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湛藍大陸人們的印象裏琺琅是個有些古怪的國家。這古怪的表現有很多比如從不參加三年一次的大陸各國領導人的聯合會議;比如皇室成員表現神秘從不公開露麵;比如在煉金術盛行的當代還極度推崇魔法;比如每年都會邀請各國的青年英傑前去相親……它就連帝都名字也很怪叫作――橘郡。為啥叫這名呢?很簡單該城盛產橘子城內外隨處可見金燦燦圓滾滾的大金橘。不過這樣一個實力能排大陸前十的大國竟然拿如此通俗的物件定名帝都人們在好奇之餘也不免私下嘲笑幾句。


    此時抵達橘郡的炎雍帝國“外交”使團可沒這份尋思城名來由的心思。以劉盈為的這行人來此兩日卻連皇宮都還沒進著。非是她們實力不濟而是受了名聲拖累――來自炎雍的皇室近衛和執政廳官員終於追上了偷跑的公主。這樣一來眾人行事便多了顧忌偷入或殺入皇宮之類的事便沒法實行了。劉盈氣得不善但那幫官員個個固執如牛非要她使用“正規”的外交途徑和琺琅交涉。眾人雖然極憂慮皮炎安危卻也不想將自己國家拖入這潭渾水又無法向官員們解釋事件緣由實在憋得夠嗆。過得幾日脾氣急躁的豬豬便忍不住罵了起來直叫劉盈“帶著你的下屬滾回炎雍去。”


    劉盈麵上冰冷如昔心中卻滿不是滋味。她為人外冷內熱此時皮炎有難打死她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放任不管。但套上帝國公主這樣一個枷鎖以後她就連救援朋友的自由都沒有了。這樣一個事實不由得讓她大感挫折還夾雜幾分悲涼之意。


    “我從不想當什麽公主……”劉盈走在雪後淒清無人的花園中心中反複念叨“劉舉臭老兒幹嗎丟這個位置給我?”――劉舉正是她的老爹炎雍皇帝的名諱。


    “公主!”有人一溜小跑過來大呼小叫著“你在幹嗎?”


    劉盈瞥了一眼來人沒有說話。來人卻滔滔不絕的說開了:“哎這裏冷呢咱們進屋去吧。你不要太擔心撒魯大師都說了皮炎此時平安無恙!至於琺琅那邊的交涉你放心我已經催促那個外交官老頭兒了讓他天天蹲在皇宮外麵看那邊還能怎麽拖時間!我說……”


    “閉嘴!”劉盈見著此人總是容易上火“出去!”


    “哎我是看你一個人待在這裏蠻孤單的才來陪你說話呀你別趕我走嘛!我跟你說啊一個人待著太無趣容易產生心理問題要和人多聊天才能……”


    “我命令你出去!”劉盈極冷峻肅殺的神情嚇倒過不少國內重臣卻對麵前這人完全無效。不把公主的命令當回事他兀自說個沒完。要說誰有這麽大的膽子兼這麽厚的臉皮除了一直高調追求劉盈的精豆就沒別人了。


    一時間劉盈有些後悔自己將他調入近衛的決定。她看著那一張一合、唾沫橫飛的嘴心中氣煩不已隻想著要撕碎那張嘴、扁爛那張臉、再暴打此人一頓。那冷若冰霜的臉上頓時怒意橫生看上去倒也多出了幾分鮮活生氣。


    精豆卻是頗為狡黠的笑著依舊胡侃打趣個沒完。他很清楚此時劉盈滿腦子自怨和不安情緒很低落。偏生她又是個惜字如金的冰美人什麽負麵情緒都積鬱在心底不肯抒散。自己的一番插科打諢或能減輕她心中的壓力。哪怕自己扮作小醜隻要能稍稍引開她的注意力便是值得的。見劉盈果然轉移了注意力一雙美眸幾欲噴火他心中卻在大叫:“好好大功告成!”


    “吼!”一聲龍吟陡然響起。還在羅裏羅嗦的精豆被一股強勁的旋風吹得老遠重重落在積雪之上頓時摔暈了過去。


    “公主還要我做什麽?”巨龍費爾斯打完那個驚天動地的大噴嚏咂嘴道“沒事我就回去睡覺了!”


    “哼!”劉盈重重哼了一聲美目狠狠瞪了巨龍一眼。


    “嘿嘿……”費爾斯自然明白主人為何不滿小心的笑笑“這次我好像是下手重了點兒……下次一定控製好力道!嘿嘿免得公主心疼……”


    “滾!”劉盈沒好氣的怒斥一聲巨龍瞬間消失在園中。


    “個個都是笨蛋!”劉盈氣乎乎的走向精豆那處“一點兒小事都作不好!笨蛋!”


    客舍的房間裏壁爐邊撒魯盤膝而坐閉目凝神。以前皮炎為了防備他給他弄了個精神烙印。平時這烙印從未起過作用沒想到這時候卻派上了用場。撒魯憑借自己大魔法師的魔法技巧依靠附著在精神烙印上的精神連線反向尋導雖然無法確定皮炎所在的具體位置但對於她的精神波動狀況卻能實時掌握。


    “撒魯老師!皮炎的情況到底如何啊?”豬豬牛皮糖似的黏在他身邊不住嘴的問著“我好擔心啊她沒事吧?”


    “平安。”撒魯眼也不睜隻淡淡說出這兩個字。


    “豬豬你別影響大師施法!”花花拖開豬豬低聲道“精法最忌雜思最怕外人擾亂一個不好就是反噬!你老是問來問去的大師出了岔子怎麽辦?”


    “唰!”嗩呐隨手一道“寧靜之光”施放出來豬豬急火火的心緒總算平靜了一些。


    “咦……”撒魯突然睜眼道“徒弟的精神力變得好強!”


    “看來皮炎得到那塊碎片了……”毛毛球精神萎靡的趴在桌上有氣無力的說“皮炎真是好樣的!她越厲害越好大家都能保命!皮炎加油啊本事攢夠了就狠狠踢光明神的屁股!踢他!踢他!踢他……”


    “你怎麽了?”嗩呐眯眼打量著表現很不正常的毛毛球“自從皮炎消失以後你就一直精神不振。出什麽事了?”


    “沒什麽。”毛毛球搖搖頭卻是深歎了一聲。


    花花和嗩呐交換了一下眼色都沒說話。


    不像神經大條的豬豬這兩位都是縝密周到的細心人自然能看出毛毛球這幾日的異樣心思。隻是任憑她們旁敲側擊毛毛球卻始終不肯說明兩人對此也是毫無辦法。


    “好消息!”一名外交官員快步走入“公主殿下呢?宮中來人邀請琺琅王子今晚要招待我們使團……”


    他話還沒說完在座的一行人紛紛一躍而起唧唧喳喳整理起武器和裝備來:


    “以前在桃源搶來的那個火係高級卷軸呢?給嗩呐!她使用起來更有威力!”


    “花花治療輕傷的藥品不要帶了!多帶救命的藥品和補充魔力體力的藥水!”


    “空間戒指裏的食物全都丟了換成煉金術彈藥!”


    “把宋槐叫來讓他選些厲害的煉金術武器!”


    “對了上次在金耀城搶的那門什麽炮別忘了帶!”


    “啊結界卷軸不夠了要不要去買些?”


    “不用精豆手裏有大把大把的結界卷軸。”


    “……”


    官員大寒心中尋思著:“這幾位姑奶奶莫非要血洗琺琅皇宮?若真是如此我方該怎麽善後呢?難道真的和琺琅國開戰?”


    等到劉盈拖著昏死的精豆進屋時已經恢複清醒的宋槐也到了。他對於自己被控後生的事情一無所知眾人也不肯告訴他。隻是這麽大的事情總是瞞不住的宋槐自己猜出了大半情形心中追悔愧疚之極。若不是豬豬幾聲大喝罵醒了他他此時隻怕還在頹然過活。而另一個當事人棠衣不僅不知道生了什麽就連腦中關於機密圖稿的記憶都被抹去了。紛亂將至眾人將她托付給謝爾蓋讓兩人離了這處危險的地界。至於黑武士他在傳送陣啟動之後便離開眾人自行去尋找皮炎的下落了。


    到了晚間劉盈施法禁錮了那些文縐縐的官員們隻帶著幾個實力最強的近衛和同伴一起進了琺琅皇宮。


    琺琅皇宮是處尖塔叢立的城堡群。眾人被領入城堡中最高的那座高塔之後一個挺拔俊朗的年輕人走了進來。劉盈這方正要行禮卻聽一個顫巍巍的聲音響了起來在廳裏激起一波詫異的回視:“澳薩卡果然是你!”


    清冽無比的聲音出自毛毛球之口隻是她自己也沒現那話語中多出的幾分顫抖:“真的是你……”


    “大膽!”旁邊有內侍尖著嗓子斥道“你竟敢直呼王子的名諱!”


    “原來這是你的真名……”毛毛球笑了笑那份笑容裏帶著許多說不出來的東西“當日你為何不將容貌和名字也一並隱瞞了?”


    大家還沒開始交涉便來了這麽一出旁邊眾人表情各異。劉盈眉頭一皺豬豬震驚得大張著嘴嗩呐和花花卻是互視一眼臉上有著掩蓋不住的擔憂。


    澳薩卡――琺琅帝國的大王子光明神的第三門徒――微微垂下眼唇邊劃過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為何當日不殺了她?到現在徒增煩惱!


    作為受命攪亂優隼的門徒他一直混在優隼軍中順便也關注著魔音使一行的安全。哪知那日隨部隊一起中了陷阱困在隱法陣裏竟遇上這命中的孽緣。那張再也揮之不去的雪顏柔化了他本該殘忍剛硬的心腸叫他在那些共處的日子裏愈來愈深的陷入情網裏去。


    一次次打定主意要殺了她卻又一次次的放棄了。有時候他想若是一輩子都和她困在那陣中再也不管什麽命令什麽身份那該有多好!但魔法陣終究被解在傳送中他離了她終於還是回歸到那個真實的世界作回他的門徒和王子。


    當他在派拉夫城再次看到她時他就知道同她了結前緣、兵刃相見的日子就要到來了。


    按照他的本意拖延時間是最佳策略但為什麽還是會選擇直麵她呢?想要有個了斷麽?將心中那縷最溫情的掛念狠狠斬斷?


    再見是仇敵!不死不罷休!想到這裏他心中竟痛不可當。


    看著他瞬間表現出的怔忡失神毛毛球心中也隱隱一痛。到底是何時?自己是何時對這個該死的俘虜起了依戀的心思?本以為他是優隼軍人離了魔法陣以後她還偷偷吩咐自己的便宜老爹幫忙尋找他。但在派拉夫城見著魏小五身邊的那蒙麵人時她不知怎的便覺得眼熟。那人的身形、姿勢、動作無一不同她心中掛記之人一模一樣!極大的懷疑存於心中她便一直怏怏的。既想確定自己的懷疑是否正確又怕真的猜測成真。今天終於看到他露出真顏稍加聯係便能知道他的身份。此刻她的心中竟生不出憤怒反而是泛起濃重的悲哀和頹然。


    場中有些冷場。毛毛球突然抬頭指了指澳薩卡澀聲道:“這人定是門徒不需多說什麽大家……”廝殺之語到了嘴邊她卻依然說不出口。接下來怎麽辦呢?和他就此攤牌絕斷?然後拚個你死我活?


    澳薩卡終於穩住了心神揚聲道:“各位貴賓遠道而來小王很是歡迎。今天邀各位到此卻是有個不情之請。就兩國目前的友好關係來說小王希望各位應允。”


    “你在威脅我們?”嗩呐上前一步眯眼道“你有這個實力嗎?”


    “小王並非威脅各位而是稍加提醒――你我幾人爭鬥尚屬小事但若由此禍及兩國民眾怕是各位也不想看到吧?戰爭總是要流血的能避免就該避免不是麽?”澳薩卡臉色微有青白之色卻是侃侃而談道“再說我的請求不是什麽大事對各位來說隻是舉手之勞而已。”


    “什麽請求?”劉盈突兀插口其他人便都不說話了。在方才聽聞毛毛球說破此人身份這事情就出了個人行為的範疇。堂堂一國的王子是門徒這琺琅國便成為光明神手中砝碼輕忽不得。現在是在琺琅皇宮即使眾人能殺了此人又有何用?隻不過多個開戰端由。兩國交戰的後果這幾人不怕炎雍和琺琅的百姓們可承擔不起。


    “其實很簡單。”澳薩卡將目光投於花花身上“若是富蓉小姐……”


    他的話還未說完花花便一口截斷冷聲道:“不必多說叫他出來吧!”


    澳薩卡一愣隨即帶著幾分讚歎說道:“富蓉小姐真是聰明過人。既然已知曉我的請求那麽還請你盡快施法。”


    “讓他出來再說。”花花嘴角一翹笑容卻是有些陰森“讓我先看看自己的成果……”


    說到這裏好些人都猜到了兩人話中之意。精豆正茫然一片左顧右看卻見一個人影踉蹌著慢慢走入室內不禁驚異的脫口叫道:“金篤?!”


    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這位光明神的徒身上。這一看幾位不知內情的近衛全都倒吸一口涼氣。數日不見昔日風度翩翩的儒雅青年已經麵目全非看起來極為淒慘。


    那張原本豐俊的臉上雙眼深陷、顴骨突出容貌枯槁灰敗、毫無血色神情麻木到令人心悸。他的身體四肢幾乎沒了血肉瘦得有如麻杆看上去就像一個蒙著層人皮的骷髏一樣。他身上穿著的衣服已經全被鮮血浸成黑紅緊緊貼在麻杆般瘦弱的軀體上散出一股濃重的腥味就像一層不祥的血殼。當他往外走時那血還在緩緩沁著留下一路的血跡真是比僵屍鬼怪還要猙怖可怕。


    花花看著他柔柔一笑帶著幾分快意抿嘴說道:“日日針紮之痛、時時失血之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可好?”


    金篤極怨毒的盯了她一眼半晌無話。不知花花施了什麽魔法當日一戰後金篤便止不住身上傷口的疼痛與流血任何光明係魔法都無法治愈。他時時刻刻忍受著萬蛇噬咬般的痛感日日失血卻偏生血流不盡瀕臨死亡卻又生機不絕。彷佛是花花故意讓他活著讓他無時無刻不被肉體上的疼痛和心靈上的絕望所折磨。作為最惜命的一個人卻時刻在死亡邊緣徘徊光是這種滋味就是對他的最大懲罰了。他終於明白當日花花沒有殺他並不是念及舊情心有不舍而是真正恨他入骨不願讓他輕鬆死去。


    “呼好慘!”精豆低叫道“金篤怎麽變成這副模樣了?”


    其他人都冷冷盯了他一眼誰都沒有說話。隻是毛毛球看著金篤心中想到自己和澳薩卡不禁悲從中來――莫非等待著自己的也是花花和金篤那般的生死恨絕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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