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多想,隨著程羽菲離開。


    程羽菲租的地方有些偏僻,因為這樣房租會比較低。簡凝也大概知道了程羽菲現在的情況,破產之後,程羽菲還得照顧她那個不聽話的弟弟,日子還是挺辛苦。


    程羽菲自己無所謂,已經過去那麽久的事,她隻是想知道現在簡凝過得如何,“你說實話,你現在過得怎麽樣?”


    簡凝笑笑,“很好啊,我老公那麽有本事,我能擔心什麽?”


    程羽菲看著簡凝,許久之後歎氣,將簡凝抱住,“傻瓜,逞什麽強呢,我又不會笑話你,想哭就哭吧……”


    想哭就哭吧。


    這麽久,再沒有人能給她一個擁抱,告訴她可以隨意的哭泣,再沒有人能給予她半分溫暖。


    莫名的,簡凝大哭起來,眼淚決堤一般。


    程羽菲不斷的安慰著簡凝,雖然簡凝說得不多,隻大概的說了一下自己的情況,程羽菲還是能夠懂。簡凝變成這樣,不是因為一時受到了委屈的難受,而是長期的碾磨……


    程羽菲將簡凝從自己的懷裏推出來,“簡凝,你有沒有想過逃跑?”


    簡凝大驚失色,“逃跑?我能跑哪裏去?我爸爸和哥哥都在這裏。”她搖搖頭,“羽菲,我覺得我的一生就這樣完了。”


    程羽菲搖晃著簡凝,“你不能這麽沒有信心,生活是你自己的,隻要你不放棄,沒有人能剝奪你的人生。”


    簡凝擦著自己臉色的眼淚,看了一眼停在屋子外麵的那輛車。莫名的,她對程羽菲感到安心,這個人能讓她放心,她湊到程羽菲的耳邊,“其實我今天出來是想……”


    程羽菲睜大眼睛看著她,隨後點了點頭,“你放心吧!”


    婚之初(十三)


    和簡凝預料中的一樣,顧長夜當天晚上仍舊沒有回來,這一夜她睡得很安穩,她覺得自己的人生,終於有一些東西可以期待了。隻是她還是忍不住想罵自己,這種想法多麽自私,她的父親和哥哥還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第二天,她表現得很平常,沒有任何的不對。按時吃早餐,沒有露出任何的不對勁,飯後,她去同學那裏敘舊,還是司機送她過去。


    下車之後,她才開始忐忑起來。


    程羽菲笑著將她牽進屋子裏,握著簡凝的手時,發現她的手很冰,“你別緊張,也別害怕。”


    簡凝這才點點頭,這棟樓隻有一個出口,司機隻在下麵的出口等著,並不擔心她會離開。


    “羽菲,你不懂,我已經失去了兩個孩子了……我,我真的很害怕。”


    程羽菲的眼底閃過一絲惆悵,往事不堪回首,隻是每個人的擔憂不同罷了,她點點頭,“你也別太緊張了。”


    進了屋子後,程羽菲還是謹慎的將門都關上,這才去拿在藥店買的驗孕棒,塞進簡凝的手中,“我怕出差錯,這是我去了三個藥店分別買的不同型號的驗孕棒,你分別都試一下。”


    簡凝拿著驗孕棒的手都忍不住,她無法忘記,當她從樓梯上滾下去的瞬間,那股兒鑽心帝痛提醒著她,她保不住自己的孩子了。第一次是意外,那第二次呢?她甚至都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了,她這麽懦弱沒有用的女人,也許上天也認為她不配有自己的孩子。


    前幾天時,她就已經感到自己身體的異常,那種莫名的感覺,就像她懷第二個孩子那般,沒有什麽原因,就能感到肚子裏有一個小生命。她焦躁,不敢像之前那次,直接去醫院,那時她還沒有對他絕望,還以為他們之間有一個孩子後,就能改變彼此之間的關係。


    甚至她很沒有用的去想過,無論顧長夜在外麵怎麽樣,她都無所謂了,她願意守著自己的孩子過一輩子。


    隻是那個男人不肯給她機會。


    如今,也許她肚子裏又有了一個小生命,會慢慢長大,會叫她媽媽。可她不敢去證實,她原本想趁著昨天去藥店,但她不能,司機一直跟著她,她去哪裏都會被發現,而顧長夜很快就會知道。


    她不能讓他知道。


    三支驗孕棒,她閉了閉眼,又害怕,又激動。


    全都是兩條紅線。


    簡凝慢慢的從洗手間走出來,程羽菲第一時間迎了上去,“怎麽樣?”


    簡凝用手摸在自己肚子上,臉上的笑很僵硬,她拉過程羽菲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羽菲,我有孩子了,他在這裏,你感覺到了沒有?”


    程羽菲也為簡凝高興,隻是簡凝現在的狀態很不好,隻好又安撫著。簡凝卻拉著程羽菲的手不放,“這個孩子很乖,一點也不嬌氣,沒有讓我受罪,卻又那麽乖巧滇醒著我他的存在。”


    她是在笑,可這笑被的恐懼烘托著,顯出幾分詭異來。程羽菲能感覺到,簡凝的手在不停的抖動著,她一定是又想到那兩個沒有保住的孩子了。


    “簡凝,”程羽菲試探的喊住她,“要不,你逃走吧!走得遠遠的,永遠都不要回來。”


    簡凝笑了起來,對自由的向往,對美好未來的希冀,隻在一瞬間,這笑立即暗淡下來,仿若盛開正豔的玫瑰,突然之間凋零,她搖搖頭,“我逃到哪裏去?我什麽都沒有,逃了也活不下去。何況,如果我真靠你逃走了,顧長夜一定不會放過你,我不可以這麽自私。”


    程羽菲還想勸說她,但簡凝都拒絕,沒有人知道她有多麽想逃跑,可也沒有人知道那會有什麽樣的後果,以顧長夜的為人,簡凝逃走了,他一定不會動用人去找她,他隻會去折磨她的父親和哥哥,不費吹灰之力都讓她主動回來,而且還得回來對他苦苦哀求。


    那個男人的行事作風,她自己太清楚不過了,沒有人比她自己更加了解。


    程羽菲見勸說無效,也隻能作罷,“你現在不能激動,就算不為你自己,也要為你自己肚子裏的孩子。”


    簡凝堅定的點點頭,“如果我保不住他,”她看著自己的肚子,手在那裏摸索了許久,“我就去陪他,這樣他就不會孤獨了。”


    “你胡說些什麽。”


    簡凝也不反駁,隻是虛弱的笑中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信念,她一定要保住這個孩子,一定不能再繼續懦弱下去了。


    程羽菲讓簡凝在這裏安心坐著看電視,她去做飯。簡凝笑笑,卻怎麽也安不下心來,她想到了很多很多,她一直活得都那麽自我,小時候總是不停的需求自己想要的一切,如今她無論想要什麽都能那麽困難,這和她那恃寵而驕以及又懦弱的性格有著的關係。


    現在,她不能繼續懦弱了,她得為自己和孩子賭這一局。


    網絡是這個時代傳遞信息最快的媒介,一條轟動的熱門新聞在經過網絡的預熱,瞬間成為各大周刊的頭條。女大學生當人小三,被人教訓,即使視頻中的人物做出了模糊處理,還是被輿論推到了熱門。


    助手急切的推門而進,連敲門的步驟都已經省掉,可想而知這件事有多嚴重。


    顧長夜聽了助手的報告,隨即讓他出去。在下一秒,故事中的女主角葉婉便打來電話,在電話裏聲淚俱下,她隻是向往常一樣出校門,卻被人逮住,然後還被人扇了耳光,有人還將她拍了下來。現在網絡上全是關於她的新聞,說她破壞別人的家庭,當了不恥的小三,還將她的名字和專業全都爆料出來,現在學校方麵已經對她準備做出了處理。


    她是靠自己的努力才考上了這所大學,念書是她父親對她唯一的期盼,現在她的一切都毀掉了。


    葉婉記得,那個打她的人說是他妻子叫去的。


    顧長夜沉默的掛了電話,似乎還能聽到葉婉痛苦的哭聲,他捏緊了手機,沒有想到,那個女人的膽子會這麽大。


    簡凝沒有想過事情會鬧得這麽大,程羽菲之前告訴她,說這件事薛佳柔打算去處理,沒有想到薛佳柔這人這麽的雷厲風行,說去就去,直接能逼得對方走投無路。她不是在同情別人,她連自己都管不過來,她隻是怕她自己的事,連累到了別人。


    其實不該讓她們去做這樣的事,應該她自己親自去,隨便在葉婉麵前說點什麽,相信葉婉就會哭哭啼啼的去找顧長夜訴苦,那她的目的也算達到了。可她怕,葉婉表現得無害,她卻不再相信了,現在演戲的人太多了,以退為進,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什麽都敢去做。


    如果她真和葉婉起了爭執……她用手摸著自己的肚子,她不敢冒險,隻希望這件事能夠快點過去。


    她覺得自己現在幾乎成了預言家,能夠判斷顧長夜會不會回來。她已經猜到了他會回來,卻還是忍不住心驚膽戰,他那輛車的引擎聲都能讓她的毛孔變大,汗毛直接立了起來。


    不要害怕,不要害怕,過了今天,一切都會好的,一定要好好去麵對。她摸著自己的肚子,簡凝,你得勇敢,現在你不是一個人。


    深呼吸了幾下,她這才慢慢走出自己的房間,心口窒息般的堵住,仿佛是去刑場,她自己知道自己在這一刻有多麽害怕。


    她慢吞吞的下來,而那個男人剛好進來。他身上的冷氣似乎太足了,傭人們本能滌得遠遠的,怕他那冷颼颼的目光。這樣一個男人,她當初怎麽會瞎了眼去招惹他?


    這真是一個不解之謎。


    他站在原地,隻是看著她,讓她的心發慌,手不停的冒著冷汗。


    顧長夜看她許久,突然笑了,轉過頭對向廚房那邊,“還不開飯?”


    傭人們戰戰兢兢的去廚房,將菜都端出來。顧長夜這才滿意了,看向簡凝,“還不過來準備吃飯?”


    他竟然是笑著的。


    簡凝卻不敢大意,這個人的表情就跟變色龍似的,你以為他是在笑,其實不是。簡凝慢吞吞的走過去,卻還是暗自打量著他的表情。


    一切都很正常,隻是太過安靜,簡凝覺得自己的續似乎加速了,能聽到那一下一下劇烈跌動,額頭的汗更多了。


    碗筷的聲響,都被無限的放大。


    她的動作沒有任何的不正常,顧長夜收起碗筷,將手中的筷子甩在桌子上,“簡凝,你真是變得有能耐了啊。”


    竟然連徐兆倫都叫得動,他真是小看了這個女人。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她繼續夾著菜,假裝自己安好。


    顧長夜將麵前的碗甩在桌子上,桌子上的盤子被砸成幾部分,一些細碎的殘塊飛向各處,而簡凝的身上沾上了不少菜葉子。


    她用手,將自己衣服上的碎片和菜都拿掉,這才抬頭看向怒火衝衝的顧長夜。他動怒了,這麽明顯,他過去從不在下人麵前給她這樣大的難堪,哪怕誰都知道她這個當妻子的人並不得她的寵愛。


    “真是長了本事。”顧長夜一雙眼睛直直的看著她。


    簡凝笑了,拿著旁邊的帕子擦著自己的手,“謝謝誇獎。”


    他站起身來,直接跳在桌子上,扯著她的頭發。她幾乎懷疑他會直接將她按在桌子上,可他隻是笑著,從桌子上跳下來,扯著她的頭發將她從椅子上拉起,然後看向一邊的傭人,“愣著做什麽,不知道收拾嗎?”


    他將她拉到二樓,所有的痛都已經變得麻木,她覺得自己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可她知道自己是在笑著的,“顧長夜,你也有可悲的時候。”


    他將摔在床上,禁錮住她的身體,“原來你就這麽想找死?”


    “嗬嗬,找一個替身……”她笑出了聲,“你看你多悲哀。”


    她臉上的輕蔑和嘲諷,如此明顯。顧長夜拿過一邊的枕頭,直接按在她的臉上,捂在她的鼻子上方,“那我讓你看看你究竟多麽能耐,你連一個替身都比不上?”


    簡凝不斷的掙紮著,用腳踢他。顧長夜將她悟得更緊,在這一刻,他真的有想將她弄死的衝動。


    她有什麽資格去嘲笑他?


    其實死並不是一件可怕的事,簡凝突然就放棄了掙紮,可在下一刻,顧長夜卻拿開了枕頭。


    簡凝睜開眼睛,對著他笑著。


    婚之初(十四)


    顧長夜突然就想起了那一天,他有事必須離開醫院,在離開前,關甜突然叫住了他,“你說你想和我結婚,是認真的嗎?”


    他點頭,他既然想和她結婚,那就一定是認真的。


    關甜對他笑了,什麽也沒有多說。那一刻,他以為她對他笑,是答應成為他的新娘,甚至為她難得的轉變感到興奮。


    直到第二天,傳來她的死訊,自殺。他才明白,原來關甜的那個笑,是在對他告別。


    他記得關甜的那個笑,一直都記得。


    就像現在,簡凝笑著看向他一般,“顧長夜,你猜對了,就是我找人去找的葉婉,我自己是沒有什麽本事,可我那同學的本事似乎還不錯。”


    豈止是不錯,能讓顧長夜也不敢動的人,不錯兩個字太過謙虛了。


    顧長夜看著她,就像從來不認識她一般。


    “沒有女人會容忍自己的丈夫背叛自己,何況你還去找了那樣一個和關甜長得如此像的人,我嫉妒。我告訴你,隻要我還是你顧長夜一天妻子,我就會去找你外麵那群女人,我過得不好,那你也別想過好。”


    顧長夜還是隻是看著她。


    簡凝有些發慌了,他不應該是這樣的反應,他難道不該暴怒嗎?她隻是盯著他,怕自己話說多了會出漏洞。


    顧長夜終於有了一點反應,“原來是這樣。你做這麽多,隻是想讓我主動提出離婚?簡凝,你怎麽還是那麽愚蠢,我怎麽可能放過你呢,尤其是在這樣重要的時刻,你不覺得很興奮嗎?能看到自己的仇人在自己麵前生不如死。”


    簡凝不斷的大口喘氣。


    顧長夜則很好心的再告訴她一件事,“你親愛的父親和哥哥現在正四處借債呢,你說他們能不能接到?”


    簡凝瞪著他。


    “本來他們是借不到的,可誰讓你是我的妻子呢,別人看在這個麵子上,一定會借的。”顧長夜伸出手來,拍了拍她的臉。


    她的臉色大變,然後呢,讓他們借了一大筆錢,投進無底洞,到時候……她全身得更加厲害,“顧長夜你不得好死。”


    “你台詞說錯了,你原本設計膽詞應該是勸我和你離婚,讓我娶外麵的那些女人。怎麽就換了台詞呢?”


    簡凝抓緊床單,不想再看他一眼。她是想得太簡單了,她原本是想著既然他已經找到了一個和關甜那麽像的人,也許他真會將對關甜的感情移到那個女孩身上,而她這般去惹那個女孩,以顧長夜的為人,一定不會繞過她。她再刺激一下他,說不定他就會選擇和她離婚,再娶那個女孩。


    她是天真,而且還很愚蠢。


    顧長夜拍拍自己的手,斜睨了她一眼,這才轉身出去。在出門的那一刻,他又突然想到,簡凝這麽膽小的一個女人,怎麽會突然想起了做這些事?難道是她口中所謂的朋友教唆?


    徐兆倫,看來他們的梁子結大了。


    他慢悠悠的轉過頭,再次看了床上人一眼,她的手放在肚子上。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眼神,她快速的將手移開。


    顧長夜的眸子閃了閃,某些東西似乎一下就得到了解釋。這個懦弱又天真的女人,像一隻小龍蝦似的,你一再進攻,她就一再退後。想讓她勇敢的向前走兩步,她也沒有那個勇氣,可是……總有例外。


    孩子就是她所有勇氣的來源。


    簡凝沒有想到顧長夜沒有離開,出了那樣的事,他不是應該去安慰那個叫葉婉的女人嗎?怎麽還會在這裏。


    顧長夜卻沒有理會她眼中的疑惑,“醫生已經到了,你打算一直躺在床上?”


    “你喊醫生做什麽?”她突然坐起來,覺得自己的反應似乎太大了,“我……我沒有生病。”


    “檢查一下比較好,我怕把你悟出了毛病。”顧長夜慢慢走近她。


    “我很好,不需要。”


    “你確定不需要嗎?”他笑了笑,似乎在暗示著什麽。


    簡凝不停的搖著頭,此刻家庭醫生已經站到門口,似乎有些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進去。顧長夜眯著眼睛看了她一會兒,揮揮手,讓家庭醫生直接走開。


    簡凝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也許不是她想的那樣。這一口氣還未吐出來,顧長夜的手已經伸了過來,簡凝驚恐的看著他的手摸向自己的肚子,立即用自己的手擋住。


    顧長夜抬眼,“反應這麽大做什麽,難不成這裏……”他指著她的肚子,“又有一個孽種?”


    他的話音剛落下,她的眼淚就順著掉落下來,她不停的向後退去,頭也不斷的搖著,“沒有,沒有,我沒有懷孕。”


    他臉上的戾氣加重,她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很好,很好,她現在竟然也學會了算計了。借著葉婉的事,演了一出好戲,她故意去找葉婉,故意激怒他,希望他能夠主動提出離婚放過她,然後她再跑到一個地方去生孩子。


    想得可真美。


    他也爬到床上來,快速的將她按住,“沒有嗎?”他笑了笑,“既然沒有懷孕啊,那我現在想要了,正好可以滿足我。”


    她睜大雙眼看著他,她沒有忘記她的第一個孩子是如何死去。初始靛會不是很深,她一直以為那個孩子和自己沒有緣分,後來每每想起,她就越發的難過,會去想如果她當初生下了那個孩子,孩子會有多高,會不會已經喊她媽媽了。她想,孩子離開的時候,一定很疼。


    她用手推著他,用腳踢著他,“你給我滾,滾開,離我遠一點。”


    “這麽大牌,連夫妻義務都不履行了?你不是想要孩子嗎,或許你運氣好,我現在就可以給你。”他抓著她的手,低下頭就去吻她,得到的卻是她咬了他嘴唇一口。


    血的味道,讓他整個人猙獰起來。


    她的臉上全是眼淚,“顧長夜,我求求你,你放過我,好不好……孩子,他也是你的孩子啊!”


    顧長夜的視線移動到她肚子上,“你不是沒有懷孕嗎?”


    “懷了的,懷了的,我懷孕了的。”她哭得更加厲害,全身抖動著,好似隨時都會崩潰。


    他俯在她耳邊,“你早點承認,不就好了?”


    顧長夜嘴角含笑,看她一眼,這才從床上爬起來,他抹了一把自己的嘴唇,手上沾了血跡,不由得心緒煩躁。


    簡凝的身體還是忍不住,不斷的抖著。她看到他要走開,大腦裏想到的不是輕鬆,而是他一定又想出了別的法子。他稱自己肚子裏的孩子為孽種,孽種。她快速的從床上爬起來,動作太過迅猛,下床的時候沒有注意,半滾到地上。


    顧長夜聽到動靜,慢悠悠的轉過身,像看小醜似的看著她。


    她此刻無比的狼狽,臉上淚水未幹,頭發一部分沾在臉頰上,一部分亂飛舞著,甚至眼睛已經腫得不成樣子。


    她以前不是這樣的,眉眼中總是含著笑意,眯著眼睛,總帶著對生活的積極和熱情,她總是會不分場合的大呼小叫,卻又不會太讓人反感。


    顧長夜眯著眼睛看著離自己並不遠的女人,他突然問自己,他還認識這個人嗎,這麽的陌生。


    簡凝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趴在他麵前,雙手拉住他的腿,“我求你,讓我生下這個孩子,我求求你……”


    顧長夜的視線落在她的雙手上,一言不發。想瞞著他生孩子,還想要設計他,竟然敢如此欺騙他,現在卻又求他讓她生孩子,是不是太搞笑了一點?


    她扯著他的褲腳不放,“求你,求求你……放過我的孩子,他是你的孩子,身上流著你的血液……”


    他第一次沒有回家,她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生著悶氣,在他回來之後,毫不掩飾自己憚度:顧長夜,你真是太過分了。


    在他不理會她的無理取鬧之後,她會纏著他的手臂:顧長夜,你不許不理我。


    在她看電視看得起勁時,會眯著眼睛笑:顧長夜,你看,我比她好看,你一定要像她男朋友那樣對我好。


    顧長夜,你不許騙我。


    顧長夜,你不許碰別的女人一下。


    顧長夜,你不能不回家。


    顧長夜,你隻能愛我寵我。


    ……


    他一直在想,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煩的女人,她以前那麽煩,現在一樣煩。以前的她,至少還能花枝招展,現在的她簡直是慘不忍睹。


    “顧長夜,我求求你,別傷害我的孩子,你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以前的她隻會要求他,現在也學會了求?


    他想抽出自己的腿,她卻跩得那麽用力,他沉著臉不悅,“你再不放手,信不信我一腳踢來,連去醫院動手術的程序都省了?”


    他似笑非笑,可她卻知道,他不是再開玩笑。


    嘴裏請求的話都喊不出來……


    婚之初(十五)


    “打掉。”顧長夜隻冷冷的扔給簡凝兩個字。


    她的手慢慢放開他的褲腿,害怕他真的一腳踢在自己的肚子上,小小的生命承受不起他給予的任何傷害,有了前兩次的教訓,她也不敢冒險。她摸著自己的肚子,孩子你別害怕,媽媽一定會保護你,如果媽媽保護不了你了,媽媽就來陪著你,媽媽可以為了你變得堅強。


    他的腳步聲消失了,她還是坐在地上。她用手去摸自己的眼淚,覺得很是滑稽,那個男人似乎在很久之前就告訴她了:簡凝,別想用你的眼淚騙我,你的眼淚不值錢。


    她是蠢,是笨,從來都不肯吸取教訓。


    她慢慢的從地上爬起來,走到床邊,她不能太激動,情緒也不能起伏太大,現在她有自己要保護的人了,她必須變得勇敢起來,哪怕看不到一點的希望。


    她睡得迷迷糊糊,好像在做著夢,夢裏有一個小孩對著她笑,快樂的喊著:媽媽,媽媽……


    她忍不住,也對著孩子笑了起來。


    顧長夜冷冷的站在床前,大概是等得不耐煩了,終於開口,“怎麽樣了?”


    “情況不太好。”醫生收好儀器,“她懷孕了,身體本就虛弱,現在又發燒……”頓了頓看向陰晴不定的男人,“以她的身體狀況,現在也不適合做流產手術。”


    “沒用。”也不知道是在罵誰。


    那醫生看看床上的女人,隻能做一些物理降溫,藥物對嬰兒都會有一定的傷害,隻是這個男人的眼神太冷了,讓人渾身不自在,隻是也已經習慣了,每次來這裏,麵對的都是這相同氛圍。


    顧長夜看著床上的女人,真是沒有用,她求他的時候,不是很有力氣嗎?轉眼間就變成這個樣子。


    她的臉發紅,不像平時總是慘白著一張臉,好像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似的,看著就讓人礙眼。


    他沒有再理會,而是走到了陽台上。他不在的日子裏,她就是一直關在房間裏,傭人說她總是一直站在這陽台上,不言不語。這間屋子的采光並不好,陽台外種了許多樹,樹長得高大,遮住了大半陽光,顯得屋子陰冷潮濕。可他記得,這間屋子是她自己選擇的,當初她鬧,主動分房睡,他那時隻覺得她的行為幼稚,當然了幼稚後麵跟著愚蠢兩個字。


    他站在陽台上許久,這裏的采光真的很不好,加上今天奠氣也不好,連他的影子也顯得很稀薄。


    他拿出煙來,點燃,吸著。


    腦海裏滑過了他們結婚那天,她犯蠢的樣子。她喜歡在教堂舉辦結婚儀式,非要走那一道程序,當他們站在牧師麵前,牧師準備念著那一長串致辭時,她立即揮揮手,急了起來,“我不要這個,不要……”不用念那些貧窮或者富貴,不用聽那些是否永遠陪同,她眯起了眼睛,指著他,“我隻要他愛我。”


    傻得無可救藥。


    經過一天的降溫,她終於不再發燒了,醫生也終於鬆了一口氣。


    顧長夜坐在床前,盯著自己的手心,他的這一條命是關甜救回來的,他從未想過有一個女人可以為自己做那麽多,他以前以為那些情節都出現在電影裏,可現實生活中,卻有一個人願意為自己做這一切。


    最初的不可思議,到見到她,就第一眼,他就認定,那是他想要的女人。她長得很美,可最吸引他的不是她那張臉,而是她眼神裏的倔強。那一刻,他就認定,那是他這輩子最愛的女人,沒有之一。


    他盯著簡凝的臉,她委屈了嗎?


    不由得笑了起來,可當關甜從醫院頂樓跳下去的時候,誰又知道她會有多絕望?關甜死了,再也活不過來了,他準備娶的女人,就那麽永遠的消失了。


    如果不是簡凝,關甜一定不會死。


    他伸出手來,在靠近簡凝臉時,又停了下來。她還活著,可以傷心了哭,難受了哭,痛苦了哭……關甜連哭的機會都沒有。


    簡凝慢慢睜開眼睛,看到他坐在床邊,本能的防備起來。她用手摸著自己的肚子,感受著生命的氣息。


    “去打掉。”顧長夜閉了閉眼睛,他沒有打算讓別的女人生他的孩子,“我不想再說第三次。”


    她很怕疼,皮膚偏偏又十分,小碰小撞了一下,就會留下淤青,那時她總喜歡纏著他:我這裏疼。


    她以為他會雄她,原來隻不過是她的以為而已。


    “他是你的孩子,你不怕他來找你嗎?”她輕輕的開口,聲音卻那麽的疲倦。


    “我等著。”他起身離開。


    她求過了,做過了努力,可就是無法打動他碟石心腸,她真的沒有辦法了。寶寶,媽媽應該怎麽做呢,媽媽該如何保護好你呢?


    簡凝變得更加的安靜了,一言不發,卻會努力的吃飯,哪怕她很沒有胃口。隻是顧長夜似乎吃錯藥了一般,竟然每天都回來。她每次聽到他的腳步聲,都會害怕的打起精神,離他遠遠的,她害怕他是來問她有沒有去醫院做流產手術,她害怕他會因為她一直不去醫院動怒,他隻需要輕輕的一腳,她的孩子就沒有命了……這個男人有多狠,她很清楚,甚至不用在他身上放任何的希望。


    她一直躲著他,絕對不出門,每天過得心驚膽戰,可這一切都值得,隻要孩子還在。


    這一天她起來沒有多久,就聽見顧長夜在打電話,似乎是出了什麽事,因為他的臉色很不好看,他一直蹙緊了眉頭。


    簡凝覺得上天還是眷顧自己的,他的生意似乎出了問題,他必須親自趕去。


    顧長夜十分動怒,那群人簡直不把他放在眼裏,竟然敢搶他的貨品。他得親自趕過去,這次出門,少則大概半個月,多則大概一個月。


    他在自己的房間裏收拾著東西,出門時,向走廊盡頭的那間房盯了一眼,卻還是走了過去。


    她似乎長了那麽點記性,即使再害怕,也不敢將門鎖著。他打開門,“這一個月,你少輕舉妄動,否則你自己承擔後果。”


    簡凝笑,他太抬舉她了,她能夠做什麽呢?


    “如果你夠聰明,最好趁這段時間把那孽種給我打掉。”


    簡凝躺在床上不做任何回應,讓她打掉孩子,除非讓她去死。


    顧長夜這才轉身離去。


    他坐進車裏,司機發動引擎,車開出了別墅。他擰著眉頭,看了司機一眼,司機立即會意,將車開回了別墅。


    管家對此似乎十分意外,還是立即上前來聽他的吩咐。


    “不許她出門,一步也不許。”


    管家連連點頭,即使沒有提具體的人,也知道指的是誰。


    說完那句話,他覺得自己的心口不再那麽堵得難受了,可感覺依舊不太好,他不是希望她這段時間去將孩子打掉,省得他回來看著煩嗎?為什麽又會這樣去要求?


    隻多一個月而已,隻多一個月而已,他在心裏這樣提醒著自己。


    出差的這些天,顧長夜一直處理著生意上的事,每天煩得透頂,似乎哪裏都覺得不爽,偏偏傭人還會每天打電話來。


    “簡小姐的身體似乎不太好,今天吃了飯就吐了。”


    “簡小姐今天似乎有些不正常,把自己關在屋子裏很久,連飯都沒有出來吃,她以前從不會不出來吃飯。”


    “簡小姐今天洗澡的時候差點暈倒在浴室了,還好發現得及時。”


    “簡小姐……”


    ……


    顧長夜接到這樣的電話,煩心不已,“她攆正常過?以後再打電話來煩我,全都給我卷鋪蓋滾蛋。”


    從那之後,傭人再也不敢給他打電話了,他也不用聽到關於她的一切了,每聽到一次,他就覺得罪惡,他不能忘記,他的生命是被誰救回來的。


    二十幾天終於過去,顧長夜也趕了回來。車剛開進別墅,管家就守在那裏,神情很是著急,似乎有事要告訴他。他擰著眉頭,現在煩透了,好不容易解決掉外麵那些事連夜趕回來,他隻想休息。


    下車之後,他疾步走進去,“你說的事,最好足夠重要。”


    管家的額頭已經冒著冷汗了,“夫人……”似乎想到了他的禁忌,“簡小姐已經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一天一夜了,沒有出來吃過飯,我們叫她她也不應聲……”


    “她想餓死,你們管她做什麽,成全她啊?”顧長夜對著管家怒目而視。


    不出門,不吃飯,還真當自己是夫人了?擺什麽譜兒?還是有自知自明,不敢出來見他?


    他並未多想,那個女人膽子那麽小,一定是害怕見到他。他現在也沒有心情理會她,隻想好好休息。


    他走到二樓,在準備推開自己房間的門時,鬼使神差的頓住了,他轉過身,看向走廊盡頭的那間屋子。好像有什麽東西牽引著他,他一步步走了過去。


    門緊閉著,他推了推,又握住門鎖搖了搖,門從裏麵反鎖了。


    他突然就升起一股兒怒火,敲打著門,“開門,給我開門……”


    沒有動靜,他用腳踢著那門,整條走廊都回蕩著他顛門聲,“簡凝,給我開門,你別以為不開門我就不能把你怎麽樣。”


    還是沒有動靜,他怒火中燒,這個女人怎麽還是那麽的蠢,還是那麽的笨,從來都不知進取。


    他退後幾步,用身體撞擊著門。


    一下,兩下……撞了許久,門終於開了。


    “簡凝,你看我怎麽收……”他怒氣衝衝的走進去,腳步卻頓在門口,他臉上的怒意定格成扭曲的弧度。


    強烈濃鬱的血腥味撲麵而來,他看到有血不斷的流著,甚至流到他的腳尖。視線順著血的痕跡,是血的源頭,床上的女人倒在血泊裏。她好像隻是睡著了,臉色一如既往的白,眼睛閉著,睡得很沉很沉。


    在她的胸口,插著一把刀,刀柄的花紋十分精致,他記得這是他從瑞士帶回來的刀。她曾經在飯桌上和他鬧騰,他將刀j□j飯桌裏嚇她:你再鬧試試?


    如今這把刀,就插在她的胸口,血還在不停的流動著,鮮紅的液體一直流竄著,好像她最愛的玫瑰花,那麽豔,那麽妖。


    他全身止不住的抖動起來,血液也失去固定頻率亂串著一般,他似乎走不動,隻能慢慢的移動過去。


    她躺在那裏,真的隻是睡著了一般,可他喉嚨發不出聲響,連想要叫醒她都做不到。


    床邊放著一張紙,他的拿起來。


    喉嚨裏一抹腥甜,他抑製不住的吐了出來,白紙染上了鮮紅的液體,如同那還在不斷滴著的液體,同樣妖嬈的顏色。


    我的命賤,換不了她的命,我用兩條命換她一條命,求你放過我家人。


    的絕望感襲擊著他,他連站也站不穩,手中緊緊握著那張紙,在倒下的瞬間,他好像看到了那個穿著婚紗站在教堂的女孩。


    我不要那些,我隻要他愛我。


    她眯著眼睛笑著,笑得那樣好看。


    楔子


    作者有話要說:記得有人說過,完全看不到小說的趨勢,不知道要呈現一個什麽樣的故事。那我在這裏說說吧,其實就是一個狗血的普通文,但裏麵有很多回憶,我覺得我文筆不怎麽樣,也怕講不清楚具體的事,幹脆的就將回憶內容提前,就是前麵五萬字的婚之初,其實那就隻是回憶的內容而已,是導致多年後為何會如此的原因……這樣就將前因寫清楚了,現在是五年後的現在,故事是從這裏開始的……


    謝謝一朵菇和2303兩位同學的地雷……


    天氣已經變冷了好久好久,就和他的心一樣。


    顧長夜佇立在那間屋子前,看著那熟悉的鎖把,久久未動。他幾乎都已經忘記自己有多久沒有踏進這間屋子,其實也沒有多久,五年了吧,從五年前那個黃昏開始,時間對於他突然變成了靜止的東西。他將手放到自己胸口的位置,續劇烈的聲響那麽清晰,提醒著他自己活著,一直都活著。


    他嘴角漫出一點笑意,想著關於五年前的那一天。她求他,求得那麽厲害,求他放過她肚子裏的孩子……從去出差的路上開始,他就一直煩躁著,一直苦悶著,他用了各種借口騙著自己,最終終於得到釋然,也許可以答應她,讓她生下孩子……


    想到這裏,眼角的那點笑意,慢慢化為了苦澀。當他這樣想的時候,那個女人卻不是,她累了,倦了……他搖著頭,將這些想法通通拋到腦後。


    門上已經有著淺淺的灰塵,沒有他的允許,不準任何人靠近這間屋子,這是他的禁地,從五年前那滿臉的血腥味撲過來就開始。


    用手在門把上轉了轉,輕輕一推,門就開了。他站在門口,心口處仿佛有著什麽禁錮的東西,抵抗著這間屋子,可他還是一步踏入。不再是刺鼻的血腥味,而是灰塵與黴味,交織在一起,仿若連呼吸也變得極為困難。


    五年了,眼前的這一切,都已經相隔五年了。


    床亂得不成樣兒,被卷成一團的床單,還留著大塊大塊烏黑的痕跡,那是血液凝固的塊狀,地麵深深淺淺一些痕跡。那些都是傭人手中的半成品,他醒來後,便看到傭人在收拾著這間屋子,怒不可抑,不準任何人進這間屋子,不準任何人靠近。地麵被衝了一半的水,那些血跡漫天的紅,就和他眼中帶著的血絲一個眼色。


    從那天後,這間屋子,成為一個詭異的所在。


    門沒有鎖,卻緊緊的閉著。


    而他就像一個瘋子,每次回來,都很晚很晚,然後一個人走過走廊,站在這間屋子前,久久站立,卻連推門而進的勇氣都沒有,甚至著會不會有一天,裏麵出現著呼吸聲。有著瞬間的向往,也許還和過去一樣,那個女人把自己躲在這間屋子裏,她隻是不肯出來,站在陽台上,默默觀察著自己有沒有回家……


    他的手握緊,鬆開,再次握緊。


    他走到床邊,左手的食指勾起床上的床單,再摸到那一團團烏黑的痕跡,摸上去有些發硬,這說明沾上的血跡很多。床單幾乎大片都沾上了深深淺淺的血跡,加上地上的……他眼眸閃了閃,一個正常人,怎麽可能流出這麽多血,可他當時看到這畫麵,理智已經全然崩潰,再不能深想。


    他將床單扔掉,走過去將陽台的門打開,清新的空氣撲進來,讓他的肺得到了很好的調節。


    在陽台上站了一會兒,他才走回去,匆匆下樓,提醒管家,把那間屋子收拾出來。管家的神情怪異非常,可他的性情越來越讓人捉摸不定,也不敢多問。誰都知曉,那間屋子成為他的禁地,被換掉的女傭都知曉那間屋子透著詭異,甚至還傳言有鬼,也不敢靠近,現在他卻主動要求人去打掃那間屋子。


    顧長夜微微一笑,“打掃出來,迎接女主人。”


    管家努力的眨了眨眼,他多年來雖然還是不怎麽了解這個男主人,卻有著多年的主仆之情,見他這樣說,不由得也替他開心,看來少爺是走出了五年前的那場夢魘,準備獲得新生了。


    顧長夜大步走出去,摸著手機,臉色卻陰戾起來。騙局,這一切全都是騙局,而他被騙了五年,他的這些日日夜夜活得人不人鬼不鬼全都成為了笑話。


    他點出安亦城的手機號,撥下去,快速的交代了幾聲。


    幾個小時以前……


    醫院永遠是人滿為患的地方,阮遇銘終於將車突出重圍,從一條狹窄的道路開進醫院。在前一輛車醫院裏麵,自動欄杆準備放下的瞬間,他立即衝了過去,車化成一道完美的弧線,惹得小屋子裏的守衛將頭伸出來,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那輛看上去無比豪華的車。


    另一名工作人員拍拍同伴的肩,“算了,看那車也知道,我們也惹不起……”


    “不是,是那人膽兒也太大了,多危險……”


    這兩道人聲,已經被阮遇銘丟得遠遠的了,進醫院永遠不是最麻煩的,最麻煩的是找車位,看到好幾個車位已滿的牌子,已經讓他的耐心消耗得差不多了,不過裏麵的車也沒有幾個按照規則來,多數都停在路邊,就連那所謂的車位,也隻是一個稍稍空曠一點的地而已。阮遇銘看到這狀況,忍不住埋怨二哥周承業了,有私家醫院不住,偏偏跑到這普通醫院來,連個停車位都讓人犯難。


    埋怨歸埋怨,他也清楚,二哥是他們幾個人中,最不願涉及那些黑色地帶的人,二哥總是說做人得做正正當當的生意,他也以實際行動詮釋著他的話。隻是阮遇銘有時候也覺得二哥挺單純,有時候不是你想要脫身就能脫身,很多時候無從選擇,大哥這麽努力的漂白,現在也不能完全漂幹淨,收手從來都沒有想象中那麽容易。


    周承業出了一場不大不小的車禍,現今還住在醫院,阮遇銘從外省一回來,就趕著來醫院看看情況,從電話裏得知,不怎麽嚴重,腿骨折了,就是休息的時間可能有些長。


    他轉了方向,繼續找著停車的地方。


    前方好像有空位,他眼睛一眯,便準備向前衝過去,最好是占據著絕佳的位置。隻是他無意中的一眼,卻瞟到了後視鏡,一個穿著藍色外套的女子,手上拿著什麽單子,匆匆的走著。


    阮遇銘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取下臉上的墨鏡,將車慢慢向後倒退,直到越來越靠近那個女人。


    車身的玻璃漆黑,從裏麵能看到外麵,卻無法從外麵看到裏麵。當真正看清楚那女人的外貌時,他猛的將車開出去,半天也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實。


    大嫂在五年前不是已經去世了嗎?


    當時三哥打來電話,大家都隨即一愣,說句實話,愕然的感覺大於悲傷。大概是大哥對大嫂憚度一向不冷不熱,連帶的他們幾個也沒投入什麽感情,隻是見麵時候喊一聲,平時也並未有過多的接觸。


    是三哥送的大嫂去醫院,他們幾個趕到大哥的別墅,聽說大哥昏倒在地。三哥恰好在那天有事找大哥,這才緊急處理了那些事。


    當他們幾個站在大嫂自殺的那間屋子,看到滿地的血,以及床上的血,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


    他們看到那場麵,都不敢大聲呼吸,唯恐驚動了什麽。


    還是一向被稱為冷心冷腸的五哥陸湛江看了一下,瞬間做出決斷,“血流這麽多,凶多吉少。”


    在五哥說出這番話後,三哥的電話也從醫院那邊來了,大嫂……真的過世了。


    不過大哥醒來的消息,很快就轉移了他們的注意力。家庭醫生仔細檢查了一遍,沒有什麽大礙,隻是氣急攻心。他們幾個人互相看著對方,都有些不解,大哥對大嫂憚度不是一向很差嗎?怎麽會表現出這個樣子,連血都吐了出來,嚇得他們想將大哥直接送往醫院,都忘記了大哥平生最討厭的就是醫院,差一點就犯了他的禁忌,還是陸湛江讓大家別著急,應該沒有什麽大礙。陸湛江常年在外,涉及的又是最危險的生意,受傷的次數也多,久病成醫,一些小病小傷,他倒也知道許多,他讓先請家庭醫生來看,大家也就聽從他的意見。


    大哥沒有多久便醒來,醒來後一言不發。


    大哥醒來之後,從床上下來,看也不看他們一眼,對他們關切的話也視而不見,而是急切的走到大嫂住的那間屋。當時女傭正在打掃著屋子,大哥氣急似的,衝女傭吼著。女傭似乎嚇了一跳,提著的水,晃動劇烈,濺出了許多水,而地麵拖帕已經拖了一下的地麵,更是血水淋淋……大哥站在那裏很久,盯著那紅色的液體,眼睛赤目而紅,一口血又吐了出來。


    他們從沒有看過大哥這個樣子,都嚇壞了,這下沒有辦法,立即送到醫院。之後大哥便一直昏昏迷迷,發高燒,說胡說……。


    阮遇銘去床頭聽過大哥說話,他反反複複隻會說一句:我答應你……我答應你……


    沒有人知道,大哥想表達什麽意思。


    大哥這個樣子,他們也有些束手無策。當時二哥還在國外,三哥見大哥這樣,便提議先將大嫂的事處理了,大哥光看到大嫂睡的屋子都能氣成這樣,如果真看到大嫂的屍體……完全無法想象大哥會有什麽表情。


    他們在一起計較了一下,決定先行處理大嫂的事,最多等大哥身體好之後,他們幾個全都請罪,這樣一想之後,醫院方麵全都由三哥處理。


    他們都沒有想到,大哥的身體在醫院待了兩個多月,才真正好了起來。


    那時大嫂的屍體已經被火化,死亡證明,火化的手續,全都辦妥。三哥在大哥麵前陳述著那一切時,他們都會三哥捏著一把冷汗。大哥卻看也不看三哥手中的那些東西,隻是目光呆呆的,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隻是後來大哥就不再笑了……


    想到那些,阮遇銘不由得皺緊了眉頭。


    世界上真的有長得這麽像的人?他百思不得其解,而且,那眉眼也太像了,不是像,而是就是一個人的感覺,就是如果站在他麵前,他一定會直接開口喊大嫂……


    難道大嫂沒有死?


    這個懷疑讓阮遇銘心驚膽顫,他寧肯是自己看錯了,他很清楚如果他的猜測是真,這其中得涉及多少人,又有多少人會因此遭殃……


    阮遇銘歎了一歎,發現秘密的滋味,一點也不好。這種壓迫感,連找到一個不錯的車位,也未能讓他心情變得好起來,反而更加埋怨二哥幹嘛找這麽個破醫院。


    周承業住的病房,條件相當的不好,這是在阮遇銘看來。隻是病房隻住了周承業一個人,嗯,這是唯一的優點,房內有電視機和空調,整個屋子一眼望全,角落的牆麵粉刷的油漆已經脫落,露出裏麵灰灰的顏色……


    阮遇銘簡直都不忍心看這所謂的病房。


    隻是好像聽說過,二哥住院後,二哥公司的一個小姑娘主動承擔起了照顧二哥的重擔,當他們說起時,阮遇銘眼睛都睜大了,要知道這二哥很久很久都沒有和女人扯上關係了,不由得讓人想入非非。


    阮遇銘很失望,因為他並沒有看到那傳說中的“女主角”。


    在他虎頭虎年打量著這病房後,眼神終於帶著失望之感。周承業看阮遇銘的眼神就知道這小子在想什麽,還好,他知道這幾個兄弟這幾天來看自己,就讓她先回去了,否則以她的臉皮薄,一定又鬧個臉紅。


    “進來了也不問我的身體狀況,出去沒有多久心腸倒變硬了。”周承業看著阮遇銘,涼涼的開口。


    阮遇銘立即提起神來,“就是心腸太軟了,在電話裏一再打聽你的身體情況,害得他們後來都直接不接我電話了。”


    他說得誇張,周承業也隻是笑笑。這阮遇銘沒有別的愛好,就是喜歡看別人熱鬧。


    阮遇銘問了一下周承業的身體狀況,確定沒有大礙後,也放了心,隻是臉色卻慢慢沉了下來。


    “二哥,你有空時,多勸勸五哥。”阮遇銘這段時間一直在外省跑,也與許多來頭大的人有接觸,得到了一些確切的消息,“有人似乎盯上了五哥。”


    周承業與陸湛江的關係,一直都讓他們看不透。這兩人可以算是從小一起長大,周承業的父親與陸湛江的母親組成了再婚家庭,沒有什麽小三上位的事,雙方都帶著兒子,再婚後父母也恩愛,周承業與陸湛江的關係也一直如同親兄弟,看上去完全就傾向於完美。隻是後來不知為何,兩人之間似乎刻意帶著距離,也不是恨,就是說不清的與對方保持距離。


    就阮遇銘所知,好像是因為一個女人,這才感歎著女人果然是禍水。


    但無論如何,周承業與陸湛江確實如同親兄弟一般,讓周承業說話,比他們這些人去提醒好得多。再加上陸湛江雖然沒有和他們翻臉,這幾年也特立獨行著,隱隱有要脫離“皇城”的意思,而顧長夜對陸湛江的所作所為冷眼看著,也不阻止,這讓另外幾個人也不好說什麽。


    現在阮遇銘得到消息,想了想也覺得告訴周承業比較好,借著周承業告訴陸湛江,也不枉兄弟一場,他們這幾個是打算一直待在“皇城”了,對於想脫離出去的想法,雖不讚同,卻也不會與人為難。


    周承業沉思了片刻,問了一下細節,這才點點頭,“我會提醒他。”


    阮遇銘眉頭皺得厲害,“而且,跟著五哥的那個女人,有問題。”


    聽到這裏,周承業也忍不住直皺著眉頭了,這種事,說複雜也不複雜,說簡單卻也不簡單,隻是不知道怎麽開口。


    阮遇銘今天來見周承業,主要就是告訴他關於五哥的事,現在目的達到了,也安心了起來,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阮遇銘這才準備離開。走之前也不忘打擊周承業的喜好,住這種醫院,不是折騰他自己,而是在折騰別人。


    阮遇銘興高采烈的回去,已經約好了三哥四哥六哥和老八打麻將,好久都沒有玩了,手已經癢得很了。


    他開著車,回到他們常聚集的地方,看到他們,阮遇銘就笑道,“上次害我血本無歸,這次我是準備回來大顯神通的。”


    麻將癮來了,看到那一張張麻將,不由得越看越可愛。


    洛明凱與安亦城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又給我們送錢來了。”


    阮遇銘嘴角一抽,不由得哼了一聲。


    就連老八也在那裏笑了起來,阮遇銘恨過去一眼,隨即討好似的對沒有嘲笑他的六哥笑,結果項天逸隻是慢慢平移了他的目光。


    阮遇銘也沒有當一回事,牌桌上才顯真本事。他今天的運氣不錯,簡直遇神殺神遇佛殺佛,贏了好幾圈,心情也不由得好了起來。


    “大哥不在吧?”阮遇銘試探著詢問起來。


    洛明凱與安亦城坐的方向,瞥眼就能看到顧長夜正往這邊走來,但他們兩人今天的運氣的確有點差,於是不打算告訴阮遇銘事實。


    阮遇銘對麵的項天逸,難得的笑了一下,“不在。”


    安亦城看了項天逸一眼,這種平日裏不愛多言的人,說起謊話來倒是眼睛也不眨一下。


    “今天我去二哥的時候,看到一個人,和大嫂長得好像……”阮遇銘搖了搖頭,不聳動了一下眉頭,“不止是像,簡直就是一個人。”


    阮遇銘沒有注意到,洛明凱的臉色已經大變,而另外幾個人的表情也好看不到哪裏去。


    此時顧長夜已經走到了阮遇銘麵前,“是在哪裏看到的?”


    阮遇銘的心都提了起來,臉色也變得僵硬,“大哥……”


    見顧長夜一雙眼睛盯著自己,那目光像帶著實質的冷氣一般,落在臉上還帶著寒意,“隻是像,很像,不是一個人……”聲音越發小了起來。


    當洛明凱被顧長夜叫進裏屋去後,阮遇銘後知後覺稻了歎氣,目光在安亦城和項天逸之間轉了幾圈,“我是不是把三哥害慘了?”


    當初大嫂的事,都是三哥在處理,如果大嫂真的沒有事,那能夠做到的人隻有三哥。雖然那個女人隻是有可能像大嫂,不過阮遇銘心底卻覺得,的確是,兩個人也許有可能那麽像,但要氣質和感覺都一樣,似乎也太天方夜譚了點,而且生活也不是什麽電視劇,哪裏都能看到一模一樣的人。


    隻是三哥為什麽要這麽做?


    洛明凱和大嫂一丁點關係也談不上……


    過了一會兒,洛明凱從裏屋走了出來,臉已經腫了,看來大哥下了狠手,不知道衣服遮住的地方被打得多慘,阮遇銘下意識的回避,不敢看三哥。


    洛明凱走到安亦城麵前,“大哥喊你進去。”


    安亦城略略點頭,看了洛明凱一眼,看洛明凱的表情,那剛才阮遇銘說的話多半是事實了,大嫂還活著,這樣想著,他的臉色也沉了沉。


    安亦城走進裏屋,顧長夜正甩著他的手,見到安亦城後,怒氣也還未平息下來,“這件事交給你去查。”


    “嗯。”


    安亦城打量了一下大哥的表情,發現怒氣其實並不盛,也許對於老三的欺騙,大哥對大嫂還活著的信息更為關注,又或者,還有點喜悅吧?


    第一頁


    我知道我並不勇敢,或者說仍舊懦弱,沒有能力去給曾給過自己傷害的人教訓,我能做的也隻是,將自己的心一點一點變硬,直到別人傷害的刀子再也刺不進我的心。


    ————題記


    今年的冬天,來得很快,也來得很猛,似乎隻是一個下雨的夜晚之後,冬天便降臨了,刺骨的風並不猛,卻如影隨形,提醒著著這個冬天會有多冷。


    簡凝搓了搓手,再將手放到嘴邊,吐出一口熱氣在手心,好像就能將那冰冷感轉移走。她繼續翻著今天的單子,用小小的計算器算了一下,今天賣出去的衣服總價格為6780元。她再將抽屜裏的錢拿出來,用驗鈔機一次又一次的數,錢的數目減去原本的數目,剛好與計算器顯示的數目合上,不由得露出些微的笑意。


    今年的衣服,比去年要好賣一點。大概是天氣冷的原因,厚一點的衣服很好賣,連去年的存貨也賣得差不多了,前幾天老板來看了一下店裏的情況,對今年的銷售情況還是挺滿意。


    這家位於雙渝鎮上的衣服店,一直以賣中學生衣服為主,分為男款和女款,銷售情況一直還不錯。前方不遠處就有一所中學,有學生的地方,自然就有生意。這種小地方,和很多稍微偏的地方差不多,孩子通常交給爺爺或者外公外婆撫養,父母常年在外麵打工,過年期間回來,通常都會拉著孩子來買新衣服。


    還未到年底,天已經冷了下來,許多爺爺也帶著孫子孫女來店裏選衣服。老人家的選擇風格和孩子差異很大,有些老人直接坐在一邊,讓孩子選,隻是看到那一百多或者兩百多的價格時,會念叨一番,然後才從包裏拿出一個小口袋,是用小布自己縫成的荷包,袋子口用鬆緊的繩子捆住,可以拉開或者拉緊。


    簡凝每每看著這些老人,數著錢時的認真模樣,都抑製不住心口微微抽動。她已經很久都不會回想過去的自己是什麽樣兒,因為她現在,也和這些人一樣,每天將自己口袋裏的錢捏得緊緊的,偶爾的時候,一遍又一遍數著。


    店裏的工資並不高,底薪加提成。800元的底薪,加上3%滇成,因為店裏一共有三個員工,實際上滇成隻有1%,不包住宿不包飯,更沒有別的什麽待遇。就是這種待遇,簡凝也一直在這裏幹了好幾年,和她一起工作的那兩位同事,一個留在這裏是因為在家帶孩子,順便找一個輕鬆的工作混點生活費,而另一個很年輕的女孩則是在主城已經買了房子,將孩子直接丟給男方的父母,帶著丈夫一起來這小鎮過二人世界的小日子。


    簡凝想到兩位同事,便不由得想到那位同事將孩子送去幼兒園時的學費。幼兒園的學費,一學期已經要交1600了,而可笑的是八月份底得的工資一共隻有900多點,想到這些,簡凝不由得微微蹙起了眉頭。


    物價上漲,連一個小鎮的物價都這麽貴,菜現在也很貴,可工資隻有這麽一點點,她隻能節省了又節省的使用。


    她將裝錢的小抽屜鎖上,這才看了看時間,還有二十分鍾到九點。老板規定的打烊時間是晚上九點,晚上的生意比白天要差很多,她們三個便自己分配,每天晚上由一個人守著店就成,今天恰好該她守店。


    她抬眼看著另一邊圍著烤爐的簡迪,發現他的目光一直盯著店對麵的燒烤攤。燒烤攤上冒出濃濃的白霧飛在空氣中,在這麽遠仿佛都能夠感受到暖意。


    簡凝不由得輕輕一歎,她到這個地方好幾年了,這裏的變化,仿佛可以用燒烤的價格作為論證。她來的那一年,燒烤是五角錢一串,之後漲價了,變成了一塊五兩串,再後來,直接變成了一塊錢一串,而前幾天聽說又漲價了,變成了兩塊錢一串了。


    兩塊錢一串,簡凝的唇抿得緊緊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她身上一般隻放二十塊錢,那都是買菜的錢,如果遇到別的東西想買,也會三思而行。


    她走到兒子麵前,摸摸兒子的頭,“是不是肚子餓了?媽媽給你買燒烤吃。”


    她以前一直嫌棄這種燒烤攤,不衛生,吃那些烤製的東西也對身體沒有任何好處,可現在,燒烤對於她們,變成了一種美味到極致的食物。


    簡迪轉過小腦袋,看了看媽媽,用力的搖搖頭,“不餓。”他伸出自己在烤爐邊烤得暖烘烘的手,去握住簡凝的手,簡凝的手太過冰冷,簡迪摸上去時,下意識的抽離了一下,隨即沒有猶豫的握緊媽媽的手,將媽媽的手也放到烤爐前,“媽媽也來烤,這裏烤著暖和。”


    簡凝看著自己懂事的兒子,將手中的兩塊錢捏緊了又捏緊。簡迪放開媽媽的手,去端了一個小凳子過來,讓媽媽也坐下。


    家裏是沒有烤爐的,一是這個東西要花好幾十塊錢,太貴了,二則是簡凝害怕孩子一個人在家裏,長時間烤著會出問題。


    店裏的烤爐是老板提供,電費也是老板交,對於這些東西,老板還是不怎麽吝嗇。她之所以選擇這份工作,最大的原因就是可以將孩子也帶在身邊,雖然錢少,可當下她也沒有辦法。


    簡凝將手銬得暖和了,才摸摸兒子的手,“一會兒就可以回家了。”


    簡迪用力的點點頭。


    其實回到家,也並不好,家裏沒有暖氣,連一個烤爐都沒有,踏進屋子便能夠感受到冷颼颼的氛圍。


    簡凝微微一歎,讓小迪自己坐好。她去拿出拖帕,將地拖幹淨,這是每天下班前必須要做的事。


    她拖了一會兒,就看看坐在烤爐邊的小家夥,他坐在那裏,十分乖巧的樣子。在九月份時,雙渝鎮的一家幼兒園搬了地方,正巧搬到他們租的房子後麵,她常常看到小迪站在一個小凳子上,通過窗戶看出去。那些小朋友,正在新修的小操場上做操,小迪看了一會兒,便自己也在屋裏做著那些動作,伸著他的小胳膊。


    簡凝當時想,要是一狠心讓小迪去念幼兒園,會不會好一點?她猶豫了很久,在那一千六的學費麵前,還是退卻了,那段時間,她甚至不敢看兒子的眼睛。


    她本身,根本沒有錢,過去對錢也根本沒有概念。她離開的時候,離開安川市內時,程羽菲將所有的積蓄都給了她,她才沒有活活餓死,那時她才真正明白,讓人最絕望的不是所謂的什麽情情愛愛,而是有一天發現自己連吃飯都成問題。


    “小迪,數數給媽媽聽,看看有沒有進步。”簡凝突然開口,衝自己兒子喊著。


    小迪歪著頭,看了看媽媽,點了點頭,乖巧的數著數:1、2、3、4、5、6……


    聽著兒子清脆的聲音,她心裏空空的地方,仿佛也得到了滿足。她一邊拖著地,一邊聽著兒子的聲音。


    初始到這裏時,她手中隻有三萬塊錢,得租房子,得負擔自己的生活。在她生下簡迪後,剩下的錢,一半拿去買粉,一半做生活費。想到那時的生活,簡凝都不知曉自己是如何堅持下來的,坐月子時,還得自己照顧孩子,有時候看到孩子不停的哭,她都想跟著一起哭,那段日子太艱難了,她都覺得自己快活不下去了,還好,一切都過去了。


    至少現在,她活著,孩子也好好的。


    簡凝將拖帕收拾好,笑看著兒子,“真乖。”


    小迪也對著媽媽笑著。


    簡凝看了小迪幾眼,這才走出店門,將玻璃牆外麵的卷簾門拉下來。鐵鉤冷似冰,簡凝握著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卷簾門發出狉狉垮垮的聲響,在夜色中格外響亮,吸引了不少人。


    附近做生意的人,見她拉下門,不由得和她打著招呼,“這就下班了?”


    簡凝點點頭,下班了,一天也快結束了。


    在準備關門前,簡凝將手放到烤爐邊,將手烤得十分暖和後,才將烤爐的插頭取下,牽著小迪走出去,她再將大門的卷簾門拉下來。


    小迪的手和媽媽的手緊緊牽在一起,他看了一下那所中學的方向,“好幾天都沒有看到楊叔叔了。”


    簡凝看了兒子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淡笑著,“楊叔叔有他的事要忙啊。”


    小迪點點頭,並未糾纏這個話題。


    簡凝將他拉到對麵的燒烤攤,小迪看了媽媽幾眼,吞了吞口水,“媽媽……”


    簡凝摸著兒子的頭,“想吃什麽?她掏出兩塊錢,媽媽現在有錢錢……”


    小迪滿臉都是笑,指了指豆幹,簡凝便讓老板烤一串豆幹。


    小迪手中拿著烤好的豆幹,聞著那香噴噴的味道,拉著媽媽的手,努力往下麵扯,“媽媽,你先吃一口。”


    “媽媽不餓,小迪自己吃。”


    小迪倔強的搖搖頭,“媽媽不吃,我也不吃。”


    簡凝微微一愣,這才蹲下|身,牙齒咬了一點,“嗯,很好吃。”


    小迪這才滿意了,拿著豆幹吃了起來。


    看著小迪滿足的模樣,簡凝忍不住又歎了歎,也許她並不能給他一個很好的生活條件,可她會盡她所能的讓他幸福。


    第二頁


    簡凝掏出鑰匙,扭開自己家的門。轉動的鑰匙的聲音或許在黑夜中太過響亮,旁邊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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