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天卓沒有被允許進家門,沒有被允許進病房,病例被拿走保護得很好,周圍都是自己人,展大炮一直陪在她身邊,爺爺甚至沒有對自己的兒子說過一句話。


    她在這短短的時間看到了太多,她清楚現在的情況,她要守著爺爺。


    同時,希望事情並不是自己看到的那樣。


    池小冉在第二天早晨守著查完房才離開,她跟奶奶說:“我很快就回來。”


    展大炮載她回去,不放心她一個人上樓,池小冉說:“怕什麽,我媽媽又不會打我!”


    可是,這句話完全錯了。


    池小冉剛說完:“爺爺病了,我要去照顧他。”


    池柔就揍人了。


    池小冉臉上紅紅一個巴掌印,展大炮沒走,就蹲在她家門口,隱約都能聽見裏麵吵架的聲音,熊崽子在外麵著急的直撓牆。


    這是池柔第一次對池小冉掃巴掌,她心口一把火凶凶燃燒,手自動舉起來重重扇下去。


    池小冉半張臉馬上就紅了,她忍著不哭說:“媽媽你別生氣,我沒想怎麽樣,就是去照顧爺爺。”


    眼睛裏水呼呼的,池小冉也委屈,她心裏也苦。


    “池小冉你搞清楚你姓什麽,你是誰的女兒,誰讓你去了啊!他們有什麽資格去見你!”池柔叫囂著,歇斯底裏。


    “媽媽......”池小冉有些被嚇到,想去安撫,她不敢哭,怕媽媽會更生氣。


    “池小冉你明明知道我會生氣還這樣做!你到底騙了我多久,你見過他們幾次!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池柔因為生氣而響亮的斥責,與她平時的冷清完全兩樣,她那麽瘦弱的身體如柳絮般漂浮,眼裏都是恨,讓池小冉心驚害怕。


    池小冉哽咽說:“媽媽我騙了你對不起,我已經什麽都知道了,你放心,我沒認他,爺爺奶奶對我很好的,我不能不管他們。”


    池柔這個時候什麽都聽不進去,她受的恥辱,她過去的半輩子,她視為所有希望的女兒,她一手養大的女兒,就算沒有見過麵,但他們果然流著一樣的血,一樣的,出了事,她馬上就會離開這個家,離開她。


    池柔傷到心了,她的預感靈驗了,池小冉騙了她,從小就不會撒謊的孩子,為了那家人居然騙她!


    她剛剛說什麽?不能不管他們?太可笑了,當年她懷著孩子被拋棄的時候有誰管過她!當年那個男人做的事情他真的敢說嗎!


    “不要臉!”她擠出幾個字,眼裏充血紅的可怕。


    “媽媽......”池小冉哭出來,因為看到池柔氣紅了的臉,腦門上爆出的青筋。


    她伸出小手想去握池柔的手,剛剛碰到就被甩掉,像是嫌棄什麽髒東西。


    媽媽說:“你別碰我!”


    池小冉哇的哭得更大聲,像是小時候那樣肆無忌憚的哭,心裏酸到不行,乖乖後退兩步,小小的一隻,縮在一旁。


    媽媽說:“池小冉你要是敢去以後就不要回來了,我不會認你。”


    她不願意多說,說了又有什麽用?這孩子已經選擇離開她了,這孩子一定會走的,所以她說了最重的話,她在逼她選擇。


    是二十幾年生活在一起的我,還是你身體裏流著一半血的他們家。


    ***


    池小冉沒有想過會這麽嚴重,她知道池柔會很生氣,但,總會有消氣的時候,等爺爺好了,我慢慢哄著媽媽,讓舅舅舅媽幫著我一起,這是她原本的計劃。


    可是,池柔不要她了,池柔說她走了就不要回來。


    池小冉嗚嗚的哭了,難受得像隻小獸,她理理思緒繼續勸,她說:“媽媽,爺爺是白血病,現在還沒退燒,就隻有我能照顧他,你別這樣,真的,別不要我......”


    語不成調,低低哭泣,難過的心口都在抽疼。


    池柔真的很想什麽都說出來,但她對自己的過去,又是那樣的難以啟齒,她後悔的要死,她不願意再次回想,所以這麽多年,她從來就不說,雖然知道女兒也有知情權,但那些事,要她怎麽說?隻要一回想,就活生生的在心髒撕裂一道傷口。


    她原以為與吳家斷絕關係是最好的辦法,她原以為隻要自己忍住就什麽都能過去,但是她錯了,吳家隻要一有事,池小冉就會吃裏扒外的跑過去!


    她很失望,覺得池小冉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她很寂寞,因為就連自己養大的孩子都不能理解她,與她同一條戰線。


    池柔是狠狠咬著牙,對上池小冉什麽都不知道的雙眼,她護著她,不願她傷透心,才沒有在池小冉麵前罵出“禽獸”二字。


    你以為你知道的事情,其實根本就不算個事。


    那個男人不是人!他豬狗不如!


    曾經溫暖的與媽媽相依為命的家,此刻猶如煉獄般,煎熬著池小冉,她不確定自己做的是對是錯,但爺爺躺在病房的模樣,爺爺家那個屬於她池小冉的房間,揮不去。


    她跪坐在地上滿手都是淚,池柔也在哭,池小冉第一次看見她哭,這樣歇斯底裏的大哭。


    池小冉說:“媽媽,求求你......”


    池柔見她求自己,她都這樣說了池小冉還在哭著求她,那就沒什麽好說的了,她不想爭了,她輕輕的說:“不要求我,我不是你媽媽。”


    轟隆隆,池小冉像是被閃電劈中了,整個傻了。


    “你不是想走麽,那就走吧,去吧,我不留你了。”


    池柔真的被傷到,這輩子第一個傷害她的是吳天卓,第二個,是吳天卓的女兒。


    她堅強了半輩子,卻在今天軟弱不堪,沒力氣了,身邊最親近的女兒就這樣背叛了她。


    ***


    展大炮整個人貼在門板上豎著耳朵聽房內的情況,隱約聽見嗚嗚的哭聲,他著急的捶門,“冉冉,冉冉你給我看門!”


    隻喊了一聲,門就開了,


    池柔開的門,嘭一下刷開,差點沒把某隻大熊夾成小熊餅幹。


    熊崽子憨憨的從小夾縫裏鑽出來,搓著手誠懇的喊:“阿姨~”


    靜靜等待池柔的審判。


    然後,渾身抖兩抖,媽呀,好冷。


    池柔說:“收拾好你的東西就走吧。”


    她的聲音,淡淡的,剛剛的傷心已經聽不出來,說完,她回了自己房間。


    剩下池小冉可憐兮兮的抱著腿坐在地上,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展大炮幾步過去把人整個蜷進懷裏,那麽一小隻,他抱上去空落落的,心裏也揪的疼。


    “冉冉?”他輕輕喊她,在懷裏晃一晃。


    池小冉死命憋住淚,她說:“大熊你帶我走。”


    她說話小小聲,細細的就剩氣息了。


    展大炮把她團成一團整個抱起來,蹬蹬蹬下樓了。


    池小冉忍啊忍,從家裏離開,被包進車裏,展大炮把車飛出去,下車,他又打包把她抱出來,抱進他的公寓。


    這一切做完以後,她終於可以哭了。


    是那種放開嗓子的嚎啕大哭,抱著展大炮的脖子不肯鬆手,眼淚都順著這個男人的脖子淌進衣領。


    展大炮輕輕拍著她的背脊,一會這姑娘自己被自己嗆到了他給順順,一會這姑娘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了他給親親,渡口氣讓她繼續哭。


    這是展大炮第一次見著一個姑娘這般哭泣,小時候陸寧都不怎麽哭的,摔得一條小腿兒血淋淋的都還是咯咯笑,大院裏就這麽一個姑娘,還沒點姑娘的模樣,所以展大炮現在很新奇,他一向嬌小可愛的女朋友大人,會凶她,會戳她,也會撒嬌的她,居然哭起來這麽有能賴,可以一直哭,眼淚都流不幹。


    ***


    等池小冉聲音漸漸小了,可還是意猶未盡沒有哭爽了在哼哼唧唧抽抽的時候,展大炮笑了,胸膛震得悶悶響,他俯下臉去對她說:“這回你媽把我看成階級敵人了,剛剛那小飛刀嗖嗖的朝我飛過來嚇死我了!”


    然後很遺憾的歎氣,“哎.....我徹底成為階級敵人了,看來丈母娘政策行不通了好捉急。”


    說這話就是想逗姑娘樂一樂的,見池小冉小臉蛋上水淋淋的,再來一句:“哎呀我媽那個人你是知道的吧?我今天回家一定會被吊起來揍一頓知道麽,惹毛丈母娘這種事情我媽真的會殺了我的!~”


    所以,他要說的是:“冉冉啊,別怕,還有我呢,我那麽壯皮那麽厚,擋在你前麵比坦克都牢靠。”


    池小冉這邊還在醞釀情緒準備再接再厲,聽了這話噗一下笑出來,小拳頭不滿意的錘了他一拳。


    展大炮攥住小拳頭親一親,“累不累?我去把衣服擠擠水你再接著哭哈!”


    這下真的哭不出來了,隻好捧住男人的臉使勁柔撚,搓啊搓的擠成肉丸子。


    忽然又覺得——大熊變成肉丸子也好看呢!


    作者有話要說:姨媽來,痛不欲生,希望你們覺得好看,給點掌聲,我去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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