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九齡去請大夫了,陸小鳳跟著花滿樓和柳墨歸一起去了房間——王府寶庫的門口隻剩下了葉孤城一個人。白衣的男人握著劍,神色冷峻,望著先前幾人離去的方向,不知究竟是想起了些什麽,眼底竟好像是有些怔忪。


    “葉孤城……”一個黃衣的嬌小身影忽然從拐角處慢慢地走了出來,身後橫背著的一柄重劍卻好像比她的人還要高,劍鞘在月色下泛著冷冷的金屬光澤,一望而知必是玄鐵所鑄,劍鞘尚且如此,整把劍有多沉已是可想而知,但少女卻仍舊像是毫無所覺一般步履輕盈,一邊揉著眼睛滿臉的困意,臉上卻又是止不住的好奇和興奮,“是不是陸小鳳來了?你怎麽不叫醒我?害我睡過頭都沒看見……你們交過手了?”


    葉孤城沒有說話,隻是轉過頭淡淡地看著她。


    少女愣了愣,似乎是莫名地看懂了他眼神裏的含義,有些無奈地攤了攤手,豎起了一根手指:“好吧我知道問題太多了你都不知道怎麽回答,那我就問一個!”


    葉孤城看她,仍舊不說話。


    少女歪了歪頭,摸了摸腰畔的那一柄輕劍,聲音裏滿是好奇:“那你隻要告訴我他在哪裏?剩下的所有問題我直接去問他就……哎你拉我幹什麽?”


    “天色已晚,”葉孤城拉著少女的衣袖轉頭就走,臉上冷冷地沒有絲毫表情,語氣自然得沒有絲毫停頓和猶豫,“他睡了。”


    “怎麽這樣啊!”少女一下子就沮喪了起來,輕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而後一本正經地接著道,“據聞陸小鳳紅顏眾多,想必容貌定是十分俊美?未能一見,實在是頗有遺憾……對了,話說四條眉毛的人究竟長什麽樣子啊?聽說他的靈犀一指什麽都能夾住,他現在還能好好地活著,一定是也接住了你的天外飛仙吧?那你說假如我用重劍的話,他能夾住麽?要不然我等他夾住了之後就鬆手,讓重劍砸他的腳給你報仇?”


    少女起初還是用詞文雅、嗓音溫柔嫻靜,一派大家閨秀的風範,可說著說著卻就一下子沒了譜,葉孤城腳下微微一頓,一言不發地拉著她繼續往前走,臉上的神色在月光下看起來,竟像是莫名地帶著幾分溫柔。


    ……


    柳墨歸被花滿樓抱著回了房,才剛被他小心翼翼地放到椅子上坐定,金九齡就已經帶著太醫進了屋——太醫鬚髮皆是花白,看起來年紀已是不小了,神色卻很是和善,身上帶著醫者特有的令人心安的氣息。柳墨歸乖巧地伸了手。


    “恭喜花公子,花夫人,”太醫收回手,臉上的笑意越發和藹,“花夫人這是喜脈。”


    “啊?”柳墨歸一愣,花了好長時間才終於反應過來他話裏的“喜脈”兩個字是什麽意思,下意識地撓了撓頭髮,精緻的小臉此時看起來竟是有些傻乎乎的,“可是半個月前我才給自己把過脈,並沒有、沒有……”


    “花夫人如今也不過是一個多月的身孕,半月前想是日子尚淺,脈象還未顯,”太醫倒也好脾氣,半點都不生氣,樂嗬嗬地捋著鬍子解釋著,“老夫行醫數十年,這點自信還是有的,絕不會診錯。”


    一向大大方方的柳墨歸睜大了一雙眼睛,卻是少見地刷的一下紅了臉,有些不好意地摸了摸鼻子,側過頭直接把整張臉都埋進了花滿樓的懷裏。花滿樓伸手抱住她,臉上的笑意比往日裏的任何一天都要溫柔和欣喜。


    作者有話要說:要蒸包子了>3<


    丹歌姑娘打個醬油,解釋一下,花花和墨墨、城主和丹歌姑娘的故事是一個時空的,君君和莊主是另一個時空……


    ☆、私奔


    第六十七章


    私奔


    柳墨歸懷孕了,陸小鳳相當講義氣地把繡花大盜的事統統攬到了自己一個人的身上,死活不肯讓花滿樓插手,隻說讓他好好照顧柳墨歸。花滿樓起初還是擔心得很,但後來發現陸小鳳居然還拉了葉孤城去做幫手,終於也就徹底放下了心來,專心地照顧自己剛剛懷了身孕的小妻子。


    懷孕初期的前三個月正是最危險最不穩定的時候,花滿樓擔心現在若是回江南,路上車馬顛簸恐怕很是傷身,便接受了金九齡的邀請,繼續在王府暫住了下來。隻是……在已經算不清楚究竟是第多少次被忙著和新交的好朋友聊天的小妻子徹底忽略之後,花滿樓也隻能無奈地嘆了口氣,一個人起身出了房間,關上門去了街上——一來是給最近口味越來越奇怪刁鑽的柳墨歸買些蜜餞糕點,二來也是給兩個小姑娘留一些空間說說“悄悄話”。


    說起柳墨歸新交的好朋友,花滿樓倒是也覺得頗為驚訝——陸小鳳到王府的第二天,他們才發現原來葉孤城並不是一個人來的,身邊還跟著一個身著黃衣、身背重劍的少女。


    花滿樓看不見,但感覺一向敏銳,幾乎是在幾人碰麵的第一時刻,就發現了在那個名叫葉丹歌的少女和自家的小妻子之間,似乎有什麽極為不同尋常的氣氛一點一點瀰漫了開來。


    那天白天他出門了一趟,傍晚回房的時候,就發現兩個小姑娘已經手挽著手、親親密密地坐在一起有說有笑了。而自從那日之後,兩人幾乎是每天都要見上一見,簡直就好像是有說不完的話一樣。


    柳墨歸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也是一個極討人喜歡的女孩子,但卻絕不會和一個第一次見麵的女孩子就要好到這樣的程度,花滿樓隱隱能猜到一些原因,曾問過她一次——


    “丹歌說,這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小秘密,不能告訴第三個人的!”小姑娘當時是這樣回答的,咬著唇皺著鼻子,聲音裏滿滿的都是為難,頓了頓之後,卻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些什麽似的,眨了眨眼睛,聲音一下子就輕快了起來,“不過花滿樓這麽聰明,自己猜到了的話,和我沒關係的!”


    花滿樓搖頭失笑,自此再也不去多問葉丹歌的來歷,有意無意之間,卻是盡量給兩人騰出空間來說話聊天。


    等到花滿樓拎著大包小包的蜜餞糕點回到王府的時候,葉孤城卻是也恰好從外麵回來,花滿樓笑著向他打了招呼,聽到他冷冷淡淡的一聲答應後卻也並不以為忤,好脾氣地點了點頭,正要自己一個人回房,卻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的頓了頓腳步,回過頭來轉向葉孤城:


    “葉城主,葉姑娘此刻想必仍是正在在下房中和內子說話,城主可要一同去看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花滿樓說話的時候,似乎是有意無意地在“在下房中”和“內子”兩個詞上咬了重音……葉孤城深深看了他一眼,眼神沉了沉,卻是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好。”


    葉孤城一向話少,花滿樓脾氣雖好,卻也不是多話的人,兩人一路無話地去了花滿樓住的院子,剛走到房門口,卻是齊齊地停下了腳步——兩個小姑娘的交談聲正從屋內清晰地傳來:


    “墨墨,墨墨你怎麽能這麽可愛?等這個案子結束我們就要分開了,我好捨不得怎麽辦?幹脆我們私奔吧好不好?我打鐵你做機關暗器,多好多和諧!”


    ——不同於柳墨歸的清脆,這一把嗓音帶著江南女子特有的軟糯,很明顯就是屬於葉丹歌的。


    花滿樓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深深覺得自己從前是不是忽視了些什麽可能性,原本無神的一雙眼睛也好像一下子黯了黯,剛想說話,卻聽見原本站在自己身側的葉孤城一下子就向前跨了一大步,伸手就推開了門,聲音毫無起伏,卻冷得幾乎快要讓人結冰:


    “想好私奔去哪裏了嗎?”


    “當然是跟我回杭州啊!”葉丹歌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可話一出口,忽然就被周圍快要結冰的冷空氣凍得一個激靈,有些傻愣愣地抬起頭往門口看去,就見葉孤城正麵無表情地站著,冷冷地看著自己,忍不住摸著自己的手臂抖了抖,結結巴巴地喊,“葉、葉孤城,你回來了啊?”


    ……


    葉丹歌很快就被沉著臉滿身冷意的葉孤城給拎走了,房裏終於又隻剩下了花滿樓和柳墨歸夫妻兩人,柳墨歸卻還是忍不住頻頻透過窗戶往葉孤城和葉丹歌離開的方向張望,卻隻覺得忽然間一陣失重——花滿樓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走了過來,打橫將她抱了起來!


    柳墨歸下意識地伸手抱住他的脖子,聲音裏有些疑惑:“花滿樓?”


    “阿墨,”花滿樓笑了笑,抱著她在桌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我先前出門買了些蜜餞糕點,你嚐嚐看?”


    花滿樓先前買回來的大包小包早就被他細心地一一解開,正滿滿地攤了一桌——柳墨歸眨了眨眼睛,伸手拿了一塊綠豆糕,小口小口地慢慢吃著,滿足得連眼睛都彎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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