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爸爸——”


    淘淘的夢話把奕寧的思緒帶了回來。她洗了把臉,走到床邊,撫摸著淘淘的小臉蛋,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再次湧出眼眶:“淘淘,媽媽好後悔,媽媽犯了這一生最大的錯誤。媽媽那時不該回周家的。明明答應過阿澄,要和他在一起。明明約好了,讓你以曹淘這個名字來到世上——”


    奕寧俯在床前,小聲哭泣著。許久之後,她抬起頭,用哽咽的聲音繼續說:“原來我們沒有找錯爸爸。可是,現在該怎麽辦?”


    她悄悄地鎖上門,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晚上九點,正是夜市最熱鬧的時候。站在她身邊的是大學生模樣的情侶,挑中了一對尾戒,正在跟老板娘討價還價。男生頗具最佳辯手的風采,言語犀利又沒有咄咄逼人的氣焰,語氣雖果斷卻又讓人信服,把老板娘也唬的一愣一愣,最後以二十塊錢成交,摟著女朋友的腰,眉飛色舞地離開了。


    “**,我家的對戒又漂亮又便宜,挑一對吧。”老板娘樂嗬嗬地把錢放入錢袋,對著奕寧說道。在眼裏的笑意消失之前,立即扭頭去招呼另一邊的顧客。


    奕寧苦澀地扯起嘴角,她深知自己那雙哭得紅腫的眼睛讓她看起來無疑是個失戀之人。她繼續往前走,不知不覺間,穿過僻靜的小巷,來到閣樓前。


    閣樓的燈還亮著。曾幾何時,那裏住過一個幼稚的大少爺。他會在表演完**後,心急地說:“蘇奕寧,好冷,快點跟我去滾床單。”


    他會用手捂著肚子,扯出慘兮兮的表情,喊著:“奕寧,我餓了。”然後乖乖地跑去洗菜,在她做飯時講著令人無語的冷笑話。


    他會在她縫補袖子上的紐扣時,目不轉睛地盯著她,開心地說:“奕寧,你這樣子好像我老婆啊。”


    他會找到躲在紙箱下的她,抓著她的手腕,堅定地說:“奕寧,不管你在哪裏,我都會第一個把你找出來。”


    ……


    在漸漸模糊的視野中,唯有那窗前立著的人影越來越清晰。那個熟悉的身影,是曹澄!他用打火機點燃了叼在嘴裏的一根香煙,開始吞雲吐霧。史文浩曾私下偷偷地告訴她,六年前,自殺未遂後,曹澄就學會了抽煙。很神奇的是,在奕寧回來後,他一下子就戒掉了煙癮。


    心好像被一根無形的線纏繞住,線的那端係著他。奕寧抬起右腳,想收回這條線,腳尖還沒離地,腳後跟已然縮回。一旦在這裏出現,她就必須直麵那段血淋淋的傷害,直麵那個她不願想起的過去,直麵那個負了她的男人。


    她在心裏反反複複地問自己,她可以笑著直麵那不堪回首的人生嗎?數分鍾後,她聽到了一個肯定的回答:我可以的!我不是有他了嗎?


    爬上樓梯,正要敲門時,曹澄煩躁的聲音從門內傳了出來。“媽,你不要再說奕寧不知廉恥了。是我騙了她,一切與她無關……不是親生的又有什麽關係,淘淘就是我的女兒……就算你和爸都反對我和奕寧在一起,我也不會扔下她不管……她和淘淘需要我……趕出家門就趕出家門,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掛了!”


    奕寧聽到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匆匆拐進一旁的過道。


    曹澄打開門,邁著沉重的步伐,慢慢走下樓。拿起手機,剛要撥通奕寧的電話,又放了下來。他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隨即離開了。


    “阿——”奕寧收回伸出去的手,目送他遠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了。曹澄他以前是不是也經常躲在黑暗的角落裏,默默地看著自己離去,卻始終沒有勇氣邁出一步?這樣想著的奕寧,眼前漸漸籠上了一層朦朧的霧氣。


    第二天一大早,淘淘把奕寧從睡夢中搖醒,看到奕寧的眼睛,驚愕得張大嘴巴,大聲叫道:“媽媽,你眼睛都成兔子了!”


    奕寧忙不迭照了下鏡子,自己也被嚇了一大跳。她用冰塊敷了敷腫澀的雙眼,待稍稍能見人後,開始給淘淘紮馬尾辮。


    淘淘一邊在本子上畫美人魚,一邊哼小曲:“小小淘淘,睡覺起床。要去大便,沒帶紙——”


    “停!打住!”奕寧冷不丁皺起了眉頭,“誰教你唱這亂七八糟的歌?”


    “爸爸啊。好好聽,是不是?”


    “好聽才怪。”奕寧繼續沒好氣地回道,“等我見到你爸爸,非說他不可。”


    淘淘轉過頭,驚喜交加地叫道:“媽媽,你和爸爸和好了是不是?我就要這個爸爸!我不要其他的爸爸!”


    奕寧心中百感交集,摸了摸淘淘的頭,淡淡地回了句:“你沒有其他的爸爸。”


    *****


    夏日炎炎,驕陽似火。樹枝無精打采地垂了下來,唯有知了不停地叫囂著,讓人的心情更加煩躁。晌午時分,更是異常悶熱。喬秀雅湊到空調前,一個人霸占著冷氣,惹得鄭怡頗有微辭。


    “去去去。瘦子還怕熱嗎?”喬秀雅捂著冰涼的臉頰,心滿意足地旋轉回座位上,刷了下微博,分享著天虹百貨大打折的消息,問奕寧要不要一起去掃貨。


    “joy?”喬秀雅盯著她發愣的樣子,越想越覺得其中有貓膩,於是一個箭步衝到她麵前,揚起她筆下的素描,大聲號外:“大家快來看快來瞧!我們這裏有個人想她的男人想瘋了!”


    奕寧恍然回過神,看到曹澄的肖像畫被到處傳閱,臉一下子就紅了。“a1ice,快給我!”她臉皮薄,經不起同事的起哄,連忙跑過去搶。“別鬧了,我請你吃披薩好不好?”奕寧百般無奈下,使出了美食戰術。


    喬秀雅坐地起價,狠狠地敲詐了一頓三文魚全宴。她的臉因為強忍笑意都憋紅了,撲哧一聲,又開始哈哈大笑,完全不給奕寧麵子。


    “你們這**沒良心的吸血鬼!”奕寧拿著錢包,訕訕地走到門口,撞見了神色匆匆的龔蓉。“媽,你怎麽來這裏了?不,伯母——”奕寧趕緊改口道。


    招待室裏。龔蓉讓奕寧別忙著泡茶,一臉歉意地對她說院方弄錯了,淘淘確實是曹家的孫女。在奕寧的疑惑中,她從包裏拿出一張親子鑒定書,上麵證實淘淘和曹澄確實是親子關係。


    怎麽可能?奕寧正要發問時,龔蓉眼圈一紅,鄭重地說今天她是自作主張來找奕寧的。如果以後奕寧想起什麽,不要怪阿澄,怪她好了。“阿寧,這是我守護我兒子的方式。媽求你別生他氣了,回到他身邊吧。”


    奕寧沒想到龔蓉會這麽愛自己的兒子。愛到可以為了兒子,接受不是親生孫女的淘淘。她抓著龔蓉的手,感動地點了點頭,聲淚俱下地喊了聲“媽”。


    龔蓉感慨地拍了拍她的手,臉上寫滿了擔心,說曹澄現在還躺在醫院,催促兒媳快點去看他。


    “什麽!他怎麽呢?”


    ……


    醫院裏。奕寧摩挲著曹澄那張如同死灰般的臉,心又揪成一團。


    曹清解釋曹澄中暑了,要奕寧好好陪著,別再離開他。在曹清和龔蓉離開後,奕寧不停地追問史文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史文浩為難極了。如果他隻是曹澄的屬下,那麽他會聽從老板的指令保持沉默。但作為曹澄的朋友,史文浩覺得有必要讓奕寧了解真相。他挽起曹澄的褲腿,讓奕寧看下曹澄青紫紅腫的膝蓋。“澄少他昨天頂著38度的高溫,跪在室外的鵝卵石上,求董事長和夫人重新接受你和淘淘。從早上一直跪到下午,出現了很嚴重的脫水症狀,暈倒了。蘇**,澄少對淘淘的疼愛我們有目共睹,難道他還沒資格做淘淘的爸爸嗎?”


    “不,他就是淘淘的爸爸,唯一的爸爸。”奕寧抓起曹澄的手,貼在自己臉上。她再也不會放開這隻手了。她會加倍地珍惜他,珍惜這個為自己付出太多太多、做過太多傻事的男人。


    “蘇**,澄少說你這一生最渴望的就是一個溫暖的家。他會盡一切努力,給你一個完整的家,還有一段受人祝福的婚姻。”史文浩又眼泛淚光地補充道。


    “大傻瓜。”奕寧低下頭,在曹澄右手腕的那道傷疤上留下了深深的一吻。


    *****


    傍晚,曹澄晃悠悠地睜開眼睛,看到床邊的奕寧和淘淘,臉上綻放出開心的笑容。


    奕寧讓他什麽都不用解釋,她相信他,她和淘淘會永遠地留在他身邊,因為她們都愛他。


    “爸爸,你好點了嗎?淘淘擔心死了。”淘淘用手擦著眼淚,卻是越擦越多。


    “乖女兒,爸爸想死你了。”曹澄虛弱到連抱起淘淘的力氣都沒有。奕寧見狀,把女兒抱到曹澄身邊,看著他們不停地親來親去,也開心地笑了。


    她盼了二十八年,終於盼來了屬於她的溫馨幸福的家。這次輪到她,來守護住這份幸福,守護著眼前這個她深愛的男人。


    ……


    龔蓉熬了碗苦草藥,說是治療中暑的靈丹妙藥,讓奕寧一勺一勺地喂曹澄喝下去。


    “苦藥?那得有多苦!我不喝!打死我都不喝!”病成一灘爛泥的曹澄仍不忘耍賴,提出強烈抗議。


    “如果我用這種方法喂你喝呢?”奕寧含了一小口湯藥在嘴裏,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按著曹澄的臉,嘴對嘴的,把藥送進了曹澄的口中。


    龔蓉捂著淘淘的眼睛,把無關人員全部清理出去,欣慰地帶上了門。


    曹澄又驚又喜地任由奕寧喂著,待喝下整碗藥後,他用食指刮了刮奕寧的臉,笑話她臉皮變厚了。


    “還不是因為你?近墨者黑。”奕寧拿手指細細描摹著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顴骨,他的鼻子,他的嘴唇。時隔六年,他已退去當初的年少輕狂,變得成熟穩重。她心疼外加自責,為什麽會把原本肆意張揚的曹家大少變成這樣。無數思緒此起彼伏,不斷撞擊。心中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她頓時澀了雙眼,隻好把頭埋進他的胸膛裏,抱緊了他。“阿澄,一直傷你的心,對不起!愛上這麽不堪的我,謝謝!”


    曹澄全身軟趴趴的,隻能象征性的將手放在她背上,用相同的句式回複著:“讓你擔心我,對不起!願意留在我身邊,謝謝!我把以前的事都告訴你吧。其實六年前,你愛的人不是——”


    奕寧摟上曹澄的脖子,用吻堵住了他想說的話。那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 是,她現在愛的人是他。


    淺淺的月光透過藍色紗窗灑落在棕色地板上,灑落在忘情擁吻的兩人身上,一片片的光斑,搖曳著一片片溫馨與甜蜜。


    ……


    “奕寧,你看我現在渾身無力,要不你趁機奸了我吧?”曹澄為自己天才的想法得意不已,解開睡衣上的第一顆紐扣,拉長尾音,啞聲喊著,“來人啦,救命啊——”


    “討厭!”奕寧拿起抱枕,輕輕地砸向了曹澄。嘻嘻哈哈的鬧騰過後,她如同一隻乖順的小貓,依偎在曹澄的懷裏,聽著他不暢的呼吸聲,聽著他軟綿綿的情話,心想,人生得他,夫複何求?


    作者有話要說:正文在上一章


    明晚替換


    我第一次弄防盜,沒經驗


    試試看有沒有效果,沒有效果的話以後不搞防盜了,麻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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