過趙文了沒?傷勢如何了?”


    唐賽兒眼中閃過一絲憂慮,輕聲問道。


    “看了,傷勢有所好轉,隻是短期內恐怕沒那麽快痊愈,若想徹底傷好,最少要半年,隻是,大腿傷的太重,恐怕日後行走會有一點小小的障礙,本該讓他好好靜養的,可是事態緊急,眼下也顧不得這許多了。”


    楊大力沉聲說道。


    “能夠撿回一條命,已經算不錯了,胤仁已對他下了殺心,這獄卒膽敢對他濫用私刑,若非胤仁暗下私允,他們又豈敢對南楚長駙馬暗用私刑,眼下他答應放他一條活路,總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不過以後,恐怕再不能用趙文這個身份活下去了,連身份,名字,都得換。”


    唐賽兒沉聲說道。


    “無妨,隻要人活著,比什麽都強!我這就去安排打點,其餘的事,總舵主應該已經打點好了!”


    楊大力站起身來,踏著大步便離開了。


    ———————————————————————————————————————


    而此時,永寧宮中,身穿淺藍色銀紋繡百蝶度花長裙的女子卻獨自趴在窗前傷心落淚。


    不明就裏的女子傻傻的看著窗外的藍天白雲,心中卻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死。


    就在昨日,長駙馬死於天牢的消息不徑而傳,當紫菁聽到這個消息時,隻感覺五雷轟頂一般,整個人立刻呆住。


    就連哭,也哭不出來了。


    原來當一個人傷心到極致的時候,是哭不出來的。


    能夠說出來的苦,便不算苦,能夠哭出來的痛,也就不算痛。


    紫菁傻傻的看著窗外,心想,相公死了,我卻要被逼著嫁給別人,我還活著做什麽?他會死,難道不都是因為我害的?


    原本,可以做一對幸福的小夫妻,原本,可以平平淡淡的廝守一生,原本,可以永遠膩在他的身邊。


    為什麽,人總是不滿足,總是想要伸手抓住那些遙不可及的東西,卻忽略了眼前的一切。


    等到失去一切的時候方才追悔莫及。


    “素梅,替我拿一些錢紙,再拿個火盆香爐到院中,我要祭奠亡夫。”


    紫菁轉過身,對著素梅緩緩說道。


    “是。”


    素梅輕聲應道,轉身便走了出去。


    不多時,兩人便行至院中,將香爐火盆放好,而後便跪在院中,開始焚起錢紙來。


    紫菁一邊燒著錢紙,一邊在心中默念著,相公,你放心,我隨後就來,你等著我,黃泉路上,你不會太孤單。


    她已決定要死,不僅要死,而且要漂漂亮亮,風風光光的死,她要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時候,悄悄的死在花轎中,她要驚掉所有人的眼珠子,她要讓努穆哈赤高高興興的把她的屍體娶回塞外。


    真是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努穆哈赤在看到原本活蹦亂跳坐在花轎中的新娘子不知何時便已氣絕身亡時,那種震驚的表情,一定很好看吧?


    紫菁這樣想著,嘴角勾起了一抹蔑笑。


    “素梅,怕不怕死?”


    紫菁看了看跪在自己身旁,同自己一起燒錢紙的素梅,輕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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