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情緒,諸如悲傷、仇恨、憤怒,就像燒不盡的雜草,在人心裏生根發芽,姑息一時,卻不一定就代表它會枯萎,隻要機會一來,點燃些許星火,它們就會占據整個靈魂,然後你看著它們瘋長,漫漶成災。


    阮薇隻要遇上與父母相關的往事,便會失去所有理智與冷靜,那是她無法承受的極限。


    她答應爺爺,會好好處理與朗家的關係,自己做出判斷。阮世聰知道孫女有主見,也不多加幹涉,隔天離開南法市去探望阮薇的叔叔。


    阮薇隻覺得這一日格外地漫長而難熬,她在公寓睡了一刻,醒來後決定去找朗讚。


    她已經不怕這會對自己的事業產生影響,因為,如果一切是最糟糕的,那還有什麽好失去。


    原本也不知道能不能見著他本人,幸好阮薇在少董辦公室門口碰上他的秘書符雄。


    他推著鼻梁上的眼鏡:“阮小姐?”


    “符秘書,您好。”阮薇仍然很有禮貌,隻是麵帶一絲倉皇,“我有事找朗總,能不能見他?”


    “阮小姐以後喊我‘大雄’就好。”


    阮薇現在沒心情,當然也不會發現符雄的行為多少有些無事獻殷勤。他讓阮薇在門口稍等片刻,通報一聲後很快就說朗總有空了,請她進去。


    朗讚坐在巨大的桌子背後,神色有與生俱來的桀驁和生冷,眉峰微蹙,大約先前是在處理公務。


    阮薇似乎是難以啟齒,低著頭好幾次都不知要如何開口,他也不著急,翻看手頭的合同,就這麽若無其事般地候著。


    等了半晌,她終於問:“朗總,你為什麽總是特別照顧我?”


    朗讚麵不改色,心裏卻默默一驚:莫非是韓啟東那家夥對她說了什麽……


    他心虛地遮掩道:“你不是該在劇組拍戲?”


    阮薇卻問得直截了當:“朗讚,你知不知道朗行舟與我們家的事?”


    朗讚臉上仍然毫無表情,刹那間,內心卻緊緊一揪,好吧,這和他猜想的有點遠。


    “我知道。”他鎮定地答。


    阮薇直到這一刻才做出最後的判斷,原來朗讚對她的細心,真的是因為朗行舟。


    她曾經還自作多情地以為,是自己有些地方特別,是可塑之才,他才一直對她照顧周到。


    如今真正明白了,她在朗讚心中到底是怎樣的存在。


    回想起他把她喊去辦公室,說她沒有團隊觀念;回想起那個溫暖的夜晚,他帶她去吃大排檔;回想起在她被卓倫碩要挾的時候,他給了她臂膀;回想起她受傷的時候,他獨自來醫院探望她;回想起她手指被紮了刺,他親自為她挑出來。


    所有的畫麵跑馬燈似地在腦海深處閃爍。


    阮薇不禁自嘲,她怎麽會奢望,他在芸芸星辰中發現她的閃亮。


    她怎麽能對他有一點點不切實際的想法。


    她怎麽還能相信在這個行當頂峰的男人,會想要與她當朋友。


    她怎麽還學不會。


    “朗行舟和我們家發生這樣的事,您不僅沒封殺我,還處處照顧我這個小明星,您真是仁慈。”阮薇就這麽盯著他看,目光動也不動:“就不知,是真看我可憐順手幫一把,還是你們……心裏有鬼。”


    朗讚眉峰一抖,接著卻是笑了:“我為什麽要封殺你?還有,朗行舟是有托我照顧你,但這不能算是‘可憐’。”


    “那晚要不是他邀我父母見麵,他們也不會出事……難道你要我相信整樁意外與他無關?”


    “他和我談過。”朗讚抬頭看她,回答的非常清楚:“你父母的死,不是他動的手腳。”


    “會承認才荒謬。”阮薇覺得可笑,笑罷又說:“憑什麽要人相信他的話?”


    一般情況,朗讚在極度不耐與不滿的時候會眉心緊擰,這會子他表情淡然,倒絲毫沒有心情煩躁,每回麵對她,他總是會收斂脾氣。


    “他沒有要害你父母的動機,他早與你母親和好。”


    朗讚也不是輕易會相信片麵之詞的人,當時,他開車去撞朗珣,那小子一五一十把事情都抖出來了,說是那回打電話與父親說得氣話。


    因為,他小時候就得知朗行舟與苗知慧有一段孽緣,後來他發現父親藏著那女人的照片還有刊登她車禍身亡的一張報紙,就以為這是他爸爸幹的醜事,還要他去自首。


    朗讚倒也不全聽信朗珣的,就去找朗行舟當麵攤牌。


    他的叔叔承認與苗知慧有說不清道不明的糾葛,但後來她家庭美滿,他也不會去加以破壞,那晚確實是他們夫婦有要事求他幫忙,才會約了在咖啡館見麵。


    朗行舟對故人唯一的女兒心存舊日情念,於是囑托朗讚多多照顧。


    阮薇卻覺得這故事實在離譜:“我爸媽怎麽會找他幫忙?這根本說不通。”


    “阮薇,憑良心講,叔叔沒必要對我隱瞞真相。如果人是他害的,作為社會名流,我們必須要為家族遮醜,他藏著掖著絕對沒有好處。”朗讚的眼神淩厲,眼睛卻很明亮,“那等於我現在告訴你的,就都是謊話。阮薇,我會對你撒這個謊?”


    阮薇沒料到他會這樣質問自己,她久久注視著這個男人,竟然很想去相信,他的表情是真的,他所說的也全是真的。


    相互悖論的念頭在腦子裏不斷角力,讓人覺得疲憊不堪。朗讚是不是在睜著眼睛說瞎話,她又怎麽可能分辨的清。


    阮薇頓時感到一種迷惘,她起先會來質問,也是覺得朗讚不會對她撒謊。


    況且,如果真是朗行舟做出的情殺,他豈不是會想盡辦法封她的口,怎麽還會任由她出沒在hero娛樂?


    阮薇下意識退了幾步,朗讚感覺得到這小姑娘在發抖,他忽然站起來,二話不說走向她。


    反應過來之後阮薇急忙抬起胳膊:“別過來……”


    他卻抓住她的手,攔住去路,男人身上淡淡煙草的味道飄過來,她甚至可以看到他敞開領口裏的肌膚,倆人緊緊貼著身子,不斷在糾纏中摩擦到彼此,煽情而曖昧。


    “阮薇,你冷靜下來。”朗讚低聲勸著,伸手揉她的頭發:“你難道真有證據,說是朗行舟害死你父母?”


    阮薇想要掙脫他,可當男人真正用勁的時候,她知道不可能做到,這樣一個近距離的身位,倒漸漸讓盤旋在半空的一顆心落到實處。


    朗讚無奈地歎氣,那聲音就在耳邊,肆意地飽含著情感,根本不像是這個人發出來的。


    “阮薇,仔細想,這種事你沒證據,光憑猜測怎麽行?上一輩的事,旁人很難說,不要擅自下決定。”


    阮薇被朗讚禁錮著半個身子,寬大的外衣像是連她都要裹住,她要是想離開,就不得不靜下心緒。周遭混合他的氣味,變作醇酒般的香濃,他骨節分明的手,抓著她的肩膀。


    確實沒證據,在得知這些糟心的事情以後,混亂的線團就已經整個充斥阮薇,有火一樣的東西在燒,燒著了她所有的鎮定。


    她太魯莽、太衝動、太沒有章法。


    阮薇的一張小臉好像隨時都能落淚,卻又倔強地一言不發,從頭到尾也沒有一滴眼淚從眼睛裏掉下來,隻是把一句話說的磕磕碰碰:“朗讚,那你又憑什麽以為,我要接受朗行舟托你對我的照顧?”


    朗讚看她臉色很差,又換了個語氣,非常鄭重道:“當初留心你,確實是因為他。”


    她的身世觸動他的保護欲,可是她同樣也觸動了他的掌控欲。


    “阮薇,但你是最有潛力的那種人,我要看到你成功。”


    午後的光從窗簾外泄露進來,一室的溫潤終於照暖阮薇身上入骨的寒冷。


    朗讚不得不承認,他對阮薇有企圖心,她與其他那些形形色/色的女明星格格不入,她是一顆堅硬又弱小的植物。


    或許,如果不是朗行舟托付,他不會那麽注意她;如果不是那麽留心她,也不會對她產生好感。


    可在這種情況下,朗讚知道她不會接受他的這些話,至於他在她身邊安排的人與事,也就都不能貿然告訴她。


    阮薇用力與朗讚錯開身體間的距離,她想著,那他倆的關係還是正常的上司與他想捧紅的明星?


    還是說,按照他的陳述,他把自己當成後輩?


    想起朗讚在她麵前提過“大叔”,那她在這人眼裏還隻是個小孩子?


    阮薇懊惱地停止深思。


    朗讚正視著她的眼睛,鎮定地說:“其實,我叔叔說過,有機會想和你見一麵,親自告訴你當年的事,你要不要去。”


    要她與朗行舟見麵,有這個必要嗎,她應該信任他們一家人麽。


    “信不信在你,但不妨先聽一聽他會怎麽說。”


    阮薇知道,朗讚有的是辦法對付她的疑心。


    即使他也沒充分證據,倆人都處於僵局,但她發現自己潛意識還是會把他往好的方麵想,甚至會自發去替他們尋找借口,隻要沒確鑿的下結論,她就動彈不了半步。


    也許,她不能再放任對他有這種信任,他們卡在這件事的當口,應該要保持比少董與藝人還要更遠的距離。


    絕不能越過雷池。


    這兩天太過驚心動魄,阮薇實在有點招架不住,等她離開以後,朗讚也憋不了,心裏邊躥起的火苗早就一溜溜的,就差沒把房子給點著了,他根本就是無辜受害!


    之前礙著那小姑娘在,還不好發作,現在四下無人,他立刻撥電話找朗珣,弟弟接起來的時候差些就被他的吼聲震得手機都掉地上!


    朗讚直接罵:“朗珣!都是你們一家子這點破事!你爸捅得簍子還沒收拾好,你也給我安分點,下回再和我們公司藝人攪合不清,我要你和你爸滾出去住!別在我麵前丟人現眼!讓你爸給我把小姑娘安撫好了,否則她要是不好過,大家誰也別想好過!”


    朗珣麵對惡狠狠的大哥,實在很委屈地想,還不是自家老子當年惹下的風流債,關他屁事啊!


    18chapter18 激情探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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