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朗讚當然沒有走,留在醫院過的夜,父親那邊妥善安置好,又陪著接受完醫生評估的阮薇。


    他習慣睡前或者清晨都洗澡,第二天阮薇在規律的水聲中清醒,勉強離開睡眠女神的懷抱。


    他在她的單間病房洗完澡出來,居然還敢隻有腰部圍著一條浴巾,小麥色的緊實胸膛還有一些曾經在部隊留下的傷痕,背上肌肉有種鍛煉過後的賁張,大大方方地露點,神清氣爽的模樣真是招人眼。


    可惜目前的阮薇興致缺缺,她甚至沒留意到眼前“美景”,隻是微微一笑,也還沒什麽精神氣的樣子。


    “我在想……既然朗伯父就住在這兒,你家人……我要不要,去探望你父親?”


    她深怕要是自己不受朗家歡迎,反而加重朗伯父的病情才對,可作為小輩,又總要講些禮數,這才詢問朗讚意見。


    朗讚手臂纏在她的腰上,若無其事地說:“你現在狀態不好,等再好些了,我找個機會正式帶你上門。”


    他過來輕輕勾住她的脖子,以環抱的姿勢想要吻她,阮薇感覺沒來由地別扭,躲開他的唇。


    朗讚也不急,下一秒她被他抓住,他態度良好地笑了笑:“其實,我前些時候,路過家具城,看中一張大床,很舒服……”


    “你說這個幹什麽?”


    他挑眉:“我在跟你調情。”


    “聽不懂。”


    阮薇睡醒之後還有些不耐煩,簡單的回應,卻被男人強行抱在胸前,他語氣淡淡地:“阮薇,我想過了。等你出院以後,我還總來回跑也麻煩,你考慮考慮,以後是住我家,還是住你那兒?”


    這下她一愣,瞌睡蟲全跑了。


    他……他這是在要求同居嗎?!


    “對,就是你想的意思。”


    阮薇一時不知要如何回應,她空白的時間太長,以至於把房間的氣壓都給壓下來了。


    朗讚看她這麽皺著眉,都有些後悔把話說的太快,他一隻手探向她的臉頰,示意她不用太顧慮,有話直說就好。


    阮薇反握他溫暖的手掌,抽離。


    “我以為……我們這樣的關係趨於穩定也不算太久。”她艱難地把想要說的話說出口:“能不能……等我考慮清楚,再告訴你。”


    朗讚知道這意味著倆人關係要更進一步,給她些時間好好想一想也是應該的。


    “我隻是擔心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住在一起也方便照顧。”他看著阮薇,眼睛裏一種複雜的情緒,竟然也有淡淡的失落,“你先不要多想,也不要操心任何事。劇組那邊我來說,我知道你又要抱怨,可你目前也拍不出最佳狀態,是嗎。”


    阮薇知道,她這樣一直情緒低沉,他也在傷著心,隻不過為了她著想,才從不在自己麵前表露半分。


    “你別感冒了,先把衣服穿上吧。”


    朗讚“嗯”一聲,經過默認才在她額頭吻了吻。


    說話間他把衣服穿上,韓啟東倒是算準時機來探病了,他看了兩人一眼,算是打招呼。


    “妹子,好些了沒?”


    阮薇之前縱然如何消沉,也還是笑了:“還不錯的。抱歉,讓你們都擔心了。”


    “你啊,就是想得太多,什麽都得往自己身上擔。”韓啟東把禮物水果擱在床邊,語氣也不免憐惜,“瘦了這麽多,又該讓多少女明星抓狂了。”


    阮薇抿了抿嘴,也不知如何作答。


    三人坐著幹聊幾句,韓啟東也泄露了朗讚來找他喝酒時的一些談話,阮薇聽著聽著,臉上笑容倒是多了起來,朗讚也定心一些。


    “喲,這誰送的泰迪熊啊?怎麽長的……”韓啟東話到嘴邊又及時止住了,他靜了一刻,調整坐姿,像是忽然又想起什麽,看著朗讚的神色間不見玩笑地:“我想順道也來探望朗伯父,不過,以前他不是還以為咱倆……你說,我到底能不能去看他?”


    阮薇抬起眼睛,有點詫異的眼神在這倆大男人之間來回巡梭,滿是審視。


    朗讚狠狠白了韓啟東一眼,狼性畢露:“少說一句會死麽你!”


    ***


    這天起阮薇積極接受心理治療,由於她的情況嚴格意義上還不算抑鬱症,朗讚與醫生都不建議她用藥,心理治療雖然無法速戰速決,可有他在她身邊照應,總能很快趕走她內心深處無盡的害怕與擔憂,她也不再像前陣子,每天都過的焦慮不安。


    每周朗讚都定時送阮薇去看心理醫生,參加心理輔導,多看勵誌書,參與娛樂活動,更重要的是接納別人,更要接受自己。


    朗讚的愛也讓阮薇逐漸找回從前自信的那個她,她重新感覺到自己的優秀,有了安全感,也就不再鑽牛角尖。


    隻不過,阮薇或多或少,在私生活方麵冷淡了一些,朗讚雖然著急,每晚都帶著惆悵的饑渴入睡,可還是要以阮薇的身心健康為首要。


    與此同時,《驚春》也不能完全停機,何況在朗讚幾次三番的求情之下,李老才放慢進度,但為了不耽誤進程,以及後續報獎的日期,朗讚還是得陪著她上劇組工作。


    他這段日子也推掉不少應酬,倒讓阮薇很愧疚,想要快些走出陰影的心情,也就更迫切了。


    她也知道最近負麵情緒的爆發對倆人影響甚大,每當朗讚親密地靠近她總有些控製不住的抵觸,但知道歸知道,病情尚未全部好轉也是事實。


    而真正令阮薇好轉的契機,是朗讚突然提議,要帶她去一個地方。


    原本還猜不出究竟是哪兒,直到那條道路離目的地越來越近,她才恍然明了。


    這男人是要帶她去掃墓。


    夏末的墓園仍有稀薄的蟬鳴,夾道有虯曲蒼勁的枝條,這兒綠化設施都算完善,遠處山峰綿延萬裏,雲層厚實所以太陽不算太大。


    朗讚是初次行路,開車找了一會兒才到目的地,一路上阮薇靜靜趴在窗口,望著車流,把所有思慮堆絮在風裏,她抬頭還看見有幾隻烏鴉在騰空撲騰。


    想起從前父母總愛在夏天給她買橘子汽水,原來越是離終點近,記憶也跟著前所未有的清晰。


    她把帶來的鮮花堆在墓碑前,眼睛掃過他們猝然離世的日期,若是往年的清明,這姑娘隻是會默默地流幾行淚,然後與爺爺悄然離開。


    可是這一天,所有的委屈難受、傷心落寞統統爆發,她顫抖的頻率越來越快,直到用手死死抓著碑石一角,用力地將頭磕到地上,額頭撞出淡淡的淤青,淚水爬滿整張小臉。


    所有過往與如今,都將翻過年光成為煙雲,唯有心中這股痛,洶湧強烈,如同黑暗的無盡潮水,又仿佛雪山腳下黑黝黝的湖麵,記憶讓人痛苦不堪,她無法逃避,隻能正麵迎接那些撞擊。


    這裏已是盡頭,是她自憐自哀、無處可逃的盡頭。


    無需再躲藏,再粉飾,也不必再難過。


    阮薇哭得幾乎痙攣,疲憊不堪,像瀕死的病人,明明四下是夏季,可她卻覺得又靜又冷,心裏一陣陣地哆嗦。


    但朗讚能明晰,隻要把這些擠壓在心底沉痛都發泄出來,她會好起來的。


    “沒事了,不哭了……那邊三歲的小孩都盯著你直看。”


    他蹲下來,像一道沉沉的刀鋒,劈開無情無光的黑夜。


    縱然世間有千般難處,他始終伴她長路迢迢。


    世界是廢墟一片。


    阮薇好不容易才找回一絲力氣,她看著墓碑,用殘存著的一些力量,告訴他們:“我以前……一直都埋怨你們,從來不與我說明,就這樣把我拋下了。”


    “現在我漸漸明白,這一切是怎麽回事,也知道你們在追求的……其實是一個真理。雖然不能看見我如今的樣貌,你們一定很遺憾,可這樣的壯舉,很偉大。”


    “我現在在走的這條路,也是你們所期望的,我會努力做好。”


    朗讚任由她絮絮叨叨地說著心裏話,一直等她說完,他才又自責又心疼,兼之有愧地道:“每一次打擊都會讓你更堅強,你會更無堅不摧。”


    她點點頭,這一刻,力量都仿佛慢慢從這天地間回到她的四肢百骸,她有他們的保佑,也有他的愛情,還有何畏懼。


    “朗讚,我想過的。如果放棄你,我會後悔一生,但如果放棄理想,我會生不如死……你相信嗎?”


    “你的父母即使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情況下也願意替別人伸張正義,你是他們的孩子,能不一樣?”朗讚拉住她的手,眼裏是許久壓抑的情緒,散發幽幽的光,“孤獨等待自暴自棄,這些都沒有用。我相信你能好起來,另外……阮薇,我也要對你付出責任。”


    他如宣誓般,“我會做你最笨的追隨者。”


    認同你的人,會與你朝向同一個地方;信仰你的人,會追隨你的方向。而唯有一個愛你的人,他會固執地踩著你的腳印。


    一下子,那些圍繞在阮薇耳邊的嗡嗡作響,連日來的陰影與魔障,全沒了聲響。


    世界真的回來了。


    在這一天回家的小路,阮薇主動牽過了朗讚的手指,種種念頭浮上來又消下去,她最終在心裏默默地想,我大概可以繼續走完那條還未走完的長路吧。


    “朗總。”


    “嗯?”


    “你說,會不會,也許有一天……我還是會被那些大風大雨壓垮?”


    “真要那樣,我就為你打一把傘,替你擋風遮雨。”


    “為什麽?”


    “因為,我要陪你一起站在最高的那個舞台,立於不敗之地。阮薇,隻要你還有一天熱愛這個舞台,我就永遠為你打傘。”


    ——因為我愛的人,最愛這個舞台。


    61晉江獨家,謝絕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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