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最後的亡靈(2)


    “這個案子有過先例。”當天的專案組碰頭會上,從殯儀館趕回來的靳懷理敲著桌沿開口。這話一出,在場的人都伸長了脖子等靳懷理的下文,要知道,在專案組幹的沒幾個是新手,這起案子,目前還沒人說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因為這個先例不是案子。”靳懷理說起他的一段見聞。“是種祭祀。”


    那是幾年前,靳懷理去西部,在一個偏遠的村落裏他見到了這種名叫“天祭”的儀式,當地的居民說,每當發生瘟疫洪災,他們就要選一個人祭天。祭天的方式是火燒,事先服藥死亡的祭品被割掉眼皮,柴火燒盡,眼皮從屍體上脫落,代表上天感應了祭祀者的請求,如果沒有,說明祭品沒能將祭祀者的心意傳給上天,祭祀失敗,需要重新選擇祭品。


    “那這次切割過的眼皮沒有脫落,是不是代表還會有認命發生啊!”專案組的成員第一時間想到這種可能,緊張的氣氛很快在不大的房間裏蔓延開。


    “未必。”靳懷理一句話否定了這種說法,“這是起中途被打斷的祭祀。”


    靳懷理看了眼在場的法醫,法醫當然懂他的意思,屍體沒有鬥拳狀,結合屍表燒灼狀態,說明火勢不大。


    “知道了這些,破案就容易多了!”專案組組長當時分派好人手,對韓平住的村子進行排查,排查對象主要是有特殊信仰的村民。


    這方麵的事兒當地警方處理起來就拿手得多,沒什麽事兒的靳懷理拉著萬鋒去了積案辦公室。和萬鋒之前打聽的一樣,積案辦的一把火把當年所有的案件資料燒光了大半。


    “怎麽會有這種事?就算是意外,發生在警局,也說不過去。”萬鋒很不接受這個說法。辦事民警瞟了他一眼,“照你這個說法,警局就不能著個火鬧個水災了?我們這兒南邊是三江口,北邊是片林子,水啊火的真就沒少發。我也不願意在這幹,但凡有點兒能耐的不都調走了?”


    民警的不滿看起來挺多,牢騷起來沒個完,萬鋒有點兒不樂意。靳懷理的關注點卻是另外一件事。


    “當年處理阮氏夫婦失蹤案的刑警還在?”


    “萬隊之前聯絡我的時候我已經查了,因為當年的資料都在火災裏消失,具體辦案的人員名單暫時沒有記錄。”


    “在職人員裏沒問過?”靳懷理下巴楊成一個角度,潛台詞似乎在表達著“這種事還需要我教你嗎”的意思。


    民警也是個有脾氣的人,他放下手裏的本子,本子落在桌麵,“啪”一聲響。


    “當然問了,就是沒人說參與過當年的案子!”他也學著靳懷理的樣子,昂著頭。


    靳懷理嗤了一聲,似乎覺得同一個動作放在對方身上就是件很可笑的事。


    他招呼都沒和小民警打一個,轉身走了,倒是萬鋒覺得對不起同行,小聲說了幾句抱歉抱歉。


    “萬鋒,你有個我沒有的優點,在浪費時間做些無謂的事情上,你絕對比我慷慨大方的多。”靳懷理瞥了萬鋒一眼。


    萬鋒低著頭,靳懷理沒忽略掉他撇了一下的嘴。他沒理會萬鋒的小情緒,可那不是他此刻的關注重點。


    “三種可能,當年參與案件的人都調職了,在職這些人裏又人在說謊,第三種可能,根本沒有這起案件。”靳懷理笑了,無論是這三種情況中的哪種,無疑,這都是起有意思的案子。


    案件暫時沒有頭緒,靳懷理先回賓館休息。警方辦案物資有限,所以住處比起家裏寒酸了不少,靳懷理廢了好大勁兒才找到一根可以成功連接上網的網線。


    拉了張椅子,他把筆記本放上膝頭,插好線,他皺了皺眉,竟然還是撥號。


    “shit。”他罵了句,網速太慢。


    他是想查一些資料,這個網速,查屁啊。正想發火,屏幕右下角一個小圖標突然閃了起來。靳懷理眯眼一看,他什麽時候安裝這麽個軟件,還登錄了,登錄前問都沒問他一聲,豈有此理。


    他打算關了它。


    鼠標滑到光標上,一個突然蹦出來的黃色小框吸引了他的注意,上麵寫的是“親親老婆阮立冬”。


    剛才還明顯不滿的靳懷理嘴角彎成弧度,他微笑著點開光標,心情不錯。


    至於電腦那旁的阮立冬就沒那麽開心,靳懷理走的前一天,她無聊的玩靳懷理的電腦,結果發現這家夥竟然無聊到連個聊天軟件也沒裝。安裝、申請號碼、加為好友、設置,這一係列動作做完,阮立冬等著靳懷理有天開機和她聊天。


    本來挺浪漫的一事兒,可靳懷理這回答看的阮立冬就沒心情了。


    什麽叫“幹嘛弄隻醜不拉幾的企鵝在我桌麵,會叫,很吵”,什麽叫“你是多沒腦才把真名後綴在網名上!”


    “不聊了!”孕婦發脾氣。


    “哦,讓我浪費了3分58秒坐在廁所旁聞著臭味等你回複,你說不聊了?”


    “噗!”阮立冬發了個驚訝和偷笑的表情過去。“怎麽回事啊?”


    “太不合理了。”


    為了兼顧旅館外加公廁的收費,把吧台設在廁所旁,這種安排太不合理了。靳懷理很不滿。


    第二天,電話的響聲在還昏暗一片的房間裏突兀響起,床上的人閉著眼一點兒接聽的意思都沒有。


    鈴響五聲,床上的被子突的被掀起,被子裏的人直挺挺坐在床上,閉著眼,伸手,然後準確無誤的找到了手機的位置,接聽。


    “萬鋒,我手機保持開機可不是為了二十四小時接聽你電話的。”靳懷理是個起床氣嚴重的人,萬鋒預想到下一秒靳懷理會做的不過是掛斷他電話再原地臥倒繼續睡覺,他是不會讓靳懷理這麽做的。


    “靳老師,嫌疑人找到了!”


    這麽快?警方這次的效率倒是很出乎靳懷理的意外,他清醒了。


    凶手是自首的。


    當靳懷理知道自首人是韓盛時,他挑了挑眉,“去看看。”他對等在門口的萬鋒說。


    “好。”萬鋒才應完,靳懷理卻忽然關了門。


    “靳老師?靳老師……”摸不著頭腦的萬鋒拍著門叫,可惜沒人應他。


    大約十分鍾後,重新打開門的靳懷理換了衣服,頭發梳得整齊,他昂著臉:“保持整潔是我的習慣,也是禮貌。”


    萬鋒真想告訴他,一群胡子拉碴的警察是不會在意他是否洗了臉,換了身幹淨衣服的,他們是在等他的指導意見。


    可惜他沒說,說了也白說,靳老師一向都我行我素。


    專案組會議室,站在一片煙霧裏做報告的偵查員沒有一點仙人的氣質,香煙的味道太重,會議室不時發出一串咳嗽聲。


    “根據韓盛交代,他回家前和韓平約定了見麵地點,之後趁其不備,將韓平殺害焚屍。韓平交代的犯罪動機是為他生病的爸爸祈福,因為韓平本身是智障,對韓盛的計劃沒有防備。我們調查過,韓家住的村子的確有祭天這種風俗,而韓平和韓盛的爸爸是家裏唯一的勞動力,韓盛為了家庭,選擇殺害一個拖累家庭的智障解釋得通。”


    “沒了?”


    偵查員看看問話的靳懷理,點點頭:沒啦。


    “動機不充分,過程漏洞百出,如果這就能結案,母豬也能上得了樹。”


    萬鋒覺得靳老師說起話來還真是不看對象,他沒看到友局的局長臉都黑了嗎?


    “咳咳,這個案子的確不能這麽草草結案。靳教授,你有什麽意見?”問話的是對方分局分管刑偵的副局長,這起專案的組長。


    他看著靳懷理,靳懷理也看著他。


    想看我笑話嗎?靳懷理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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