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亦城大學剛退學不久,窮得叮當響,醫院又不是做福利事業的單位,憑什麽要去救。如果不是顧長夜當時出手相助,也許現在的安明嘉也就真的去了,就因此,安亦城跟了那時正需要人才的顧長夜,忠心耿耿,無任何他想。


    “這個世界上,總要讓某些人時刻記住別人對自己的援助,你覺得呢?”安亦城知曉,陸湛江根本不是來讓自己跟隨他,隻是想借此讓顧長夜不快而已,或者說對自己開始猜疑。


    安亦城不喜歡去評價別人,但對顧長夜,刨開他個人的生活,別的方麵可以說沒有虧欠任何人,尤其是他們幾個人,誰沒有得到過顧長夜的援助?哪怕是陸湛江與周承業,如果沒有顧長夜當時的出手,他們陸家的企業怎麽可能像現在這般,陸湛江自己脫離了自己的家族企業,仿佛就可以脫離出當時顧長夜對其的援助。


    “死板。”陸湛江哼了一聲。


    “你可以稱之為:知恩圖報,”說著與陸湛江幹了一杯。


    陸湛江卻似乎仍舊有氣,“真不懂你們怎麽想的,一個能對自己妻子那般的人,真值得你們為他賣命?”


    安亦城蹙緊了眉頭,看著陸湛江,“大哥的事,我不想評價。隻是,你覺得你有資格這樣說?”安亦城搖搖頭,“倪妍的事,我沒有資格評價,隻是老五你用一百萬買斷一個少女的感情後,然後來批判別人的感情,是不是太過了?”


    陸湛江狠狠的瞪了安亦城一眼,倪妍一直是他心裏的痛,也是這麽多年來,一直和周承業關係觸礁的原因,別人提起,他確實不快,但此刻更讓他憤怒的則是他與聶初語的事,竟然能被安亦城知曉得清清楚楚,連他給了她一百萬的事都如此清晰。


    陸湛江身體微微一僵,安亦城知道自己的事這麽清楚,那麽顧長夜也是很清楚的,這麽多年之所以未動自己,也是知曉自己翻不起什麽大浪,畢竟歸根到底他們是一個船上的人。


    安亦城笑著再為陸湛江倒了一杯酒,“各人都有各人的活法,哪有什麽對與錯,你覺得呢?”


    燈光依舊暗淡,就在一曲即將結束時,顧長夜剛鬆開簡凝的手幾秒,便又迅速的捏起她的手,隻是這次的力度很大,他抓緊她的手,並將她手中拿薄薄的兩片刀片取走,“你看,我愛刺激遊戲的興趣還一直沒有變。”


    簡凝也對著他笑,“那你是不是該感謝我又為你提供樂趣了?”


    “這倒是。”顧長夜不看她,向一邊走過去。


    簡凝跟上他,“不過是陪你玩而已。”


    “嗯,謝謝。”顧長夜躺回舒適的座椅,為自己倒了滿滿的一杯酒,他看著酒杯裏的液體,“你說這顏色,像不像血?”


    “一點也不像。”簡凝嫌棄的看了一眼,“如果是你的血,我想我會很興奮的搶過來喝下去。這酒,讓我興奮不起來。”


    顧長夜搖搖頭,不再多言。


    直到夜深,醫院方麵打來一個電話,簡中嶽恐怕不行了。


    簡凝快速的趕到醫院,她發現自己竟然連傷心也能這麽麻木,好像她的親人一個一個的離開,都會變成固定的軌道,她怎麽都留不住,隻能看著他們一個一個的離開自己的生活,最終再也不出現。


    原來自己的心,也可以變成這樣,麻木得自己都感覺不到痛。


    她趕去的時候,簡中嶽還未閉眼。其實她很想說,她昨天來看他時,他還好好的,哪怕仍舊不認識自己,哪怕自己還是不能太靠近他,一天之後,所有的樣子都變了。可她不想說那些自己不願意承認的東西,她的父親就躺在那裏,像一具隻剩下骨頭的幹屍,可他的眼睛第一次那麽亮。


    簡凝劇烈的喘息著,然後才走到簡中嶽的麵前,“爸,我來了……凝凝來了。”她跪在地上,去摸床上的簡中嶽的手,那雙手放在自己的手上,甚至那麽咯人。


    簡中嶽看到簡凝,仿佛突然之間清醒了過來一般,他盯著簡凝不住的流淚,眼淚鼻涕全都留了下來,嘴裏不斷的說著話,可卻沒有發出聲音。簡凝將耳朵湊到他的耳邊,聽到他不停的說著,“凝凝……我的凝凝……”


    簡凝不斷的點頭,“是,是,凝凝回來了,凝凝回來了……爸,你好起來了,凝凝接你回家。”


    簡中嶽兩隻手都將簡凝的手捏住,十分的用力,卻隻是看著簡凝,不停的大喘著氣,他仿佛還想著什麽,但看著女兒,最終露出了一個笑意。


    “爸……你說,我聽著……”她感到握著自己手的那雙手,此刻再沒有任何力度的垂了下去,她用手反握住那雙手,貼到簡中嶽的胸膛,“爸,你想說什麽就說,女兒都聽著,女兒聽著……”


    眼淚成串的流出來,仿佛滴在了她滿是傷口的心上,疼,可她再也不願意說她很疼很疼了。


    簡中嶽的葬禮是在兩天後辦的,她逼著讓簡一凡回來看了一次,簡一凡的情況很不好,簡凝對著簡一凡大罵,現在他們的父親已經去了,如果他還這樣,那他們簡家就真的完蛋了,簡一凡隻是哭,進了戒毒所那麽久,也還是不配合治療,簡凝大罵了他一次後,還是將他繼續送進了戒毒所。


    葬禮辦得很是風光,出現了很多簡凝有印象又似乎沒有印象的人,他們竟然全來安慰她,讓她節哀順變,不要太傷心。很多人來幫忙,讓她要哭,但她哭不出來,有人還狠狠的掐了她一把,哭不出來裝哭也好,簡凝還是哭不出來,可她看到那些她根本不認識的人,竟然哭得天崩地裂一般,她突然覺得自己其實很想笑。


    來了很多人,送了很多東西。有老人對著她歎氣,有小孩衝著她不斷的打量,那些人,她全都不認識。


    她隻是按照別人說的,將錢紙一頁一頁的燒著,不讓它熄滅。


    那火一直燃著,她一頁一頁的放進去,好像隻要火不熄滅,她父親這一程路就能好好的走,她在為他點燈。


    在她視線所及,停了一雙皮鞋,她沒有看人,“請你離開。”


    她不願意在這時和他爭吵,更不願意讓他的氣息留在她父親身邊,顧長夜站在不動,隻是看著她,“你需要休息。”


    簡凝突然就笑了,“嗯,我現在很累,所以無法玩你喜歡的那個遊戲,等我休息好了,我會陪你繼續玩,所以請你現在離開。”


    “如果我不呢?”


    “我原本以為你隻對活人殘忍,原來你對死人也殘忍,我怕你在這裏,我爸死得也不安心。”


    顧長夜動動嘴角,離她遠了一步,卻沒有選擇離開。如果他不來,她一個人怎麽能夠撐得過去,那些人怎麽可能看在顧長夜的份上前來參加葬禮,怎麽可能為簡中嶽風光大葬。人在利益中,都是殺人不見血的畜生,別人想得最多的是如何從她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奪得利益,是怎麽搶過她身上的股份,簡中嶽一離開,她會立即成為別人眼中的香餑餑,人心向來不足,誰會管道德的約束。


    別說簡中嶽現在死了,沒有死的時候,落井下石的人也無數。今天為什麽會來這麽多人,不就是想來探探底,他顧長夜會不會出現。如果他顧長夜不出現,那代表他對簡氏的事沒有太大興趣,既然他拿走了簡氏最重要的一部分經營權,那麽簡家就可以任人欺負。


    顧長夜嘲笑般的露出笑意,“你不是早就知道我的殘忍嗎?”他停了停,“我就喜歡待在這裏,讓你們坐立不安,哪怕是個死人。”


    “你……”簡凝氣急,抓起一把灰向他扔過去。


    顧長夜身上沾滿了灰,卻還是一臉的不以為意。


    “你看你又這樣,耐性這麽少,怎麽能做大事?”顧長夜竟然在她身邊坐下來,“你這個時候應該做的是對我笑臉相迎,和我和平共處,掩蓋掉你所有的情緒,這才是做大事的人應該有的城府。”


    “你滾!”她咬牙切齒的瞪著他。


    顧長夜卻止住她的手,以防她又要做些什麽事出來,“我隻是在教你而已。”


    “你什麽都已經得到了,可以滾了,滾得遠遠的。”


    顧長夜搖搖頭,“得到簡氏,需要名正言順,我可是好公民,不幹違法的事,現在你是簡氏的大股東,我這個丈夫隻是代理而已,嶽父出事,我怎麽能不來?”


    簡凝的臉色如死灰一般,顧長夜站起身,“加紙吧,火快要熄了。”


    簡中嶽的葬禮,簡凝一直死撐著,然後在風光大葬後,她一直守在簡中嶽的墓前,她聽人說過,一個人死了的前幾天,他的魂都依舊還在。她想聽父親還想對自己說什麽,要告訴自己什麽,後來,她也不想聽了,隻要父親走得安詳就好。她想了想,父親走之前,住在醫院的生活很平靜,沒有受過什麽苦,好像這樣也不錯,至少沒有怎麽痛苦。


    她跪在那裏,磕著頭,“女兒對不起你,對不起所有人。”


    她不知曉自己該說什麽了,父親那麽寵愛自己,也舍不得責怪自己,如果自己在他麵前這麽痛苦,父親也會因此感到痛苦,她好像又做錯了事。


    她突然想起她結婚的那一條,父親牽著自己的手,把自己交到了另一個男人手中,也是從那一刻,她所有的幸福全都化為泡影,然後父親的寵愛也在那一刻,變成了她生命裏的美妙記憶。


    她一直跪在那裏不肯走,她的父親,最疼愛她的父親,最終拋下了她,選擇了離開。他好像說過,如果不是為了她和哥哥,父親早就下去陪他們的母親了。


    “爸,你就和媽媽好好生活就好,不用擔心我和哥哥了,去過你自己想過的生活,不要被我們再束縛了。”


    “爸爸,你告訴媽媽,那顆桂花樹一直沒有開花,下次你們種的時候,記得種一顆會開花的桂花樹。”


    “媽媽一定很開心,爸爸賺的錢全給媽媽買衣服、買好吃的……”


    她想到自己的父親和母親團聚了,那一份惆悵也隨之淡去,她一直不停的說著話,說父親,說母親,說哥哥,說自己,直到她突的感到天昏地暗。


    白色的床單,白色的四壁。顧長夜看到那白色的一切,發了一通脾氣,讓人趕快全都換掉,然後不是白色的一切,村托出床上躺著的人臉色更白了。顧長夜一直不肯承認,自己最害怕的就是她這樣慘白著一張臉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每次這樣,他會下意識的檢查她全身,直到沒有看到血。他瘋魔了一般,以為她身體會流出血來,多年前的那一幕,成為他怎麽都忘不掉的夢靨,哪怕是假的,哪怕他自己很清楚不會再發生一次,可就是擔憂,並且不可控製的害怕。


    她躺著,沒有醒來,這樣已經兩天了,他也兩天兩夜沒有合過眼,有人勸過,他全都不為所動。


    他盯著那張慘白的臉,還是沒有任何血色,好像她真的就不會再醒過來了。


    顧長夜腦海裏出現了許多的畫麵,她哭著,她恨著,她惱怒著……唯一沒有的是她笑著,可那又怎麽樣呢,那都代表著她還活著,有呼吸,能說話,還能出現在他麵前。


    他突然就動怒了,站在病床邊,“簡凝,我上次就說你懦弱,你還不肯承認,一定要和我比一比,你看你現在是什麽樣子?你半死不活著,而我去活得好好的……”說完了他大笑著,“這就是你要讓我不得好死?這就是你要為你的家人報仇?”


    他大口的喘氣,“你父親剛死,你竟然在這裏躺著,你不是口口聲聲的要為他報仇嗎?”


    “小迪的仇呢?你不打算報了嗎?小迪肯定在地下惱恨自己有你這樣一個母親,你的仇人站在你麵前,你都不能站起來報仇,你真是懦弱至極……”


    “你哥哥還在戒毒所呢,聽說現在表現良好,你說我要不要去采取點什麽讓他表現不下去?”


    “你就這麽躺著,把簡氏送給我,也不為你父親和兒子報仇了嗎?你真是我見過最沒有用的女人……”


    ……


    他貼在她的耳邊,“你看我都還活著,還活得好好的,你不是要克我的命嗎?那你好好的活著來克啊,你給我滾起來,滾起來?”他惱怒的抓起她,反複的搖著她,“我都還活著,你仇都沒有報,你怎麽可以這麽一直躺著,你給我滾起來,滾起來……”


    ……


    站在病房外的阮遇銘突然就紅了眼眶,大哥什麽時候這樣過,為了大嫂能好好活著,竟然如此的折磨著自己。


    周承業斂了下眉,拉過陸湛江便走到一邊,他狠狠的給了自己弟弟一拳,“現在你還覺得他是一個沒心沒肺的男人嗎?他比你強得多,他不會像你玩了別人感情給了支票就以為自己真的不虧不欠了。”周承業怒火衝衝,這些年陸湛江沒有少做扯後腿的事,“而且你別忘記了你陸家的產業是因為誰而保全下來的。”


    他以為將陸家的產業全交給周承業,他自己就可以脫身了,怎麽可能這麽簡單。


    “湛江,無論什麽都是要付出代價的,大哥也在為他自己做過的事付出代價,而你,收手吧。”周承業閉了閉眼,“那件事和大哥無關,是我自己要去d市,因為她說她會等我,我以為她不會騙我……結果她還是騙了我,讓我沒有見到她最後一麵。”


    陸湛江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倪妍的死,一直是他心裏的痛,他一直想如果當初不將她讓給二哥,如果當初和倪妍在一起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周承業,一切會不會不同,他不能恨周承業,隻能把怨恨放在顧長夜身上,隻能放在那個將周承業調走後讓倪妍一直等著周承業卻始終沒有等回周承業的顧長夜身上……其實,他真正恨的是他自己。


    顧長夜一直守著簡凝,可她還是沒有醒過來,無論他說了什麽。周承業強迫他去休息,顧長夜也不聽,在那裏不肯走。


    好幾天後,顧長夜去接電話,接完電話回來,發現床上躺在的人竟然不翼而飛,他去摸床,還能感到那淡淡的溫度。


    作者有話要說:盡力了,但好像也沒有寫多少……


    但看在我勤勞的份上,多關心一下我的新文嘛,數據冷到了北極圈,求安慰


    第三十六頁


    顧長夜先是在醫院找著簡凝,原本猜想著她不會那麽快離開這裏,直到完全沒有找到她的身影,才親自出門去找。在知曉顧長夜仍舊沒有找到簡凝後,安亦城等人也分別派人出去找,他們原本並不想找到簡凝,但見顧長夜不找到不罷休的姿態,也隻好順著顧長夜的意了。


    顧長夜知道簡凝去過戒毒所和墓地,但隨後的幾個小時候,完全無她的任何信息,這讓他慌亂了起來。他每趕到一個地方,都會被告知,她已經離開了……


    簡凝先去了戒毒所,看了簡一凡一眼,沒有說話,便又離開了。隨即她來到墓地,站在簡中嶽的墓地前站了一會兒,在離開的時候,又向展恒和關甜的墓碑前走去,她呆呆的,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就好像這個世界有很多人,哪怕他們就在自己麵前,她心中有千言萬語,她也無法張口說話,失去了傾訴的衝動。那些倒黴的、不幸的、痛苦的事,全壓在她心底,除了痛到麻木,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有什麽情緒。


    她也不知曉,自己應該去哪裏。


    當她準備離開時,卻看到一對母女向關甜的墓碑走了過來。婦女的五官柔和美麗,哪怕歲月已經殘忍的在她臉上留下滄桑,卻仍舊能看出,年輕的時候必然是一張精致的臉龐,她身邊的女孩,樣貌精致,一雙眼睛靈氣十足。


    簡凝不由得就想起了那一年,她和關甜一起去逛街時,關甜突然就跑了起來,簡凝不明所以,隻能跟著關甜一起跑。最終關甜停下來,大口的喘著氣,順著關甜的目光,簡凝看到前麵不遠處有著一家三口,男人有著慈愛的笑,女人眼裏的幸福藏都藏不住,男人和女人牽著自己的女兒,眉眼中有著那般美好的光芒。


    簡凝一直看著關甜,發現關甜紅了眼眶。


    關甜說她從沒有恨過自己的母親,在那樣的家庭下,一個女人真的很難。在她父親最初生病那段時間,脾氣暴躁,對自己的母親又打又罵,母親隻能一邊上班一邊照顧他,還得忍受爺爺奶奶的辱罵,說是她母親這個壞女人害了父親,關甜多次看到自己的母親偷偷的流著眼淚。所以當她母親選擇離開時,關甜就站在門口,看著她遠去。


    關甜說,她自己不能離開,如果她也跟著媽媽走了,那這個家,就真的不是家了。


    可直到看到母親和她現在的丈夫,甚至還有了一個女兒,他們一家人過得那麽幸福時,關甜才知道,原來自己內心缺的那一角,怎麽都彌補不了了。


    那是簡凝第一次聽到關甜說起她自己的家庭,被關甜用那樣輕鬆的語氣說出來,好似發生久遠的事,誰都不該再介意,可關甜紅紅的眼眶卻告訴著自己,關甜對家庭的那一份渴望。


    簡凝轉過身看著那對母女,不由得走了過去,“楊阿姨,你好……”


    女人和牽著的女孩同時看向簡凝,看了好一會兒之後,楊嬌突然就紅了眼眶,拉著自己的女兒,“乖,喊姐姐。”


    女孩大概十五六歲的樣子,眼睛打量著簡凝,“姐姐好。”


    楊嬌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她對不起自己的女兒,自己自私的一走了之,把一切全留給關甜,這麽多年來,那一直是她的心結,她用手抹了一把臉,“我知道你是甜甜的朋友,她的好多照片裏都有你……她說那是她最好的朋友。”


    “照片?”


    楊嬌點點頭,“甜甜有好些東西都在我那裏放著,她留下的好多照片我都一一翻閱……”說到這裏,眼淚再也控製不住了。


    簡凝沉默半響,“可以讓我去看看那些東西嗎?”


    楊嬌點了點頭。


    關甜的東西並不多,但楊嬌用專門的一個屋子來放著關甜的東西,那個屋子專屬於關甜。楊嬌不是沒有找過關甜,希望自己的女兒回來陪自己一起生活,最初關甜說如果她自己也離開了,那她父親就真的是一個人了,後來關甜一直拒絕著,並不說原因。楊嬌自己也清楚,關甜是不願意j□j他們現在的這個家庭裏,這個幸福的小家已經有了所有的角色,關甜的加入,隻會讓大家尷尬。


    簡凝走進那個屋子,卻清楚的知曉,這裏的東西都是關甜的,卻沒有關甜的氣息,這裏不屬於關甜。從楊嬌口中,簡凝知曉了,在關甜自殺前的一天,她回到這裏來過,並陪著楊嬌睡了一夜。


    關甜的東西真的不多,連一些小玩意兒和小物品,都是簡凝送給她的。簡凝摸著那些小東西,想著當初與關甜一起在大街上淘著這些小玩意兒時,她們臉上都有著滿足的笑,那時他們那般快活,那般幸福。


    關甜的書不多,筆記本卻很多,因為關甜習慣性的喜歡寫日記。關甜說,記下的日記,在幾年後來看,看著自己過往的經曆,會特別的滿足。


    她拿起一本日記翻開。


    今天一個男生向我表白了,他沒有像別的男生那般說“我喜歡你”和“我愛你”,他說的是“我想和你在一起”,其實這句話也沒有感動到我,讓我心動的是他說完這句話後低垂著眼眸,臉發紅了,突然之間,我仿佛能看到他真摯的內心。他說他叫展恒。


    我和展恒在一起,別人感到不可思議,我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為什麽要答應他呢?我不清楚。他那麽好那麽好,在老師那裏那麽好,在同學眼中那麽好,在我眼中也同樣那麽好,甚至他和我很不一樣很不一樣,可我拒絕不了他的笑。


    展恒會常常和我提前簡凝,每次的用詞都極度無奈和不可思議,怎麽會那麽傻那麽驕縱那麽可愛那麽偏執,可他笑著的眉梢在告訴我,其實他很寵溺那個女孩,那個和我念同一個班級的簡凝。


    我想簡凝並非是展恒說的那樣,她單純可不代表著傻,她每次送給我的禮物,都是精挑細選,不會買著過分昂貴的禮物放在我麵前,也不會看上去毫無新意,她一定很認真很認真的選擇禮物,既不能讓我因為禮物的昂貴想到自己的家庭而自卑,也不會讓她自己顯得無誠意,她是那麽善良的一個女孩。


    爸爸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展恒竟然在放學後幫爸爸擦著身體,他的眼裏沒有一絲嫌棄,那一刻我就知曉,他會是那個值得我愛的男孩,他有著世界上最堅定的眼神。


    ………………


    簡凝默默的看著,關甜的日記裏,記錄下了那些發生過的點點滴滴,簡凝看著,有時手會忍不住的顫抖起來。那些全都是他們三個人的故事,是他們一生最美的時光,關甜的日記本裏寫著:感謝我今生遇見你們。


    簡凝摸著那幾個字,咬著嘴唇,卻仍舊不知自己應該給出怎麽樣的回應。


    她繼續翻著,後麵關甜記錄了很多小事,然後便空了很長一段時間,最後的那篇隻是一個日期,日期的時間是關甜自殺前的那天,內容是用筆狠狠的刺著紙張,紙張被穿透了許多張,仿佛日記的主人情緒太過激動,寫不下一個字,隻能用這這種極端的表達方式。


    簡凝看著那一頁,仿佛能讀出那條關甜的情緒,那般痛楚,那般不爽。她摸著頁麵的凹凸不平,甚至那天,關甜肯定哭了。


    關甜說過,日記的存在價值,是為了記錄自己的快樂,不能留下傷悲,所以關甜隻會將這些美好的東西留存下來。


    “那悲傷的東西呢?”


    “那應該放在一個黑洞裏,自己知曉,但永遠也不要拿出來見光。”


    簡凝默默的念著“黑洞”,放在黑洞裏。有什麽東西在她腦海裏麵閃過,她記得那時網絡剛興起時,她和關甜都申請了博客,關甜的博客名字就叫做黑洞。那時她去過關甜的博客,裏麵什麽都沒有,她當時還詢問過,關甜為什麽什麽都不寫。


    這一刻,她仿佛理解了什麽。


    簡凝拿出手機,她登了自己多年前的博客,一條私信跳了出來————凝凝,你一定要找一個愛你疼你寵你的男人幸福的過一輩子。


    發信的時間是多年前關甜出事的前一天。


    簡凝的手,又開始抖了起來,眼眶也紅了起來。她知道關甜博客的密碼,有段時間,她心血來潮去試過,關甜設定的密碼是展恒的名字首字母加展恒的生日,那時她還曾因自己猜出了密碼沾沾自喜過。


    她登了關甜的博客,頁麵看上去還是空空的,她點進了自己的私密博文中,裏麵陳列著一排排發表的文,全都是私密的,任何人都不能見。


    她顫抖的點進去,一頁又一頁的翻看著。


    裏麵記錄著關甜的各種各樣黑色的往事,關甜看到自己母親離開時痛不欲生,照顧父親時,被父親大罵,爺爺奶奶不但不肯幫襯自己,還想將自己賣給一個有錢的老頭子。在十多歲的時候,關甜就想過自殺,各種自殺的方式都研究了一番,生活對於她,沒有任何陽光,直到有一天,她遇見了一個男孩一個女孩,男孩說他叫展恒,女孩笑著告訴她可以喊她凝凝。


    關甜與展恒交往後,展恒對關甜十分關切,沒有多久,展恒的父母找上門來了,他們認為關甜這個沒有任何文憑的女孩,根本不配他們家展恒,要讓她離開展恒,不要影響了展恒的前途……


    展恒自殺後,關甜去了展恒的葬禮,展父展母恨不得將關甜活活打死,換回他們死掉的兒子……


    那一頁一頁,全是屬於關甜自己的痛楚。簡凝越看越心涼,直到她翻到最後一頁…………


    那一天,下了很大很大的雨。關甜拿著簡凝給的錢,同那個渾身濕透了的男人一起上了車,簡凝卻因為別的事,不能一起去。關甜看著車上的男人,也不知曉傷得嚴重與否,但她也不能想太多,隻能先將他送到了醫院。


    隻要有錢,一切都好辦。醫生說傷得不重,就是因為淋了雨,現在高燒不退,如果燒退了下去,應該就沒有生命危險了。


    關甜一直守著這個男人,他睡著的時候五官也沒有柔和半分,她想這會是一個不好相處的男人,不知道凝凝喜歡他什麽呢?樣貌的確很英俊,可那眉眼,總藏著一股兒陰戾之氣。


    她剛準備收回打量他的目光,病房門就被幾個人直接撞開了,她傻眼的看著那些人,立即感到了不安。


    但她還是倔強的站起身,站到病床前麵,“你……你們要做什麽?”


    進來的男人似乎以中間個男人為首,他原本隻看到病床上的人,現下被關甜吸引,一雙眼睛竟然在關甜臉上移不開了,這般嫵媚與清純相結合的少女……人稱黃鶴的男人不由得眼睛眯了眯,“小姑娘,還是讓開吧!”


    梁金鵬和他私下裏做了交易,如果他能將顧長夜暗地裏解決了,梁金鵬就能許他不少好處。


    關甜站在那裏不動,她想到簡凝之前說的:這是我喜歡的男人,你要好好照顧他。


    黃鶴再次將關甜打量了一番,這樣的年輕女子,也不知道滋味如何,“你想救他?”


    關甜毫不猶豫的點了下頭。


    黃鶴笑了下,先把她給玩了,也不打緊,留兩個人在這裏看著,等一會兒人少之後,再過來把那小子換出去,保證神不知鬼不覺。


    “你別害怕,其實我和那小子是一起的,隻是想過來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他現在昏迷不醒,不如你和我說說看?”黃鶴盯著她不放,“這裏也不是一個談話的地方。”


    “你可以等他醒來後問他。”關甜討厭他的目光。


    “現在出了大事,如果我不清楚來龍去脈,那我就隻有將他交出去,你希望他送死?”


    關甜開始猶豫了。


    “想救他,就快點出來。”


    關甜猶豫不決,又想到簡凝說的話,隻好跟了上去……


    關甜越來越害怕,上了黃鶴的車不久,便要離開,黃鶴冷哼了一下,便對著她上下齊手,她不斷的掙紮著,黃鶴幹脆就向關甜身體裏注射了一劑藥物。


    那是一個噩夢,最髒的一天,關甜隻感到那些人渣不停的在自己身上動作,她想殺死他們,就算殺不死,自己就自殺好了,但她沒有力氣,一點力氣都沒有,哪怕連哭都哭不出來。


    仿佛世界末日一般,她的人生在那一天,徹底的支離破碎,全盤崩塌,什麽都不剩下。


    過了好久好久,有人來抱起她,將她送進了醫院。她醒來之後,便看到白色的一切,疼,很疼,可她哭不出來,一點都哭不出來。


    “我會讓那些人付出代價。”屋內傳出了聲音。


    關甜找尋了一會兒,才看到那個男人,他坐在那裏,仿佛隻是一團暗影一般。可她看著他,還是沒有哭,表情平靜到麻木。


    他說他會讓那些人付出代價,意思是他現在還沒有這個能力。


    因為關甜,成功的拖住了黃鶴,才讓顧長夜的人來找到他,否則顧長夜這一次,恐怕凶多吉少,聽聞梁金鵬給黃鶴的好處還真不少。哪怕是現在,因為顧長夜的事沒有處理幹淨,梁金鵬對黃鶴發了一通脾氣,黃鶴也不是個好惹的,現在與顧長夜聯合起來,一起對付梁金鵬。


    而顧長夜想做的事便是借黃鶴的手先把梁金鵬拖下馬,然後再收拾黃鶴一群人,他現在還不敢輕易出手。黃鶴現在對關甜似乎很感興趣,梁金鵬也有意無意的想讓黃鶴與顧長夜對著幹。


    那些東西,都好複雜好複雜,關甜都不想知曉,卻又無意中聽到了。她聽到那些打打殺殺,人命關天的事,想到的第一個念頭是:凝凝,這個男人不適合你,他不會是你的良人。


    甚至在顧長夜沒有來醫院時,黃鶴來惡心過關甜一回,讓關甜跟了他,他對她很感興趣,關甜躺在那裏,看著這群把人命當兒戲的人,沉默不語。他們都是畜生,都是。


    顧長夜一直照顧著她,她沒有問他會把黃鶴怎麽樣,他也沒有說,他隻是默默的照顧著她。直到有一天,她對顧長夜說,帶她去本市的一所大學,她要和她的男朋友分手。


    前一天的晚上,她做了一個夢,在夢裏,展恒對她說,“以後我們要生兩個孩子,一男一女,男孩就像我一樣聰明,女孩要像你一樣幹淨美麗……”


    幹淨美麗,第一次有一個詞,就可以讓她痛,那般的痛。她想到展恒的父母,言辭激烈的讓自己離開他,自己的存在隻是讓展恒前途無望,他們的兒子,是要幹大事的,哪裏能被她這樣的女子束縛。


    她看著展恒,第一次那麽痛苦。


    說完分手,她上了顧長夜的車,第一次忍不住大哭,顧長夜看了她一會兒,將她放到自己的懷裏,“他不能承受在你身上發生過的任何事,但我能。”


    他的眼睛很堅定,很堅定。


    他不止是說她已經不再幹淨美麗,還有黃鶴對她現在的占有欲,他都能夠幫她解決掉,“為什麽?”她看著他。


    “你是我喜歡的那種女人。”


    “因為我沒有自殺,沒有去死?”她諷刺的笑了起來,可笑容裏帶著淚水。


    他不點頭,卻也不否認,她知道自己至少猜對了一半。


    關甜卻哭了,眼淚滑到心裏,苦澀難當,她閉了閉眼————幸好是我,如果是凝凝,她該怎麽辦,還能好好活著嗎?


    她知道近段時間黃鶴對她糾纏不已,甚至想從她身邊的人入手,如果她還和展恒有來往,那個幹淨美好的男生,怎麽敵得過這些烏合之眾。


    她要活著,哪怕活得很艱難,哪怕不知曉自己為何要活著。要生存,所以她現在不能離開顧長夜身邊,至少他現在能保自己安穩,隻是她的情緒一直很不好,不哭不鬧,看上去無事,卻又十分不正常,顧長夜依舊不允許她出院,甚至他會在他有空時便來陪著她。


    關甜想到好多好多,那些過往時發生的事,她想她的生命中,最美的便是遇見了展恒和簡凝,那是她一生最大的幸運。


    生活依舊平靜著,直到有一天,簡凝的父親和哥哥找到自己,他們說希望簡凝嫁給顧長夜,所以她得出局,關甜隻是淡淡的反問,“如果我不呢?”


    “如果你希望你從此之後沒有母親,你可以繼續堅持。”


    那般的壞,甚至和那些人沒有兩樣,關甜沉默。


    展恒的死,其實沒有打敗她,哪怕在葬禮上展恒的父母對自己拳打腳踢,恨不得自己馬上事,沒有打敗她。那時她想著,她沒有了愛情,至少還有友情,她不為誰而活,隻是想堅強的活著而已。


    簡凝想嫁給顧長夜?關甜不由得苦笑,她想到顧長夜對於死亡眼睛也不眨一眼的姿態,又想到簡凝那嬌滴滴的模樣。即使簡凝對自己說,她們已經絕交了,她也還是把簡凝當做自己最好的朋友。


    她從來都為著活著的人生存,這一刻也一樣。


    展恒死了,如果母親也因為自己而……凝凝真要嫁給那個男人嗎?


    她想到簡凝的笑,那般美好,是她自己從未有過的純粹美麗,仿佛掛在雪山頂端的那張單純笑臉,她突然就忍不住哭了出來。


    從小到大的經曆,讓她突然就頹然下來,母親離去,父親生病早亡,爺爺奶奶不喜,男朋友過世……好像她自己真的是一個不詳的人。


    第二天,顧長夜又來看她了,在他離開時,她笑著看他,“你是真的想娶我嗎?”


    他點頭,她笑得更開心了。


    如果她死了以後,他們便不會想對自己母親怎麽樣了吧,母親依舊可以一家三口過得很好,如同自己從未出現那般。而她自己,可以如展恒父母所言那般,去陪著展恒。


    更重要的是,顧長夜是真心的想娶她,那麽她死了之後,顧長夜不會那麽快娶別人,也應該會離簡凝遠遠的……


    當她站在天台上,心中無波無痕:凝凝,找一個疼你愛你寵你的好男人幸福一輩子……


    她希望所有的一切都能隨著她的離開,全都帶走,那些不好的,那些醜陋的,那些肮髒的,全都帶離。


    顧長夜,他不是你的良人,凝凝,找一個愛你疼你寵你的好男人幸福一輩子。


    簡凝拿著手機,眼淚滴滿了手機屏幕,她真的以為自己不會再哭,原來眼淚還是會絕提,原來心還是會疼,好像真的嫌棄她傷得不夠徹底,有人要狠狠刺穿她的心才罷休。


    那時,兩個女孩坐在校園的操場上,迎著夕陽的餘暉,互相說著彼此的心事。


    “甜甜,我們會當一輩子好朋友,對不對?”


    “嗯,一輩子的好朋友,永遠也不變。”


    兩隻手同時伸出大拇指輕貼了一下,仿佛蓋下的章,契約時間是一輩子,誰也不許變。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各位的打賞,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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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七頁


    簡凝與關甜的母親和妹妹一起吃了飯才離開,在飯桌上,楊阿姨說了好多好多關於關甜過去的事,簡凝都認真的聽著。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到與楊阿姨笑著聊天的,隻是當知曉關甜那曾經來自己都不曾提起的生活,她突然就變得釋然了,關甜的人生,從頭到尾,都從未獲得過她曾以為的美好,可自己,至少曾經幸福過,那麽多的幸福,不能因自己後來的不如意,就去責備那些曾經的美好。


    她一個人走在大街上,真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裏,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又應該被放在那裏。鬼使神差的,她想回到了別墅,小迪之前放了一個玩具在那裏,她想去拿走,然後呢,再去哪裏呢,她不清楚。


    街道上有人快速的看她一眼,然後匆匆離開,她輕輕一笑,也許別人都把她當做了隻有軀殼沒有靈魂的人了吧,都想要躲得遠遠的。


    今天,別墅裏似乎有些怪異,她想了一會兒,還是打算不讓別人看見自己,因為她現在,一點也不想看到那個人,一點也不想。別墅裏,還有另一條道路,這裏一直分為前院和後院,後院有一個巨大的遊泳池,曾經顧長夜很喜歡待在那裏遊泳,後來他長久不出現,後院便沒有人會再靠近,久而久之,便有些荒廢。她曾經將別墅的所有地方都摸了一個遍,知曉後院的鐵門中間雖然落了鎖,可那縫隙很大,使勁兒的往裏麵鑽,也是可行。


    在那漆黑見不到光的時日裏,她曾把這縫隙當做她一條通往光明的路,隻是她猶豫很久,還是沒有勇氣自己一個人逃走,更重要的是即使她選擇逃走了,也會被那個人抓回來的吧!


    她從鐵門那裏鑽了進去,熟門熟路的朝著自己要去的方向走去,她小心的躲過幾個傭人。


    “少爺還沒有回來,電話倒是打了一堆,你說夫人會去了哪裏啊?”


    “這誰又能知曉?不過我看少爺像是急瘋了似的……”


    簡凝快速的上樓,小心翼翼的去到她自己曾經的房間,那裏還是一片潮濕感,空氣裏也帶著無數冷意,可這熟悉的感覺,卻讓她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房間裏有著一個小書包,是她為小迪買的,裏麵還放著一些她買的故事書和小孩子的教科書,還有小迪很喜歡的幾個小玩具,她抱著這個書包,沉默的坐了很久,才準備離開。


    當她順著走廊走過時,書房裏突然發出了一聲聲響,仿佛什麽東西掉到了地上,簡凝心跳猛的加快了,正準備離開,裏麵卻傳出了聲音。


    “為什麽大哥要那樣對大嫂說話?”阮遇銘急的抓抓頭又扯扯頭發,“我都不明白,大嫂不見了,他急得跟什麽似的,偏偏在大嫂麵前那般說話,大哥這樣究竟是什麽意思啊?”


    見大家都沉默,阮遇銘更是急不可耐,大哥出去找人了,他們幾個卻躲在這裏,明明大哥讓他們也一起去,但他們似乎都沒有這個打算,甚至希望顧長夜不要找到簡凝,最好簡凝像幾年前那樣徹底的消失,或許這才是最好的結局。


    阮遇銘不爽了,“你們是不是希望大嫂就這樣不見了,永遠不會來了?”見所有人還是沉默,他自己激動不起來了,一個人激動沒意思,“大哥為什麽要這麽做啊,我都不清楚。大哥為了大嫂,把簡氏那個爛攤子拿在了手中,當初那麽亂,如果不是大哥,什麽簡氏,早成一個空殼子了。還有那簡老爺子,明明是被那別有用心的人故意逼瘋了,如果不是故意告訴那簡老爺子他女兒死了,他能受到刺激直接倒下了嗎?還有大嫂那沒有用的哥哥,沒出息的那樣兒,如果不是大哥管著,早別人弄死不知道多少次了……還有小迪,大哥隻是送他去醫院檢查一下,沒有想到就檢查出有那樣的病,小迪那樣,大哥那麽痛苦,他怎麽可能會害自己的兒子……”


    在當年簡凝離開之後,簡一凡來找顧長夜,他想見自己的妹妹,顧長夜拒絕,簡一凡也是個固執的人,不見到簡凝,絕不離開,也是因此,知道了簡凝已經死掉的消息,他不敢告訴自己的父親,隻能對顧長夜破口大罵,日日詛咒著顧長夜不得好死。但吳全衡等人,卻從簡一凡的口中知道了簡凝的現狀,於是趁簡中嶽狀態最不好時,將這個消息告訴簡中嶽,簡中嶽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兒竟然已經死掉,吐出一口血,倒在了地上。


    之後吳全衡等人便想著將簡一凡整垮,設計了不少陰的,簡一凡果然上當,還沾染上了毒品。當時簡氏大亂,顧長夜在那時站了出來,原本想見吳全衡等人全都除去,但如果那樣,他就真坐實了吞並簡氏的罪名,更何況那時公司搖搖欲墜,不能動那麽大的幹戈,他隻好先把吳全衡等人放到一邊,日後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簡一凡沾染上毒品之後,日日與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一起,打架鬥毆,得罪了不少人。好幾次都是顧長夜親自去領人,每次阮遇銘等人都勸他不要再去惹簡家這趟渾水了,可他自己偏不聽。


    顧長夜自己不聽勸,簡一凡也不領情。


    簡一凡即使臉被人打腫了,已經惡狠狠的看著顧長夜,“顧長夜你不得好死,我的事不要你管,聽到你的名字我都惡心,你如果再管,我就在你麵前自殺……撞牆撞地,不行我就咬舌自盡,反正你逼死了我妹妹,也不會介意多逼死一個人。”


    顧長夜讓人把他拖去戒毒所,簡一凡真的就咬舌自盡,嘴裏出了好多的血,顧長夜才招招手,讓人別管了……那雙惡狠狠的眼睛沒有讓他害怕,可那最後一句話,卻能讓他疼了一下。


    周承業看向急切得不行的老七,不給個一個回答,他好像就不會消停似的,“你也知道大哥是在說反話,就不知道多思考一下嗎?”見老七隻看著自己等著下文,於是不由得感到無可奈何了,“大嫂那樣子像要活下去的嗎?大嫂已經失去了活下去的欲望了,大哥那麽做,隻是希望大嫂能恨他,恨到骨子裏,恨到會想殺了大哥,所以隻要大哥自己不死,那大嫂就會想活下去……”


    阮遇銘一聽,突然就哭了出來。


    簡凝站在那裏,手捏緊那個小書包,閉了閉眼,又走回了自己那個房間。


    別墅裏,從半夜時,開始有了響動,原因是簡凝睡了一會兒後,感到口渴,下樓去喝水,被傭人看見後,傭人便激動的卻給顧長夜打電話。顧長夜立即趕了回來,傭人們都說簡凝是突然冒出來的,完全不知曉她怎麽會就在家裏,當時把傭人嚇了一跳,還尖叫了一聲。


    顧長夜不想聽那些,隻是快速的上樓,去到簡凝睡的那間客房。他站在門口,抑製住自己心跳太快引起的劇烈呼吸,好一會兒後,才慢慢的推開了門。


    他不敢開燈,隻能站在門口,等著眼睛適應了黑暗,看到床上突起的一團黑。可他還是害怕,所以他一直站著,直到聽到屋子裏,來自另一個人的平穩呼吸聲,她睡著,還睡得很安詳,仿佛正處於一個美夢之中。


    他的心也突然在這一瞬間安了下來,可他的眼眶卻紅紅的,之前的擔憂害怕,在這一刻,全都變成隻要找到了她,一切都好。


    隻要她還在,那麽一切都好。


    顧長夜再次醒來就已經接近中午了,他晚上根本不敢睡覺,一直睜著眼睛,但最近這段時間,他都沒有合過眼,也許太累了,最後才真的睡了過去,也許是心裏的負擔少了,他睡得比較沉。醒來了後,他自嘲的笑了笑,如果她準備昨天晚上,在他睡得沉的時候動手,她應該會成功,隻是她也許根本不知道自己回來了。


    他穿好衣服起來,對著鏡子看一眼,才看到自己頹廢而狼狽的樣子,眼角下有大大的黑眼睛,皮膚也暗黃,嘴上的胡渣也長了出來。他想了想,將自己處理之後,才慢慢的走出去。


    下了樓,便聞到一股兒飯菜香,他也不由得餓了。


    他向廚房走去,看到在廚房裏忙碌著的身影。簡凝的菜全都已經切好了,現在正在下鍋,她炒菜的技巧嫻熟,香味立即就散發在空氣之中。


    簡凝突然轉過身,看到他之後,對他笑了笑,“你終於起來了啊,我等了你好久。”


    她笑得那麽明媚,顧長夜心口一酸,竟然立即轉過頭。他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再看到她那樣的笑了,他不敢再站在那裏,去到客廳看電視,可什麽都看不進去。


    有一個傭人膽子比較大,站在顧長夜麵前,竟然笑著開口,“夫人很早就起來了,還向我們打聽你喜歡吃什麽菜,連我們去買也不行,她要親自去為你買菜,為你做一頓夫人親手做的飯菜,夫人這次回來對少爺很在意呢!”


    顧長夜聽了半響後,才揮揮手。


    隻是他自己不由得哼了一聲,她不自己去買,怎麽能買到她需要的工具呢?前麵她做的事,都失敗了,無論是咬自己的脖子,還是拿槍指著自己……隻是她這次怎麽可以這樣呢,怎麽可以用他最不可抵擋的笑出現在他麵前呢?


    她真是變得越來越厲害了,他不由得微微苦笑著。


    過了一會兒,簡凝便端著菜到了飯桌上,還看了顧長夜一眼,露出不滿的神色來,“怎麽還不去洗手啊,洗手吃飯啊?”


    聽到她帶著撒嬌的聲音,顧長夜看了她許久,才笑著起身,隻是怎麽都說不出話來。他想,她就這次的演技最好,她怎麽可以表演得這麽的好。可他明明知道是假的,卻還是舍不得去拆穿,想讓她多表演一會兒。


    簡凝將所有的菜都端了出來,還將飯也盛好。她的額頭上有著細細密密的汗珠,讓她看上去活力十足,臉上也帶著健康的紅暈。顧長夜坐在飯桌上,在桌子下,用手狠狠的掐自己一把,這不是夢,不是她的幻想。


    她明明之前做過同樣的事,可那時她還表現得那般僵硬,今天卻已經這麽自然,讓他幾乎看不到任何的破綻。


    這是假的,這都是假的,是她消失了這麽久之後,反複練習的假的,就是為了讓他迷惑,讓他陷進她這溫柔的陷井,顧長夜你得看清楚。


    簡凝坐到飯桌旁,看見他竟然連筷子都沒有拿起,不由得皺著小臉,“你怎麽不吃啊?難道嫌棄我做得不好吃嗎?”她還發出輕聲的呢喃,仿佛對他極大的不滿,“小迪都誇我做的菜很好吃,他每次都會多吃的……”


    簡凝說著,便拿著自己的筷子往顧長夜麵前的碗裏夾菜。


    顧長夜的手緊緊捏起,他應該阻止她的,像過去那樣,諷刺她,這算盤打錯了,他是不可能上她的當,她又來做這些愚不可及的事。她親自買的菜,她親自做的菜,這次又想在飯菜裏動手腳了,隻是不知道是慢性毒還是劇毒了,她如此恨自己,應該是後者吧!


    他抬起頭,便看到坐在對麵的女人正看著自己笑。她笑得那麽明亮,眼睛如同一汪清泉,倒映著自己的眼眸,她的眼睛,隻看著自己。


    他伸出手,拿起筷子,一口一口的吃著她給自己夾的菜,他吃得很慢,仿佛想將此刻無限延長,而簡凝就微笑著看著他吃著她做的飯菜。


    “好吃嗎?”她輕聲問著。


    顧長夜點點頭,盯著她的笑臉,他仿佛再也移不開眼眸。簡凝見他似乎真的很滿意,自己也拿起了筷子,顧長夜眼睛微微一動,製止她的動作,“你就不要吃了吧!”


    簡凝抬頭看向他,十分很不解。


    “我餓了很久了,我吃飽後,你自己做菜再吃。”


    簡凝看著桌上的菜,想說這麽多,他根本不可能自己吃的完才對,但她沒有反駁他的話,他不讓自己吃,她就不吃,坐在那裏看著他吃飯。


    他吃得很慢很慢,吃一口就抬頭看她一眼。他想上帝還是聽到了他的禱告,他想看到她這樣的笑,夢裏都無數次想著,那個站在教堂裏的女孩,一雙眼眸直直的看著他:我不要別的,我隻要他愛我。


    她笑得那麽美。笑得那樣讓他心痛,刻在他心裏,成為一個永恒的美好,誰也比不了,誰也無可替代。


    簡凝趴在桌子上,看著他那般小心翼翼的吃著,飯最初還冒著熱氣,最後連點溫熱都沒有,她原本想說他可以吃快一點,但看到他動作優雅的樣子,還是止住了,也許他就想這樣吧!


    吃得再慢,也會有吃完的時候。


    “你這是要去公司?”簡凝看著他起身後,跟著一起站了起來。


    顧長夜抿緊唇,點了點頭。


    簡凝便跟著他一起出去,走在門口時,她才停下了腳步,看著他走遠。


    顧長夜站了好長的距離,轉過身,看到她還站在那裏,他看不清她的眼眸,可他知道,她一定在看著自己,一定還帶著笑意,隻有這樣,他的心才會那麽暖暖的。


    他走了幾步,再回頭,發現她還在看著自己。她像每一個愛著自己丈夫的妻子,默默的站在那裏,看著他離開。


    “顧長夜……”


    她的聲音很輕,可他還是聽到了,轉身就向她跑去,停在她麵前,她果然是在對著自己笑著的。


    簡凝伸出手,摸向他的臉,俊挺的臉龐,高挺的鼻子,好看的眉眼,還是她最喜歡的樣子,她不由得踮起腳尖,輕輕的在他嘴唇上貼了一下,“顧長夜,我不恨你了。”


    他還全身僵硬的站在她的麵前,她隻覺好笑,不由得推了他一把,示意他快點去車庫取車,一個領導人,睡到現在,竟然還耽誤著去公司的時間。


    顧長夜嘴角都在抽,似乎什麽話馬上要說出來,卻還是強迫自己閉嘴,他站在她麵前,好像要將她裝在自己眼裏,才肯罷休。


    有過了一會兒,他才長長吐出一口氣,牽了一下她的手,“風大,你趕快進去。”


    他看她好一會兒後,才轉身,這次沒有敢回頭,怕自己回頭,就真的舍不得離開了。


    簡凝看著那個背影,嘴角的笑意滿滿收攏。


    顧長夜,我不恨你了,可不恨和原諒,從來都不是一回事兒。


    別墅的後院,有一個淺水區一米五,深水區兩米的遊泳池,此刻簡凝就站在這遊泳池邊,水質很清澈,哪怕長久沒有人使用,但當初設計的換水循環係統卻一直在工作著。


    她坐在那裏,想起了好多好多的人。


    上天真的不虧欠她,她想要的一切,全都賜給了她。一個性格很好的男閨蜜,一個對自己絕對好的好朋友,一雙疼愛自己的父母,一個寵愛自己的哥哥……


    還有,她自己選擇的愛人,她自己強求的孩子,她想要的,上天全都恩賜給了她。隻是她這輩子最遺憾的事,她和她的那個愛人,連一分鍾的兩情相悅都沒有,可剛才,她也為自己實現了,就那幾分鍾,應該可以算是短暫的恩愛了吧!


    她沒有什麽好抱怨的了,所有的人,都在用著最大的力氣關心著她,如果說有錯,那隻是她自己的錯。


    如果她不曾遇見那個叫顧長夜的少年,關甜不會遭遇那麽大的不幸甚至死去,如果關甜沒有出事,展恒一定不會自殺,而她自己的父親和哥哥,也一定不會有這樣的結果。她自己才是那個罪惡的源泉。


    淚水無聲的從她眼角滑下,隻是她是笑著的。她看著灰蒙蒙的天空,還有她的小迪,如果不是她的強求,也不會一直跟著她受苦。


    她所有的親人,都因為她自己而不幸,都因為她而不痛苦。


    可她自己卻竟然還活著,多麽可悲的事實。


    她站起身,順著那下水的階梯,一步一步走夏秋……


    她隻是不小心遇見了一個讓她心動的少年,為什麽要付出那麽大的代價?


    她隻是愛上了一個不該愛上的少年而已。


    她的親人,全都因著她受了重大的痛苦。


    她仿佛看到了媽媽,看到爸爸,看到了關甜,看到了展恒……還有她的兒子,小迪正對著她笑著,像過去無數次那般,對著她笑著,輕輕的喊著,“媽媽。”


    “小迪,你不再孤單了,媽媽來陪你了……”


    後院的遊泳池蕩起陣陣漣漪,一圈圈的波紋蕩開,然後慢慢恢複本來的平靜,最終無波無


    痕。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還是那句話,謝謝所有陪我到最後的你們,無論你是一開始陪我到這裏,還是中間加入,都感謝你曾陪我走過這段旅程。


    到了後期,我是這樣定義簡凝的存在,我把她當做是我自己的一個懦弱的缺點,想隨著這個文,讓我自己的那些缺點也隨之而去。一個文無論是虐還是暖,都不能說明作者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一個積極的人,哪怕是看到悲觀的東西依然能看到積極,比如這個文,有人說這樣虐,會讓很多女孩不敢談戀愛,但從另一個角度,不是讓更多人知道要慎重嗎?


    而一個悲觀的人,哪怕生活幸福,也永遠不會滿足。


    這一段旅程真的結束了,無論你滿意與否,這段路程都完結了。


    如果你對我的文比較滿意,可以收藏我的專欄,我開了新文,都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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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願意繼續陪我下去的,我們在下一個文不見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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