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了柯小胖的大象幼兒園仿佛少了些什麽,不時有小崽子過來抱池小冉的大腿問小胖什麽時候回來。


    同事拿著她落在辦公室的手機過來說:“響了好幾次,我幫你看著班裏。”


    是不認識的號碼,她接通,裏麵有個男人問:“小冉?你是小冉吧?”


    池小冉微微一愣,心裏跳漏一拍,攥緊了手上的電話,“你是?”


    她的心微沉,已經有了預感。


    陌生電話,她小心期待了那麽久的陌生電話。


    這一幕,與她的夢一模一樣。


    有一天,爸爸回來了。


    她很激動,又有些忍不住的責怪,還有疑問,爸爸的臉,是什麽模樣?


    雖然知道池柔一定不願意她去相見,但心裏一直有個聲音在叫囂著:去看看吧,就看一眼!


    心裏對這個人二十多年的牽掛,催促著池小冉無法停下腳步。


    她勇敢的前行,踏進這個城市最高級的酒店。


    ***


    隻是想偷偷看一眼就好,卻被服務員提醒道:“小姐請問有定位麽?”


    吳天卓站起來,視線對上躲在門邊的女孩,他一眼就認出來,池小冉與池柔如此相像。


    他哽咽卻強忍住,喚她:“冉冉!”


    池小冉僵直了背脊,有些不習慣自己的小名被幾乎可以說是陌生人的他喊出口。


    吳天卓一步一步靠近,服務員很有眼色的離開,他站在她麵前,顫著音說:“冉冉,我是爸爸!”


    池小冉瞬間紅了眼眶。


    她想問一句為什麽,為什麽拋下我這麽久。


    她看向吳天卓,


    他很高大,如果她還小,他一定會很有力氣的把她抗在肩上。


    他會像舅舅那樣,抱著她玩,拿胡渣逗她笑,給她買玩具,不讓別人欺負她。


    但她的童年,沒有爸爸。


    池小冉在吳天卓伸手想握住她時飛快的後退了一步。


    這一步,就是二十幾年的距離。


    吳天卓忍了又忍的淚,淌下來。


    他泣不成聲。


    他的淚淌在了池小冉的心裏。


    他哭了,為了我,或許,他是有苦衷的。


    腦子裏好亂,有一瞬池小冉覺得自己今天不應該來。


    她匆匆說了句抱歉,轉身跑了。


    她一口氣跑了三條街,馬尾上下撲騰,懷裏的小包被揉皺,終於跑不動了,停在街邊喘氣。


    展大炮的車嗖的停在她麵前,原本的側臉扭過來,吹哨一聲說:“女朋友大人,上車!”


    池小冉吃驚不已,瞪圓了紅通通的眼睛,看在展大炮眼裏更是心疼。


    她坐上車,他俯身為她係安全帶,她還未問出口,他就先親在她眼皮上,然後,把她帶回自己的公寓。


    ***


    池小冉窩在沙發上,她喜歡這裏,不用回家,她不敢麵對池柔,她覺得自己做了對不起媽媽的事。


    展大炮倒一杯溫水讓她喝,坐在她身邊輕聲問:“想跟我說說麽?”


    他的臉上沒有笑,全身專注,很不一樣。


    池小冉能夠很自然的跟他說自己的事,她在依靠他。


    “你怎麽在那?”


    “我巡邏啊,就看家你在路上亂跑。”他把她攬在臂彎,這張小臉沒了笑真是讓人不習慣。


    他不會告訴她,他從她出了幼兒園的門就一直跟著,等在酒店門口,然後看她跑出來。


    他俯臉親親池小冉的唇角,把她的小腦袋擱在自己肩頭,讓她的聲音悶悶的傳出來。


    “大熊我爸爸回來找我了。”這是池小冉說的第一句話,說完,更依賴他,抱著他的手臂,把自己往他懷裏更挪了挪。


    他悄悄吐出一口氣,心底微喜,為的是池小冉的坦白,她什麽都不瞞他。


    他索性,把她整個人騰空抱起來,落坐在他腿上。


    他那麽長的手臂整個圈住她。


    “恩。”他輕聲應她,“我聽著呢,慢慢說。”


    “他跟我想象的一模一樣。”這句話說出來,帶著酸酸的水汽,“我怎麽辦?媽媽知道會生氣的。”


    “我幫你瞞著,以後媽媽知道也是先揍我,放心。”他這樣逗她笑,手指順著她的馬尾辮,眼裏深不見底。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池小冉靠在他懷裏安定極了,小手圈住他的腰。


    對於這個問題,展大炮有些難辦,“你想認他麽?說真心話。”


    “舅媽說是爸爸出軌媽媽才跟他離婚的。”


    這件事,是池小冉上初中時知道的,那時鄭秀梅摸著她的腦袋輕輕歎息,她說:“冉冉你要體諒你媽媽。”


    “我覺得媽媽好可憐。”她說的真切,想起池柔這麽多年一直孤單的身影,想起她把她養大的不易。


    “我每年的除夕都跟媽媽兩個人過,以前舅舅舅媽派車來要接我們過去,媽媽都會拒絕,她很要強,所以我也不鬧,我們兩個人在家裏吃飯,吃完飯看晚會,其實不怎麽好笑的小品我都會笑的很大聲,這樣家裏才不會空落落的,媽媽的臉色也會好一些。第二天我會早早起來,穿好新衣服等著媽媽準備好再去舅舅家拜年。”說到這裏,池小冉停了停,因為想到了自己四歲那年遇見他,也是在初一的早晨。


    “你年年都去我怎麽沒見過你?”


    池小冉吸吸鼻子,才不要說出自己的小秘密。


    展大炮感覺肩膀濕濕的,小姑娘說話的氣息越來越燙,她哭了,燙在他胸口,烙出一道一道痕跡。


    “如果不是爸爸做錯事,媽媽跟我就不會這樣,我也能從小就有爸爸,不用羨慕表哥。表哥總是說舅舅有多厲害有多疼他,我心裏可嫉妒了,我覺得舅舅對我更好的,可舅舅不會打我隻會揍表哥,我小時候神氣又得意,可是大一點了就又開始羨慕,希望也能有個爸爸這樣教訓我。”


    “小冉。”


    “恩。”


    “以後除夕你們家再多添我一副碗筷吧!”


    池小冉紅著臉想起池柔每次見著展大炮的表情,破涕為笑,“媽媽會把你打出去的。”


    “那你給我個名分吧,名正言順的,你媽媽就舍不得打我了。”他說的認真。


    池小冉臉上火燒火燎,不知道說什麽好,剛剛的傷心全跑不見,被繞到這上麵。


    “我都跟你媽媽報備過的,談戀愛不結婚就是耍流氓!”展大炮的眼裏重新透徹清明,仿佛剛剛的深不可測都是虛幻。


    ***


    池小冉說自己的真心話,展大炮就想起自家的喬晴女士。


    “我小時候很乖我媽我爸都不怎麽管我,不過倒是這幾年揍的狠了。”他這樣說。


    池小冉揚起腦袋,眼裏濕漉漉的,“怎麽會?”


    “他們著急啊,我媽最著急了,跟著我爸看著浩子他們家小子滿大院跑,就看我越來越不順眼,每次見到我都得挨兩下他的鐵砂掌,我媽更厲害,有一次把我吊起來打,哦,我想想哦,反正是浩子他們其中一個結婚,我媽氣的不行,說我不爭氣,拿最小最細的藤條抽我。”


    池小冉詫異,展大炮擠著濃眉可憐兮兮,大型忠犬般吐著舌頭。


    “不過最近對我好些了。”他笑,去揉池小冉的臉,“你知道是為什麽吧?”


    池小冉搖搖頭,展大炮用鼻尖點點她額角,“因為你啊!”


    把池小冉說的燥羞不已,展大炮見她臉上有了笑意才放心,“晚上跟我回家吃飯好不好?”


    這樣說著,展大炮就真的擦幹池小冉的眼淚把她帶回了大院。


    喬晴女士一時沒有準備,措手不及又開心不已,拉著池小冉笑開一朵花。


    池小冉叫阿姨,喬晴響亮的哎一聲,張羅著要做飯。


    展大炮狗腿的要去幫忙被喬晴疼愛的拍拍臉,“兒子啊,這麽多年就今天看你最順眼!去,帶著冉冉上樓玩!”


    展大炮得令退出來,牽著池小冉往樓上走,正好展雄鷹回來看見,“喲嗬”一聲還沒開口說話就被喬晴拉進廚房打下手。


    這就是池小冉一直羨慕的家的味道。


    有爸爸,有媽媽,有她。


    ***


    飯桌上,喬晴往池小冉碗裏夾紅燒肉,一直催促著:“多吃點多吃點啊,冉冉你以後常來玩,陪阿姨說說話。”


    展雄鷹同誌也樂嗬嗬的笑,看著兒子帶回來的姑娘,心情舒暢。


    池小冉努力多吃,直到小肚子圓滾滾的才被展大炮帶出來。


    整個過程,池光鏢同誌沒有得到一丁點風聲,展雄鷹同誌保密措施做得好,才不願意好不容易來家裏的未來兒媳被半路帶走。


    池小冉秀氣的打飽嗝,坐在車裏揉肚子,展大炮嘿嘿笑著說:“你知道我爸我媽有多久沒這麽高興了麽?冉冉~”


    本來就吃得飽,再被這樣打趣池小冉更覺得暈,一聲“冉冉”把她叫臉紅了,想去捂男人的嘴。


    展大炮嗬嗬笑,把她送到家樓下,輕聲說:“我陪著你,如果你還想見。”


    池小冉攥著他的手,“我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


    “這種事情沒有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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