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立時隻聞兩旁軍士頓時拉開長弓,一支支寒箭已紛紛瞄準在楚鐵俠身上……


    誰知此時楚鐵俠卻收了刀,又笑道:“我還不想死,此時也不能死,若姑娘當真這麽想殺我,也請先聽我說完這一席話,說完之後,在下願任由姑娘處置……”


    月奴一愣,轉而答道:“好,你說。”


    楚鐵俠將刀插入鞘中,從懷中取出李秋寒交給他的令牌,遞向月奴,說道:“你可認得這個?”


    月奴頓時接過令牌仔細端詳片刻,匆忙問道:“這令牌你是從哪裏得來的!”


    “是李秋寒姑娘親手交給我的。”楚鐵俠答道。


    月奴立時問道:“你是從中興府而來?”


    楚鐵俠點了點頭,答道:“不錯,在下此來隻是為了通知姑娘,中興府已淪陷……”


    月奴一愣,急忙問道:“這怎麽可能?中興府內由我軍所設天誅樓坐鎮,城外又布有一支由我姐姐親自率領的人馬,負責守衛城中安全,豈會淪陷?”


    “在下絕無虛言,中興府確已淪陷,而且城中天誅樓、城外西夏營寨的人馬已所剩無幾了……”


    月奴頓時一驚,“怎麽會……元廷究竟動用了多少人馬,竟讓我軍損失如此慘重……”


    “隻一人,便收複了中興府。”


    此話一出,月奴頓時驚得目瞪口呆,沉沉問道:“是什麽人……”


    “元廷大將察罕帖木兒之子,王保保。不知他用了什麽詭計,竟不費一兵一卒招安了天誅樓和營寨中大多數人馬……”


    “是他?”


    “姑娘聽說過此人?”


    月奴頓時點了點頭,“元廷將他從邊關召回中原的消息,我一早便已聽說。此人陰險奸詐、詭計多端,可謂當世屈指可數的智將……”她說道這裏忽然一頓,立時急聲問道:“我秋寒姐姐呢?她可平安?”


    楚鐵俠輕歎一聲,這才緩緩啟齒道:“李姑娘遭叛軍夜襲,如今生死不明……”楚鐵俠說著將懷中的晴兒交到月奴懷中,“若虧李姑娘和一眾義士拚死保護,這孩子才得以存活下來……”


    月奴百感交集,頓時輕輕撫了撫晴兒紅彤彤的小臉蛋,忍不住泣道:“孩子,委屈你了,我與你娘親各負其責,常年不能相見,想不到你都這麽大了,姑姑竟然都認不出你了……”


    此時問題楚鐵俠說道:“月奴姑娘,中興府遭此劫難,恐怕王保保的魔爪緊接著便會伸向六盤山一帶,你要多加小心了……”


    卻見月奴憤然瞪大雙眼,冷冷說道:“你放心,姐姐的大仇,我一定會報!”她說著朝兩旁的兵士們擺了擺手,兩隊人馬立時悄無聲息地撤入了密林之中,此時又聽月奴說道:“你來不知是要告訴我這些吧……”


    楚鐵俠立時點了點頭,“實不相瞞,前些日子被姑娘抓住的那五個人,正是在下的師弟師妹,和三位朋友……”


    月奴頓時拭去臉上的淚痕,抱著晴兒已朝山上走去,“我帶你去見他們……”


    楚鐵俠、烏瑪頓時緊隨其後,快步朝著建在半山腰上的營寨走去……


    正文 《遠山》第一章 渡水幽蘭


    更新時間:2011-4-26 16:18:51 本章字數:3835


    遙遙太湖,已然一片秋水。隨著湖麵上輕輕泛起的微波,一陣優雅的琴聲早已如同湖上那層薄霧般漸漸地傳開,纏繞著天邊柔和且朦朧的曙光,斷斷續續地播撒著。撥開朝霧,隻見一艘堂皇的遊船已遠遠的駛了過來……


    船駛到湖心忽然停住,撩人的琴音也隨即而止。艙內,隻見年輕的書生著一件銀灰色的長衫坐在琴前,他慵懶的伸了伸懶腰,便拿起桌上繡著幾株蘭花的羅帕小心的蓋住了琴。他走到窗前朝遠處看去,忽見一艘小船撥開迷霧,已從他駛來的方向追趕了來,書生禁不住自語道:“奇怪,難道有人為了聽我撫琴,從岸上追我到湖心不成?”書生說著回過身來,莞爾笑道:“姑娘,你說呢?”


    船上哪有別人?艙內除了一架古琴、一張楠木桌和桌上的半壺女兒紅外,已別無他物。可此時一個嬌媚的聲音卻從梁上傳來:“公子放心,他們是追我而來……”話音方止,一個纖美的身影已宛如一片枯零的黃葉般,從艙頂的橫梁上飄然落下……


    書生似乎並不驚訝,依舊淡淡笑著,那姑娘卻已麵泛紅波,欠身行禮道:“小女子趁公子靠岸下船之際藏入艙中,公子請恕罪。”未等書生答話,那姑娘立時“噗通”跪倒在地,書生一愣,急忙將她扶起,卻見兩行珠淚已從那姑娘粉頰上滑落,伴隨著輕微的嗚咽聲,那姑娘開口道:“小女子蘇碧落,今遇歹人加害,無奈下隻好藏身公子船上,後麵那條船上的正是前來追殺的惡人,請公子救命……”


    書生眉間一震,轉身又走到窗旁向外望去,隻見那小船已近在咫尺。他急忙向艙頂指了指,對碧落笑道:“剛才你躲在哪裏,現在還躲回那裏去。”碧落聽完斐然一笑,隻輕輕欠身一縱,已如同風中飛絮般飛上了房梁……


    書生整了整衣衫,不等他走出艙門便聽見外麵一陣嘈雜,隔著窗子望去,隻見那小舟已緊緊靠住客船,幾名彪形漢子接連從船舷爬了上來。書生也不慌張,又反身坐回了琴前,揭去絲綢,十指輕撫,一串動人的琴音頃刻傳開……


    “嘿嘿,秀才好雅興!”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傳進艙內,艙門轉眼被推開,進來的是個膚色黝黑的精壯漢子,一條一掌長的刀疤斜斜從他左眉一直劃到右嘴角,更為他滿是橫肉的臉上又填幾分猙獰。他剛一進門便擊掌笑道:“秀才的琴藝真是妙哉!聞得公子的琴音,真是分外舒爽!哈哈!分外舒爽啊!”


    書生用手輕撫琴弦止住琴音,淡淡笑道:“閣下隻聽到了琴音,可惜卻未聽懂琴意……”“刀疤”聽得奇怪,轉而問道:“琴意?還請公子指教。”書生又笑了笑:“我這琴意,可不是醜八怪能領會的。”“刀疤”聽完一愣,忽然猛一瞪眼,指著臉上的刀疤罵道:“好個窮酸秀才,你是罵老子醜?”書生又是一笑,不緊不慢地道:“隻是醜而已,看來閣下倒是不笨。”書生說完便再也不去理那“刀疤”,又自顧自撫起琴來,誰知琴聲方起,卻見一閃寒光劃過眼前,架上的古琴立時應聲斷做兩截……


    書生臉上的笑意頓時收斂,兩截斷琴此時還在地上嗡嗡作響,一柄黑漆漆的九環厚背刀已擋在了書生麵前。“好個不要命的秀才,若不是老子有話問你,早就忍不住一刀劈了你!”“刀疤”單手提刀,另一手撫了撫刀身,又道:“老子問你,可有一位麵容清秀的姑娘在你船上?”書生搖搖頭,並未開口。“刀疤”瞪了瞪眼,又道:“你說謊。”書生露出一抹笑容,答道:“這船艙一覽無餘,除了在下之外,哪還有人?”“刀疤”自然聽出了書生話中之意,立時大怒,一反手收了刀朝艙外喝道:“來人哪!給老子刮了這窮秀才,扔到湖中喂魚!”一語方畢,又見五條大漢相繼闖入艙中,手中亮出鋼刀斧頭幾色兵刃,便向著書生圍了過來。


    “刀疤”冷冷一笑,又朝書生惡狠狠問道:“方才我們追那婊子到渡口,她便忽然消失了蹤影,當時渡口上隻停著你這一艘船隻,她若沒上你的船,難道長翅膀飛了不成?老子先宰了你再拆了船,若那女人真不在船上,嘿嘿,那就算你倒黴了!”他說完一揮手,五條漢子手中兵刃頓時朝著那書生身上招呼了過去……


    “且慢。”隻聞一聲嬌喝,碧落已落下身形。“刀疤”立時惡笑道:“蘇碧落,憑你這黃毛丫頭,還想逃出老子的手掌心?”碧落不答,轉手間便從腰間抽出一柄銀亮的軟劍,隻見那軟劍如銀蛇般一陣亂舞,銀蛇掠處五條大漢手中的兵刃接連落地,劍光方止,碧落人已護在了書生麵前。


    碧落微微側首,低聲訴道:“怪我害了公子,想不到這惡賊如此狠毒!若是我們動起手來,公子趕快從窗口跳入水中,逃生去吧!”書生一愣,頓了頓道:“在下從來問心無愧,今日又怎能棄姑娘不顧?”碧落輕咬唇邊,氣道:“你這榆木腦袋,今日之事本就與你無關,我怎能枉送了你的性命?你快逃命去吧!”她說著玉臂一挑,軟劍立時朝著“刀疤”心口刺去。


    “刀疤”也不怠慢,隨手一撩鋼刀,隻聞“鐺”一聲脆響,刀劍相抵處軟劍立時甩向一旁。此時又見碧落一抖腕,那劍便如活了一般,輕抖兩下猛然轉過劍鋒,朝著“刀疤”眼眉晃去。“刀疤”見狀趕忙抽身避開劍鋒,順勢一挺鋼刀迎向奔來的劍鋒,“唰”一聲火光四濺,軟劍竟從刀背上的銅環中穿了過去。“刀疤”心中暗喜,當即疾轉刀身,便將碧落手中的軟劍纏在了刀刃上。


    碧落心知不妙,便想拉回軟劍,誰知她越是向回拉軟劍卻纏的越緊,此時“刀疤”猛然向後一扯,緊握劍柄的碧落一時不防便被扯得前傾出去,“刀疤”冷冷一笑,寒光閃閃的刀鋒頓時迎向了傾過去的碧落。情急之時,碧落忽然一個翻身避開刀鋒,就勢放開劍柄,那軟劍多半纏在刀身上,就如同一支箍在緊緊拉滿地弓弦上的箭,此時碧落一鬆手,軟劍立時回力彈出,“刀疤”並未料及碧落有此一出,不等他反映過來,劍柄已“啪”一聲火辣辣的抽在了他的臉上……


    “刀疤”惡狠狠望向碧落,揚起鋼刀便朝碧落迎頭斬去。碧落心知不妙,自己手中卻已沒有了足以迎敵的兵刃,本想閃到一旁,可還來不及挪步那鋼刀已帶著唬唬的風聲迎頭砸下……


    眼看黑漆漆的刀鋒就要砸在碧落的頭上,卻見一陣刺眼的銀光從碧落身後射出,“刀疤”隻覺手臂猛地一震,鋼刀頓時從他手中飛出,直直插入了一旁的牆壁中……


    這變動突如其來,艙內數人頓時驚得麵色蒼白,此時卻聞碧落身後一個儒雅的聲音傳來:“李兄何必出手如此狠毒?”說話的不是別人,卻是那早該跳船逃命的書生,可他不但沒走,此時反而站起身來擋在了碧落的身前。“刀疤”心中一震,頓時問道:“你如何認得我?”書生淡淡一笑:“江湖上誰不認得你李大堂主?卻想不到,名鎮四海的神刀堂堂主,如今卻淪為不入流的殺手。”


    “刀疤”頓時變色,忽然慚愧笑道:“閣下見笑了,神刀堂慘遭滅門之禍,唯我個孤家寡人幸免於難,隻能靠殺人越貨維持生計。”他說著將書生打量了一番,笑問道:“原來閣下也是江湖人,不知如何稱呼……”


    “天涯遊子君莫問,浮萍漂泊本無根……”


    “哈哈,好個無根的浪子。”“刀疤”說著踱步走到牆邊拔出九環鋼刀,又道:“今天這閑事公子最好別管……”“刀疤”話音剛落,卻聞書生答道:“管又如何?”


    “刀疤”兩腮橫肉栗然一抖:“那就先問過我這口刀吧!”他話剛出口,鋼刀已赫然朝書生當頭砍去,見他一動,艙內其他五名漢子立馬抄起各自兵刃困向書生。卻見書生緩緩抖動肥大的衣袖,忽見袖中銀光一閃,已從中滑出一把形如冷月薄如蟬翼的三尺短刀,銀光遊走,彷如一匹咆哮的白狼,瘋狂的撕咬著眼前的獵物。


    “刀疤”六人聯手齊攻,卻進不得書生半分,“刀疤”心中大駭,掄起鋼刀便朝著書生攔腰斬去,書生卻依舊不閃不避,竟以短刀迎向“刀疤”手中厚重的刀鋒,果不其然,書生手中的短刀哪裏頂得住那厚背刀的衝力,立時火光四射而出,短刀“唰”一聲從書生手中倒飛而出。


    此時隻見書生猛然一個轉身,以左手抓住騰空的刀柄,霎時間隻聞“噗”地一聲悶響,“刀疤”的頸上已多出一道血痕……


    遊船依舊在湖心蕩漾,那艘小船卻早已被風吹得不見了蹤影。書生盤腿坐在船板上,手拿一塊已被血跡染得猩紅的絲綢羅帕,輕輕擦拭著另一手中寒光閃閃的短刀。他抬頭望向遠方,忽然淒慘的一笑:“人命薄如紙,本是六個活生生的漢子,如今卻成了六具屍體,被風吹到哪裏就要葬在哪裏……”


    正說著,碧落已緩緩走出艙來。“公子親手殺了他們,現在卻為他們惋惜,這是何道理?”書生回首一笑,答道:“我若不殺他們,他們也會放過我嗎?”書生說著將擦拭幹淨的短刀又藏入袖中,接著道:“道理?成王敗寇便是這世上唯一的道理。”


    碧落點點頭,又問道:“公子方才用的可是雙絕刀法?”書生一愣,轉而笑道:“姑娘好眼力,不過這雙絕刀法已近失傳,姑娘又怎會認得?”


    碧落笑道:“小女曾聽家父提過,說這雙絕刀法乃是江湖中最詭異多變的刀法。相傳此刀法由一代梟雄軒轅聖君所創,後來刀法秘籍卻無故流落到殺手組織七凶會中,之後便因它掀起了一場江湖浩劫。此刀法無招無式,苦練十年卻未必有所小成,一般刀法隻注重單手修行,而雙絕刀法的精髓卻是雙手雙絕出其不意,凡習此刀法者,不單要反應迅速,雙手更要敏捷有力,無論左手右手,出刀都要又快又準,才能將刀法發揮得淋漓盡致,使人防不勝防……”


    書生禁不住又將眼前這位朱唇素手含笑而立的姑娘從新打量了一番,方才豁然笑道:“姑娘如此見識廣博,莫非已猜到了在下是何人?”碧落微微頷首:“實不相瞞,此次我正是為尋公子而來……”碧落說到這裏忽然一頓,麵上已現出一絲嫣紅:“卻沒想到,傳聞中冷血無情的蘭花公子竟是這般溫文儒雅;更想不到,我苦苦尋不到的人竟無意間救了我的性命……”


    世上令人想不到的事本來就很多,不隻碧落想不到,天下間誰又能想到,眼前這位俊朗的文弱書生,竟會是名動江湖的天下第一殺手——歐陽蘭呢?


    正文 《遠山》第二章 本性


    更新時間:2011-4-26 16:18:51 本章字數:3186


    風漸停了,清晨的薄霧也漸漸散開,船兒浮在如鏡般平整的湖麵上,搭配著遠處岸邊蒼翠的山林和林中偶爾驚起的幾隻伶仃的飛鳥,宛如一幅名家筆下的潑墨山水,放眼望去,一切皆是安然自得,容山之雅容水之靜,不失為人間仙境,卻又充斥著盎然的生機……


    “你要我殺鐵不凡?”歐陽蘭微張著嘴,本就淡薄的目光越發冰冷起來,頓了頓又說道:“鐵不凡乃是當今武林盟主,若是與他為敵豈非和整個武林為敵?單憑這點,我為何幫你?”碧落咬了咬唇邊,答道:“因為你是殺手。隻要你幫我殺了他,無論多昂貴的報酬我都願意付。”歐陽蘭一聽這話頓時“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沒錯,他是個殺手。正因為他是個殺手,所以才更懂得生命要比錢財貴重得多。


    “還有……”碧落又說道:“你雖是殺手,卻隻殺奸惡之人,因此天下人才敬贈了你一個‘天下第一’的名號……”歐陽蘭頷首笑道:“你所說不假,我一生最恨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不過……”歐陽蘭好奇般盯住碧落,問道:“鐵不凡忠肝義膽名滿江湖,他有何該殺?”


    “你可認得這個?”碧落從腰間取出一封信函,又道:“此乃三個月前陝南大旱時,戶部的撥銀賑災憑據,有印痕為證,你可識得?”歐陽蘭抬眼掃了掃信封上的印痕,果然是戶部的印記,於是問道:“這印記不假,不過與鐵不凡又有何關聯?”歐陽蘭說著又望向碧落,卻不知何時,碧落的臉頰上已滿是淚痕……


    碧落拾起袖角拭了拭淚水,嗚咽道:“家父正是陝西布政使蘇贏大人,三個月前陝南大旱,我爹上京懇請朝廷撥款賑災,皇上恩準,命戶部撥出一百八十萬兩白銀運往陝南,然而,從都城到陝南不但路途千裏,途中更是賊匪輩出,朝廷卻僅派出不足十人的押運隊伍隨同我爹運送災銀,我爹雖救災心切,一想到途中那些無惡不作的攔路虎,也隻能暗自焦急,不敢運銀出京……”


    歐陽蘭眉心微皺,沉沉開口道:“若我記得不錯,三個月前正是鐵不凡剿滅西湖水匪的時候吧?鐵不凡獨闖匪幫,連斃惡匪百餘人,如今這事跡已傳遍了天下……”


    碧落冷哼一聲,說道:“不錯,我爹返回陝南的前一天,正是鐵不凡押送水匪頭目入京的日子。我爹與鐵不凡本是舊識,一聽說鐵不凡到了京城,當下找到他所住客棧,請他相助押運災銀,鐵不凡倒也未曾推辭,直接應了下來。果然,借著他武林盟主的威望和一手硬功夫,一路上也算太平,誰知運銀隊剛入了陝南境內,鐵不凡便在其他人的茶飯中下了**,趁眾人昏厥之際,卷走了災銀……”碧落又忍不住嗚咽起來,哭泣聲越起越高,就像一個受了委屈卻沒人理睬的孩子,總算將滿腹的痛楚傾訴了出來……


    歐陽蘭從袖中取出絲巾遞向碧落,碧落微微頷首答謝,又說道:“我爹醒來後發現災銀被竊,急忙馬不停蹄趕回京城稟報,誰知鐵不凡卻謊稱當日運銀時自己並未同往,又買通朝中官員和當時運銀隊的幾名官兵為他作證,誣陷我爹監守自盜。皇上大怒,不分青紅皂白便當下將我爹除去官職,押回陝西州衙等候發落……等我得知此事,我爹已被關入了州衙大牢,我連夜到牢中看他,我爹才算對我說出了詳情,並將這封戶部下發的撥銀憑證偷偷交給了我,這信裏不光記有災銀的數目,還列有戶部點派的運銀隊人員名冊,鐵不凡的名字也在其中,可說是為我爹平反的唯一物證……誰知之後不等朝廷判決,我爹為證清白,便在牢中咬舌自盡了……我爹一死,鐵不凡便猜出信函定是在我手中,於是召集爪牙四處抓我。我本想上京告禦狀,怎奈鐵不凡早已派人先一步混入京中,隻等我自投羅網……無計可施下,我隻能求助於公子,當今天下能與鐵不凡一較高下的,恐怕也隻有公子您了……”


    碧落說得肝腸寸斷,歐陽蘭聽得更是怒火冉冉。此時碧落總算停住了哭泣,手中的絲巾已被淚水浸透了大半,隻聽她顫聲說道:“雖說我爹含冤而死,我卻直到現在也不明白,鐵不凡貴為武林盟主,以他的身份地位又為何會打這一百八十萬兩賑災銀的主意?”


    歐陽蘭冷笑兩聲,滿腔的怒火已止不住地在心頭翻湧:“這就是欲望。”他忍不住暗歎一聲,接著說道:“總有人以為,海上雲霧飄渺的遠山中藏著無數奇珍異寶。他越這麽想,就越想到山上去看一看,因為他早已被欲望所支配,從而迷失了本性。可是當他真的不顧一切駕著小舟出海,然後費盡千辛萬苦登上山頂時,卻發現,遠山之內唯有落花。所謂的奇珍異寶終歸是他的妄想。他終於明白,自己曾擁有的一切是多麽寶貴,可是當他懂得反省的時候,也許渡他過海的小船早已被海浪所吞噬……他回不了頭,最終隻能連同自己的貪婪,孤獨的枯死在無限的悔恨中……”


    “你是說,他已不懂得什麽是滿足,隻剩一味的渴望擁有?”


    歐陽蘭默默點了點頭。


    欲望就像一隻活在人心中的野獸,有的人得到的越多,就越想得到更多,於是那頭野獸越來越大,漸漸的吞噬了人心,泯滅了人性。這個道理很多人都懂,又有多少人不是心甘情願的被貪婪欲望所吞噬呢?


    青州城西北環山,東南臨水,水陸通道皆是暢通無阻,因而自古便是商賈滯留貿易鼎盛之地。正因如此,接二連三的大幫小派便盯準了這塊肥肉,爭先恐後的在青州城內搶占地盤,希望從中撈些油水。久而久之,青州城便越發熱鬧起來。


    青州城內,大街小巷無一不是熱鬧非凡,歐陽蘭走在街上,看著眼前一片欣欣向榮,不由得連心情都愉快了許多。而碧落自從進了城門,就開始畏畏縮縮的跟在歐陽蘭身後,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歐陽蘭心知碧落有所顧忌,便也沒去多問,誰知又走了不遠,碧落卻忽然拉住歐陽蘭,低聲問道:“難道我們就這樣正大光明的去殺他不成?”


    歐陽蘭微微一笑:“依姑娘之見又當如何?”碧落皺了皺眉,正色道:“青州城內遍布鐵不凡眼線,而且鐵府戒備森嚴高手如雲,硬碰硬我們必定吃虧。我看我們還是先找個地方落腳避人耳目,再從長計議……”歐陽蘭搖搖頭道:“你我本就是來搏命的,又何必東躲西藏耽擱時間?”碧落心下焦急,忍不住便呼道:“可是……”她剛說兩個字卻又忽然閉上了嘴,心中忖道:必定自己身旁的乃是天下第一殺手,自己區區一介女流,又何必如此多話呢?


    歐陽蘭似乎猜出了碧落的心思,皎潔一笑,說道:“姑娘放心,我又怎會傻到去硬闖鐵府呢?鐵不凡同樣不是傻子,就算我們已經行跡暴露,他也不會主動送上門來硬拚。你隻管跟我來,我帶你去見一位朋友,欲破鐵府缺他不可……”


    碧落笑了笑,懸在半空的心總算落下。此時歐陽蘭忽然笑道:“你可知道我這朋友是什麽人?”碧落略想了想,答道:“既是你的朋友,想必是個高人……”


    “錯!”歐陽蘭斬釘截鐵道:“他不是人。”


    二人拐過兩條街,便來到一條昏暗的小巷,大街上的熱鬧浮華早被拋之腦後,眼前卻是一片詭異荒涼。歐陽蘭忽然說道:“自古以來,越是繁華的地方就越離不開兩樣東西,一是妓館,還有就是賭檔。這裏便是青州最有名的賭檔一條街——黑臉巷。”


    “既然是最有名的賭街,為何卻如此冷清?”碧落忍不住問道。


    歐陽蘭不屑般一笑,說道:“這種地方三教九流龍蛇混雜,到處是些遊手好閑的爛賭鬼,正經人家誰願意到這種地方出沒?所謂十賭九騙,賭客們拿著錢來無非是碰碰運氣,若是僥幸贏了,便又將錢再拿去下注,結果正中了賭檔老板的詭計,最後大多輸得身無分文,一天之內便傾家蕩產賭債累累的數不勝數。此處名為黑臉巷,‘黑臉’二字便是由此而來,錢輸光了誰能不黑臉呢?”歐陽蘭似乎還要說什麽,卻又緊緊閉住了嘴。還有什麽好說的,這滿是銅臭的賭巷不是已經將世人的貪婪愚昧完完整整的暴露了出來……


    “難道你那位‘不是人’的朋友是個賭徒?”碧落又忍不住問道。


    “賭徒隻會拿錢去賭,他卻不會。但是除了錢之外,這世上所有的東西、所有的事情他都願意拿來賭,這種人隻有兩種稱呼,一種是天才,一種是瘋子,天才和瘋子從來都隻在一念之間。”


    二人又走不久,隻看見前方亮出一間破舊的鋪子,隔著老遠便能聽見裏麵嘈雜的嚷嚷聲,等二人走近了,才看見鋪門前斜斜的戳著一塊破爛的木牌,上麵用墨汁草草的寫著四個字——包贏賭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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