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時的舞陽殿內,倒是傳來難得的歡聲笑語,因為遠嫁在外的之兒回來了,幾個小丫頭笑鬧著重享舊日歡樂。


    “嗬嗬,現在咱們的之兒姐姐是誥命夫人了,真好啊!嫁了一個有情郞!”小素由衷的發著感嘆。


    “是啊,左一個相公,右一個相公的,都快忘了咱們呢,要不是這回皇上宣旨叫你們回皇城,隻怕是一輩子都要見不到了呢!”小若亦拉著之兒的手不肯放天。


    “他待你好嗎?邊城的日子苦嗎?”我身子仍虛,再加上昨夜遲睡,現下仍歪在床榻之上。


    “主子放心,他是很好的人,雖不極讀書人善言,但卻是極好的性子。我,”之兒說了幾個我字,羞紅了臉頰。“我已經有了他的孩子了!”


    “你過得好,那就是最好的了,想當初將你留在寧塞,就怕你不幸福,那可真是害了你一輩子啊,他待你真心就好!”看著之兒幸福的模樣,我沒來由的想起早逝的安兒,倘若她還在世,也是到了找個好婆家的時候了。


    “哎呀,說起身孕,都忘了跟之兒姐姐說了,主子也快當娘了,嗬嗬,我們也是昨個晚上才知曉呢!”心直的小素報喜般的說出洛櫻懷孕的事情。


    “恭喜主子了”之兒屈身一福,“皇上知道了嗎?”


    我搖搖頭,“也是昨晚才知道的,暫時他還不知道。”怕她們追問何時打算去跟陸炎城說,我忙接口道。“我自有打算,你們不用擔心的!”


    “主子,之兒知道您是顧大局的人,但女人生來就是讓人疼愛的,您可千萬不要再委屈了自己,還有腹中的小寶寶啊!”之兒擔憂著望著一臉倦色的洛櫻,心疼的說道。


    “我有些累了,想再休息一會兒,你們要不先去隔壁花廳聚聚吧!”我強壓下令人暈眩的嘔吐感,緩緩的說道。


    躺在繡被之中,腦中卻不得安寧,往昔的一幅幅畫麵真切的就在麵前,昨夜厲雲的話還有之兒她們的關懷讓我想了很多很多,女為母則剛,既然我仍選擇愛他,那麽先低頭又如何?何況我也真的很想告訴他,我們的孩子再過九個月便會降臨人生,我希望親口告訴他,而不是什麽不相幹的太監宮女傳話。偶爾做一回小女人也未嚐不可啊,思及此,我淺淺一笑,進入了夢鄉,夢裏糙長鶯飛,大好春時。


    陸炎城終於還是站在舞陽殿門外,輕推入門,隻身一人。“皇上……”,率先看到他的小若一聲低呼。


    “洛貴人,她睡了嗎?”陸炎城問道。“若是睡下了,就不需要要叫她醒來了。朕坐會兒就走。”


    沒讓任何人跟著,他就這麽坐在洛櫻的床邊。看著陷入錦被中的玲瓏身軀,心裏竟是苦澀翻起。他欠她的太多,但他何嚐不痛,隻是他的痛無法呈現,因為他是帝王,而且還是一個毫無實權的帝王。如果無法掌握真實的權力,他又談何來保護心愛的女子。將散落在洛櫻眼睫上的長髮輕柔撥開,俯身在那日思夜想的嬌唇上印下一吻。


    睡夢依稀中,我似乎夢到他來到了身邊。一同在春光中歡笑,手扯著長長的風箏線,任讓紙鳶飛得現高再遠,我們總有辦法將它收回來,隻要那風箏線兒緊握在手心。然後他吻了我,我卻手一鬆,放開了那牽扯著的線。


    再次睜開眼時,天已大亮,夢中情景卻相當清晰,那一吻更是殘留溫暖,真實的不像是在夢裏,指腹輕撫過自己的唇瓣,悽然笑自己的傻氣,夢再真實也隻是夢罷了。他又怎麽可能專程來看我,隻是為了一吻呢?


    披衣起身,任長發垂及腰間,那玉環已被收進了珠寶匣中。從匣中取出琉璃玉環的同時也順手拿出那支鏤空穿枝ju花紋釵。倘若我的猜測成真,那麽這枚釵應該也是靈城公主之物,隻是這釵雖然雕花精細,但材質確是普通的銀子,絕不像皇家之物巧致,公主應該是不會用這種東西的,而且長公主是生於冬日,故而先皇築了梅園送給她。那為何會有這麽一支不算名貴的ju紋銀釵呢?小心的把玩著釵子,期望從上頭也找出什麽字來,但頗感失望,隻得順手將它挽了頭髮。緩緩的步出宮門,外頭艷陽高懸,隻是到底秋日了,早涼,夜也涼。


    “小若小素,替我準備衣服,我要去建章宮”,嗅著空氣中的桂花香,我下了決心,罷了,我上輩子定是欠了他的,不管怎樣,我想他,現在就想見到他。


    [正文:第四十三章 舊事(全)]


    “洛貴人,皇上不在建章宮!”守值的護衛將我攔下,恭敬的說道。


    “那皇上在哪裏呢?”從幾時起,我隻能從旁人口中得知他的所在。


    “這個小的不知,但今日皇上上朝後就沒回過寢宮。”看著眼前溫婉端莊的女子,護衛也很想告訴她皇帝的行蹤,但奈何這不在他的職責範圍啊!隻能訕笑視之。


    上朝後就沒回來?難道今日朝堂上又發生了什麽事情嗎?那應該是在禦書房吧,向守值的兵士笑過點點頭,我轉身向禦書房走去,身後傳來兩個丫頭的驚呼“主子,腳下留神啊!”


    “洛貴人,皇上確實在書房內,隻是您不能進去!”禦書房外,吳軹伸手擋住,我則再一次嚐到了閉門羹。


    好,國家大事,女子自是不便參於,我等!不顧小若小素的勸,固執的站在廊下。


    似乎腳下已經生根,人也不需要動,隻是盯著那緊閉的門,裏頭好像不止一人,又似在討論什麽,但聽不真切。終於,沉重的紫檀木殿門被人由內向外推開。而走在最後的赫然是那張最熟悉卻也最陌生的臉。一臉戾氣的他是我從未見的,那樣的陸炎城不是他,但卻又是他。


    “皇上,洛貴人在這裏等您很久了。”守在門外的吳軹見陸炎城出來,急忙開口啟奏,畢竟縱然是秋日,但太陽仍猛得很,而洛櫻在門外站了那麽久,早已是一臉蒼白。


    陸炎城從出門就看到麵有倦容的洛櫻,往昔靈動的眸子也失了神采,她好像消瘦了,綢紗的宮裝仿佛是掛在身上一樣,風一吹空蕩蕩的飄。該死的,她身邊的人都在做什麽?連個人也照顧不好嗎?心好像被人狠狠的用拳頭攥緊般的痛,也知道洛櫻憔悴的原因裏有他,但此刻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處理,隻有這樣,他們才能真正的在一起啊。於是他強迫自己的聲音仍是冷冰冰的不帶感情:“先帶洛貴人回舞陽殿,有合適的時間朕自會去探視,不必在這裏候著。”


    有時間,探視!看著他將從身邊擦肩而過的側身,不禁悲從心生,原來我已經淪為有時間才去探視的那一類人,那麽何時算適當的時間?一絲苦笑升起,縱是自作多情,賭他心中有我,沒想到輸了便是一無所有。情斷了嗎?從何時起呢?為何我竟渾然不覺。無數的問題攪得頭痛欲裂,卻沒個結論,那麽罷了,我不要想了,仍眼前一黑朝天仰去……


    “主子”,“洛貴人!”眾人一齊喊出聲,而陸炎城及時的將她攬入懷中。


    從昏昏噩噩中悠悠的睜開眼,床邊如豆的燭火閃爍,但入眼盡是陌生而奢華的擺設。這是哪裏?轉過身卻真切的看到炎城坐於床沿。


    “醒了。”似是看穿了我眼裏的疑問,他接著說道:“這是禦書房裏的便殿。”稍頓了頓,“你站在那裏是想告訴我你懷孕的事情嗎?方才你昏倒,太醫來診脈時說的。”


    “是、也不是,”我撐著手肘想坐起身,卻被他摟了過去,於是就這麽倚在他的懷中,靜靜的聽著他的心跳聲。“臣妾有很多話想說,但臣妾不知道是就這麽糊塗下去好,還是弄個清清楚楚好?”我從他的胸前抬起頭,似要看透他的心般的看著他的眼。“皇上,無論臣妾問什麽,您都會答嗎?”


    乍聽洛櫻用生疏而有禮的口吻稱呼他為皇上時,陸炎城隱隱有預感,除了懷孕,洛櫻一定還有別的什麽事。隻要不是那件事,其他都好辦,但櫻兒到底是想問什麽呢?難道令櫻兒憔悴的就是厲行櫛的事嗎?那到是可以給她一個交待。不由的摟緊了懷中人兒,陸炎城點了點頭。


    “靈城公主是因為什麽過世的?臣妾想看她的畫像!”我一字一頓的逼自己撕開塵封的往事。話音未落,我明顯感覺到炎城身軀一震。


    “為什麽要問這個,皇姐過世也這麽多年了,為什麽突然提起這個?”就算陰謀策劃也難不住陸炎城,現在去不知該用什麽理由去騙自己騙洛櫻。因為以他對洛櫻的了解,如果沒有八成的把握,絕不會提如此不靠譜的老舊話題,但他害怕將事實攤開的後果會是兩人的傷痕累累、鮮血淋漓。


    “請告訴我。”我反手抓住他的掌心,“靈城公主真的是因急症過世的嗎?”這是對外宣稱的藉口,但身處皇宮的人都明白,暴亡,失蹤都是宮裏那些說不得的隱諱最好的處理方法,“我的父母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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