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這之前,有人對他說那些微不足道的泥腿子,有朝一日會變得像魔鬼般殘暴,像久經訓練的兵士般善戰,甚至像故事書中,那被眾神祝福的主角一樣充滿勇氣……


    托尼絕對會嗤之以鼻。說閱讀盡在


    盡管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和這幫泥腿子打交道。但托尼從來就沒瞧起過這幫人――不是因為他們的卑微和貧窮,而是因為他們的愚昧、軟弱、和不求上進。在他看來人可以窮,可以出身不好,但若是安於現狀,這人就不可救藥了。


    為什麽人生出來有兩隻手,卻不會說話?那是眾神在告訴你,想要什麽,得自己去拿!


    是的,托尼是驕傲的;這種驕傲來源於他的家族。其實托尼的家世很不錯――也許還無法跟內陸的那些大家族相比,但好歹,他有個身為“五老星”的父親。


    讓我們這麽說吧:偌大的浮冰港,有五分之一是他家的。


    雖然浮冰港的執政體係與別處不同,屬於“五人聯席”,因此沒有世襲這麽一說――倒是和卓爾的布萊梅門有些類似。但再怎麽,身為太子黨的托尼,也不至於淪落到“社會救助署”那樣的清水衙門去混日子,隻要他按照老爹給他規劃好的藍圖走,絕對會有更好的前途。


    可托尼不幹。


    他的驕傲,讓他無法容忍這種程度的幫助。他甚至認為,那是對他自身實力的一種蔑視。(.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於是他義無反顧地下了基層。父親為此氣了個七竅生煙,可又沒辦法改變托尼的決定,隻好把手下的智囊杜蘭派了出來。也不知是輔佐,還是讓其看著這死小子別惹麻煩。


    不過托尼的這個舉動,倒是讓杜蘭頗為欣賞。他特意挑了一個最能接觸到社會底層的地方,然後神神秘秘地對托尼說:在這裏,你一年工夫看到的,比你現在一輩子看到的還多。


    果然托尼才上任沒幾天,就讓杜蘭一語成讖。


    沒錯,他看到了。看到了與往日的木訥不同,那一張張充滿了猙獰的麵孔;看到了粗布外衣之下,那陡然攥緊的拳頭;他同樣也看到了,那曾經屬於他的,如今卻成了一地碎片的馬車。


    接下來……發生了什麽呢?托尼不知道,因為當憤怒的人們掀翻馬車時,他的人,早已經飛快地跑過了街口。


    雖然不願意相信,但事實就是他這個五級的劍士,被一群手無寸鐵的泥腿子給嚇破了膽,然後無恥地逃跑了――還扔下了十五歲那年,父親送給他的那匹小白馬。


    諷刺的是,又跑了一條街,他才追上了替他駕車的禦者。


    一口氣跑回別館,托尼命人緊緊地關上大門。雖然透過窗口,能看到不時有衛兵在庭院中緊張地往返,似乎出了什麽大事一般,但那些東西,已經和托尼無關了――從回來之後,他就一直盯著自己的雙手發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手很白,十指纖長而又柔軟。負責教導他劍術的導師說,這是一雙天生就該用劍的手。本來托尼一直堅信這句話,而現在,他卻開始懷疑手抖成這個樣子,以後是否還握得住劍?


    “你都看到了?”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聲音,緩緩地響了起來。


    托尼有些茫然地抬起頭,看到的,便是一雙飽含了睿智和憂愁的眼睛。在他的記憶中,有這樣眼神的人隻有一個,那就是他的人生導師――杜蘭?西斯連科。


    事實上,你無論什麽時候看上去,這個衣裝得體,舉止溫和的老頭都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這讓他顯得比實際上的年齡還要老上少許。雖然他的背,依然挺得比騎士的刺槍還直。


    不過此時此刻,那一雙眼睛裏卻多了許多其他的東西,比如說關心,比如說欣慰,又比如說……遺憾!


    為什麽會是遺憾?


    托尼想不出。不過驕傲的人,通常比普通人更加敏感;他不願讓旁人為他擔心,更不想讓自己尊敬的人,因此而看輕他。於是托尼深深地吸了口氣,行禮道:“是的,西斯連科老師。如果您是想讓我看那些的話。”


    杜蘭望著強自鎮定的弟子,露出了一個勉勵的笑容,道:“至少你現在明白了,為什麽我明知這個職位,對你建立自己的班底沒有任何幫助,還執意要你留在救助署了吧。”


    其實他讓托尼在救助署任職的本意,是想讓其看另外一些東西。畢竟托尼雖然聰明,但說句不好聽的,隻不過是個沒受過挫折的公子哥。如今過早地看到民眾暴虐的一麵,也不知是福是禍。


    可現在,杜蘭隻能將錯就錯,沒打算在這個話題上過多地糾纏。畢竟有些事,除了當事人自己誰也幫不上忙,而且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消息,需要向對方確認。


    “據那些暴民交代,”杜蘭斟酌著詞句說,“你曾經跟領頭之人,有過……接觸?”


    之所以含糊其詞,是不想再次打擊對方的自信;但即使這樣,還是讓托尼想起了先前所受的恥辱,不由得羞怒交加。不過,他還是強忍著掩麵而走的衝動,句地說:“是的,西斯連科老師。”


    杜蘭尷尬地咳了一聲,道:“那麽,你能否描述一下……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什麽樣?”這時候,托尼才猛然發現,自己竟記不起那人的長相。隻記得那一身古怪的魔法袍,和沿著長劍攻入他身體的,那一股神秘的力量。“應該是魔法師。”托尼信誓旦旦地說,“因為我被他用閃電魔法攻擊過。而且那人手中的武器十分古怪,說是法杖,不如說……是瘸子所用的雙拐?當然這是不可能的,隻是我想不出,他有什麽理由一定要用這種東西。”


    “也許……他本來就身有殘疾呢。”杜蘭喃喃地說,也不知他是在開導托尼,還是在自言自語,“跑得比風還快的狗,瘸了腿的魔法師……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莫非……是‘他們’?”


    “他們?”托尼突然插言道,“您是指‘使徒’麽?”


    乍聽到這個名字,杜蘭就好像被雷劈過般渾身一震。緊接著,他便聲色俱厲地喝問道:“你怎麽會知道?是誰告訴你的?在今天之前,你還和什麽人說過此事?”


    一連三個問題,把托尼嚇了一跳。“怎麽了?我很小的時候,就曾聽過你們談起過這個名字。可是後來我問父親,您知道父親是怎麽說的嗎?”


    “他……都和你說了什麽?”杜蘭的聲音明顯有些顫抖。


    “他罵了我一頓。”托尼說,“我一直都想不明白,為什麽每次你們談起的時候,感覺都諱莫如深;為什麽那時候你們可以談,但我長大後卻要瞞著我……你們到底在遮掩什麽?還有最關鍵的――為什麽您一聽到對方可能是個瘸子,就立刻認定是他們的人?難道說這個組織中的人,都是瘸子?”


    或許是因為方才所受的屈辱,讓托尼的情緒一下子爆發出來;以至於此時的他,竟能寸步不讓地與他的導師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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