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亭山打量了一下何洲,微一頷首,也不多話。


    車內環境舒適,光線昏黃,紅酒在燈光下透著幾分迷離。黎太太梅若雲替眾人倒上一杯紅酒,說了幾句場麵話,多了一個陌生人何洲,氣氛倒也並不太尷尬。


    梅家是土生土長的海州市農村人,二十年前開始發家致富,享盡奢華後梅若雲的外貌也沒能成功蛻變,皮膚微黑又發胖,雖然身穿名牌,卻全然沒有半分氣質,不過她一開口,分數倒能提升不少。


    梅亭山與她同父同母,旁人卻根本瞧不出他們是親兄妹。許是身處高位,他的棱角愈發尖銳,淩厲氣勢在舉手投足間彰顯無遺。


    梅亭山淡淡開口:“來過海州?”


    “在海州呆過幾年。”何洲握著紅酒杯,隻在最初時抿了一口,他睨了一眼梅亭山,那人連問話時也不看人。


    梅亭山道:“聽秋生說起過你,房產公司也算有你一半的功勞,今年才二十五歲?”他終於看了一眼何洲,見何洲點頭,他道,“年輕有為,好好幹!”


    談話氣氛嚴肅,梅若雲笑著打圓場:“我哥這人就這副樣子,跟你們這種年紀的人講話就*擺譜,連對自己女兒說話都是一板一眼的,對外人倒是熱情!”


    似乎在變相地表示何洲是自己人,又似乎什麽都沒說,何洲微微一笑,眯了眯眼沉默不語。


    何洲並不入住酒店,梅若雲旗下有數處房產,其中一處房產專門供來此的友人居住,車子駛離機場兩小時後便到達了位於市中心的一處公寓。


    梅若雲帶他進屋看了一圈,又報了附近幾處有名的餐廳,笑道:“你就把這裏當成自己家,鍾點工隔一天來一次,冰箱裏的東西也都是全的,你隨便用!”


    何洲道了一聲謝,將梅若雲送出門,站在門口又轉頭掃了一圈屋子,這才闔上房門。


    樓下梅亭山說道:“南江市的房產好是好,你可以隨便玩玩兒,不過海州這裏多的是地皮,去年我也想做這個,不過……”梅亭山沒有繼續說下去,神思間已似有些不悅。


    黎秋生雖是粗人,卻也懂得察言觀色,立刻轉移話題,問起了梅亭山的女兒,兩人聊了幾句,梅若雲就下樓了。


    回到家裏,黎秋生問梅若雲:“我看大哥氣色不太好,是不是又有什麽事?”


    沒了外人,梅若雲終於可以不用假模假樣的端莊了,她把外套脫去,又脫著勒緊她肚子的長褲說:“還能有什麽事,你也知道海州這裏做事都要看誰家的臉色,中廣那裏總是壓著我們,所有的貨都要通過他們,我哥那人就想當皇帝,這些年一直悶著呢!”


    說著,她又看向黎秋生:“我說你也真是,非要大老遠跑去南江自己做家具,到頭來怎麽樣,還不是要回來求我哥?你當那些生意你想撒手就能撒手?”


    黎秋生訕訕道:“哦,你哥想當皇帝,我就隻能當太監?你也不為以後想想,趁著我們現在還年輕,早點兒洗白手上的這些事情,以後老了還能活得輕鬆!”


    梅若雲嗤笑:“那你洗白了嗎?”她瞟了一眼黎秋生,“你就是個扶不起的阿鬥,連我哥半點兒本事都沒有!”


    黎秋生麵色不太好看,轉個身就去浴室了。


    何洲打電話給孫回的時候,孫回還埋在被窩裏睡懶覺。


    難得的雙休日,她打算睡到天昏地暗,這段時間她又要操持家務,又要為何洲精打細算,還接了三份家教,時間其實很緊張,幸好其中兩份家教可以一起上課,替她節約了不少時間。


    這次的雙休日她放假休息,三戶人家碰巧都有事,她正在夢想裏淌口水,何洲的電話就把她吵醒了。


    孫回睡眼惺忪,聲音軟綿綿的,“哦,到了啊。”


    何洲又說了幾句,她好半天才回應:“嗯對,還在睡。”


    幾次對話下來,何洲終於確定了睡覺比他重要的這個事實,他鬱鬱道:“別睡懵了,被子蓋好!”


    孫回“嗯”了一聲,手機漸漸滑了下來,微張著嘴巴打起了小呼嚕。


    睡到下午兩三點,孫回終於餓醒了,爬起來煮麵條吃,吃完之後精神抖擻,抖抖手跺跺腳,抱著拖把做家務,傍晚的時候去了一趟超市,補給完生活用品,她又繞著小區跑了一圈。


    小區實在太安靜,綠樹成蔭,在冬天其實總有陰森森的感覺,也沒有老奶奶跳廣場舞,也沒有老爺爺擺棋譜,偶爾倒是能見到穿著時尚的男男女女大爺大媽來溜溜寵物,孫回無趣地撇撇嘴,夜裏跟何洲打電話說:“太安靜了也不好,想看點兒熱鬧都沒有!”


    何洲笑道:“想看熱鬧就看電視!”頓了頓又說,“你那裏好像很吵!”


    孫回鎮定自若:“哦,我在看電視呢,聲音剛剛好!”前麵的利敏把會員卡扔給她,對著口型問:“何洲?”


    孫回點點頭,豎起手指放在嘴邊,“噓”了一下,趕緊對電話那頭說要掛斷。


    何洲叮囑:“早點睡覺,別看的太晚!”


    孫回忙不迭地答應,掛斷電話後終於鬆了口氣,朝利敏說:“我要是說我在網吧,他得煩死我!”


    利敏嘖嘖稱奇:“真想看看何洲變成話嘮的樣子,讓他開口可不容易!”


    這倒是,孫回自豪地挺挺胸脯。


    寢室裏自從有了電腦,謝嬌嬌和蔡茵唯便再也沒有來過網吧,隻有符曉薇始終如一,對東英網吧依依不舍,今天謝嬌嬌大發慈悲,難得拖著蔡茵唯和孫回來陪符曉薇,這會兒三人正在裏頭玩兒網遊,符曉薇正把她們往歧路上帶。


    利敏招呼孫回靠近,小聲道:“其實那個符曉薇跑網吧來到底做什麽,你們知不知道啊?”


    孫回裝作不知,利敏又降低了聲音:“我告訴你,我總覺得她有問題,前一陣她來找我要去年的監控,我不知道她要幹嘛,去年的監控哪裏還有啊,早就洗了,她非說我騙她,後來還是何洲打電話過來把她勸走的。”最後總結陳詞,“你說她是不是有什麽問題?”


    孫回遮著嘴巴,偷偷摸摸說:“有!”利敏興奮的把耳朵湊過去,卻聽到,“她是國際間諜!”


    “啪”一聲,利敏把孫回的腦袋拍開了。


    孫回哈哈大笑,“嗖”一下跑到了裏頭去,看了一眼專心投入戰局中的符曉薇,她蹙了蹙眉。


    符曉薇平常嘻嘻哈哈,總對她說找周鬆軼的目的是為討債,可她太過執著,怎麽看都是因為餘情未了,孫回曾跟何洲探討過這個話題,卻被何洲一頓揉搓:“你感情經曆很豐富?還餘情未了?”


    孫回趕緊豎起三根手指:“你是我的初戀,真的真的!”


    孫回環顧了一下網吧,實在想不通周鬆軼在符曉薇的心中究竟是什麽角色。


    她這會兒還在為別人沉思,兩個小時後她就得為自己擔心了。


    何洲在九點打來電話,直截了當:“我打家裏座機,你怎麽不接?”


    孫回閃爍其詞,最後挺胸抬頭道:“好了我馬上回家!”


    把孫回威脅了回去,何洲掛斷電話笑了笑,重新返回夜總會的包廂。


    黎秋生在入夜後便把他叫了出來,名義上是商量公事,實際上公事談了沒幾句,他便開始喝酒唱歌。


    “來來來,小何,你來唱這個精忠報國!”黎秋生一見到何洲進來,便舉著話筒讓他接手。


    何洲笑道:“我不會唱歌!”


    黎秋生不依不饒,嚷了好半天才安靜下來,醉醺醺地點上一支煙,讓身邊的小姐出去呆著,對何洲說:“這次之所以要來一個禮拜,是因為半個多月前有一批貨被扣住了,我大哥解決是解決了,不過麻煩還有一大堆。”他彈了彈煙灰,說道,“海山集團聽過嗎?梅亭山的集團。”


    見何洲搖搖頭,黎秋生一笑:“以後可不能這麽回答梅總,你必須說聽過!”


    海山集團在海州市內的規模頗大,不過也並不是家喻戶曉,梅亭山二十多年前創業,不知用了什麽辦法結識了幾個港商,開辦了一家貿易公司,公司曆經十多年,漸漸壯大,海山商業帝國已不容小覷,在海州市,唯一能威脅到梅亭山的,也隻有中廣集團。


    海山集團明麵上是利民的大集團,背地裏梅亭山卻在從事見不得光的生意,黎秋生從未向何洲提及過這些,不過這些事情也是心照不宣,否則南江市的倉庫裏一批批運送進來的集裝箱是哪裏來的?


    黎秋生吸著煙說:“半個月前海關查走了一批,現在生意不好做,搶食的人多,各個都要看中廣的眼色,我們又找不到自己的人脈!”他笑了笑,“其實在海州,多少人都是幹這個事兒的,這麽多港口,誰也不會浪費,大家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就是要進貢中廣集團而已,但梅亭山是個倔脾氣,這兩年不知道做了什麽把中廣得罪了,以後還有的麻煩!”


    何洲靜靜聽著,垂著眸不知道在想什麽,好半天才開口問一句,黎秋生選擇性地回答,兩人就這樣聊到了淩晨。


    孫回忙著啃英語四級,一路都在磕磕碰碰,她跟英語氣場不和,高考時若非英語分數低,她大可以考上南大,可惜直到現在她的英語始終在及格邊緣徘徊,有時候她不得不認命,誰說付出就一定有回報!


    孫回頂著雞窩頭埋進圖書館,卷子做了一份又一份,屁股在椅子上生了根,偶爾才輕飄飄地跑去接一杯熱水,回來後捂著被子繼續複習。


    圖書館裏的暖氣溫度適中,臨窗的位置金光鋪撒,總叫人昏昏欲睡。謝嬌嬌趴在桌上找周公,蔡茵唯抱著筆記本電腦專心致誌,孫回揉揉腦袋,接過丁卓祥遞來的英語資料,聽他說:“這本也不錯,我們班英語學霸專用教材!”


    孫回笑嘻嘻地道謝,立刻翻了起來。


    到了下午,這張桌子上的人數漸漸壯大,謝氏男友張洋偷偷摸摸把兩大袋奶茶帶進了圖書館,張洋的室友攜著女友一起到訪,計算機係的幾個朋友也一道過來,幾人索性把四張長桌拚接在一起,努力跳進了英語的海洋。


    可惜人家是在暢遊,孫回是在自盡。


    她晚上總跟何洲抱怨:“太不公平了,我明明比他們都努力,怎麽就是英語差呢!”


    何洲嚴肅道:“你怎麽就肯定你比他們努力?你怎麽就知道你睡覺的時間他們不是用來複習的?”頓了頓,他又說,“以你的腦袋瓜,一定能學好,你很聰明!”


    孫回躺到床上,臉紅紅地謙虛:“也不是那麽聰明……”


    不過這話很有鼓舞作用,孫回擼起袖子,套著救身圈努力遊泳。


    彼時譚東年正在別墅的書房裏看一份文件,文件首頁上貼著一張學生證件照,那張臉尚顯青澀,棱角並不似現在這樣硬朗,膚色也沒有現在黑,照片上的人還是一個大男孩。


    譚東年念著資料上的兩個字:“海州……”又是海州市,他將資料甩開,煩躁地推開了椅子。


    如此過了幾日,眼看英語四級考試就在明天,孫回又回顧了一遍之前做的習題,不能靈活掌握,不如就死記硬背,東套套西拚拚,她總不會考差了。


    圖書館裏的人漸漸少了,孫回打算出去覓食,問了謝嬌嬌她們想吃什麽,她一並帶過來。


    學校外頭的小吃店眾多,孫回跑了好幾處地方,買了炒麵炒飯,又去買了幾杯雙皮奶,儼然變成了外賣小妹,食物太多,偷偷摸摸帶進圖書館也影響不好,她正要打電話讓謝嬌嬌她們去教學樓找間教室,突然就接到了譚東年的電話。


    孫回當然不願意搭理他,無奈譚東年已掌握了她的習性,算準現在是飯點,一直就候在路邊的小吃店附近。


    他看著孫回把他的電話摁斷,索性就打開車門,將她強行抓了過來。


    孫回嚇了一跳,還沒有大聲喊“打劫”,就已經被譚東年抓進了車裏。


    孫回醞釀情緒準備大喊大叫,譚東年一句話就讓她靜了下來:“何洲去海州市了?”


    孫回愣了愣。


    譚東年道:“你知不知道何洲是什麽人,你家的高利貸又是怎麽回事,你不覺得很奇怪,他憑什麽能解決那麽大一筆債務?”


    孫回抿著嘴唇不言不語,譚東年看著她,一字一句道:“何洲,二十五歲,當年是海州市的高考理科狀元!”


    孫回一怔:“什麽?”


    譚東年笑了笑:“回回,你可以上網去查,他是理科狀元,偏偏在變成了一個小混混,輕而易舉解決了你們家的高利貸!”他看向孫回,低聲道:““你不如親自去問問何洲,他到底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恓恓沫扔了一個地雷,話說我怎麽感謝你,感覺有點怪怪的~= =哼哧!(つ﹏?)


    第 39 章 ...


    孫回拎著兩大袋食物找到教學樓的時候,已過了一個半小時,裏頭一群嗷嗷待哺的人怨聲載道,丁卓祥大喊一聲維持秩序,謝嬌嬌笑他:“誰讓你剛才不在,你陪回回去買不就好了!”


    丁卓祥接過孫回的塑料袋,回了謝嬌嬌一句:“嗯,下次打個電話給我!”


    這話讓人啞口無言,大夥兒又是一頓起哄,可惜孫回神遊天外,根本聽不見他們的話。


    向來奉行“吃飯最大”的孫回,今天難得沒了胃口,隻拿著筷子不停攪拌,偶爾才咬上一根炒粉幹。周圍的人都在說說笑笑高談闊論,誰也沒有注意到她的異常,倒是丁卓祥反複看了她好幾眼,問她要不要喝奶茶,孫回搖搖頭,繼續懨懨地咬著筷子。


    夜裏回家,孫回一頭倒在沙發上,手腳冰冰涼涼,她蜷成一團縮在那頭,視線沒有焦點,隨意定格在一處,腦海裏始終在回放譚東年所說的話。


    “很多事情跟你說了你也不會懂,你討厭我,因為我這樣對待孫迪?我沒這麽缺德,但我又什麽都不能跟你說明白,你別把我想的這麽齷齪,我對你做的這些隻是因為……”他說到這裏的時候似乎在考慮措辭,頓了頓才說,“你太幹淨,我也隻是希望你能好好的,別惹上其他的是非,你可以說我居心叵測,但事實擺在麵前,一個理科狀元費盡心機把你們家給攪和了,他就安了什麽好心?”


    孫回一團亂麻,寒氣一陣一陣滲進身體,似乎連思緒都凍僵了,凝固成了裂痕斑斑的冰塊。


    晚些時候何洲打來電話,問孫回今天過得怎麽樣,準考證和塗卡筆是否已準備妥當,孫回小聲回答:“嗯,都理好了!”


    何洲頓了頓,問她:“怎麽無精打采的,感冒了?”


    “可能吧!”孫回揉了揉鼻子,繼續神遊天外。


    何洲蹙著眉頭掛斷電話,坐了一會兒才拿過外套出門。


    海州市並沒有刺骨的寒風,不過夜裏到底比白天冷,踏出公寓樓的一瞬他還有一絲恍惚,這樣的溫度似乎一直藏在他的記憶深處。他抬頭看了看天,離鄉背井的人總愛睹月思人,月亮明明隻有那一個,可海州市的月亮當真不同,像是蒙了一層紗,又像是凝結了一團雲霧,總之灰暗遠勝明亮。


    何洲準時赴約,到達海山集團旗下的一家酒店。


    這周他一直忙忙碌碌,先跟著黎秋生去了一趟他在海州的家具廠,又前往幾家與海州集團有往來的貿易公司,回去之後他一直在研究進出口貿易這方麵的內容,沒日沒夜惡補結束,他終於想出了一條可行的對策。


    梅亭山今晚替女兒洗塵,這場宴會已經籌備了整整兩周,誰都知道梅亭山的寶貝女兒在兩周前求學歸國,正要空降進入海山集團,隻是職位未定,有人人心惶惶,有人翹首以盼,今晚也許會塵埃落定,海山集團各高層悉數出席,另外還有海州市的一些名人商人,梅亭山更是花大價錢請來三個明星做嘉賓。


    何洲到達的時候,賓客還未到齊,他先找到黎秋生,黎秋生拉了拉他的胳膊,笑道:“可來了,待會兒我介紹瑾安給你認識!”


    何洲點點頭,又湊到黎秋生耳邊說了幾句話,黎秋生聽完後雙眼一亮,笑容愈發燦爛。


    宴會在八點準時開始,梅瑾安身穿白紗蕾絲晚禮服,挽著梅亭山的胳膊緩緩走入現場,掌聲和音樂同時響起,司儀說完開場白,宴會燈光一打,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這個高挑亮麗的梅家大小姐身上。


    梅瑾安一頭栗色波浪長發,中分垂掛,稱出一張精致的瓜子臉,雙眉細長,眼角微挑,高鼻豐唇,踩著一雙八公分的碎鑽高跟鞋,比她身邊的梅亭山還要高出一小截。


    何洲的目光在她的身上輕輕一掃,又垂了頭,抿了一口手中的雞尾酒。


    晚會星光璀璨,一番祝賀一番吹捧後終於能進行各自的活動,梅亭山和梅若雲在那頭招待賓客,好一會兒才能脫開身,黎秋生走近前,剛剛放下酒杯的梅瑾安立刻迎上去,笑道:“姑父!”視線轉向何洲,黎秋生自然替他們做了一番介紹。


    梅瑾安二十三歲出國,在國外一呆就是四年,工作學習都操著一口英語,如今剛回來兩周,她說話用詞還有些不適應,自嘲道:“這崇洋媚外也是逼不得已,但我到底還是愛國,你看我這句話是不是講的很標準?”


    何洲一笑,另一邊的黎秋生倒有些稀奇,他事後才對何洲說:“瑾安這幾年倒是改了脾氣,以前她看人都是鼻孔朝天,出國四年一次都沒有回來過!”


    煥然一新的梅瑾安如今親切可人,引得晚會上的男士紛紛投去若有若無的目光。


    這一夜何洲在金碧輝煌的宴會廳內喝著香檳美酒,孫回卻是輾轉難眠,直到天微亮時才稍稍合了眼,缺少睡眠外加心事重重,直接導致她在考場上發揮失常。


    先是收音機的電池突然沒了電,手忙腳亂借到電池之後她的心怦怦亂跳,聽在耳中的那些英語句子竟然像是火星語,她連猜帶蒙,好不容易塗滿了聽力題目,過了一會兒她又跟一道選擇題死死耗上了,害得她最後的那點兒時間根本不夠塗完答題卡。


    彼時何洲正坐在海洲集團頂樓的會客室,落地玻璃外是一片高樓美景。


    董事長辦公室內,梅亭山十指交叉置於胸前,頭靠辦公椅蹙眉沉思,室內一片寂靜,連鍾擺晃動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半晌,梅亭山鬆開手,搭著椅子扶手,望向黎秋生道:“應聘海關?”


    “對。”黎秋生看向他,“高薪聘請海關的離職人員或者退休人員,我聽說前一陣海關那裏剛剛換過血。”


    梅亭山“唔”了一聲,胳膊支上了辦公桌,右手置於麵前,點著黎秋生說:“你知不知道中廣為什麽這麽牛?”他眼色沉沉,說道,“就因為到處都是他們的人,不管是海關還是其他國營單位,上頭都貼著中廣的標簽!”


    黎秋生笑道:“那現在剛好就有這個機會,沒人會不喜歡錢,也沒有男人會不好色,我們多的是辦法!”


    趁亂橫插一腳,從前錯失先機,如今正好能見縫插針,把那些或離職或退休的海關聘請進來,安以一些重要職位,用利益換取息息相關的人脈,這筆生意將是前所未有的劃算!


    梅亭山披上大衣,打了一個電話就要出門,一陣風似的往外走,黎秋生緊緊跟在後頭。


    何洲已等在外頭,梅亭山一邊下命令一邊疾步前行,經過何洲的時候他突然刹住了步伐,轉頭看向這個在這一周內開口似乎不超過十句的男人,挑了挑眉,又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黎秋生,梅亭山笑了笑:“小何也跟上!”


    今天注定忙碌,何洲甚至沒有時間打電話給孫回。


    孫回時不時地瞟一眼手機,上課時心不在焉,小朋友敲了敲桌子提醒她:“老師你別開小差!”


    孫回“哦”了一聲,翻開課本正要繼續,小朋友又湊近她問:“老師你是不是失戀了?”


    孫回推了一下她的小腦袋:“你看你看,讓你少看點兒電視劇吧,要看就看動畫片,沒一點兒小孩的樣子!”


    小朋友嘟著嘴道:“你也沒有老師的樣子!”


    孫回兩眼一瞪,端出威武的氣勢,罰她多做了十道數學題,用行動向她證明什麽是老師的樣子!


    一直到第二天孫回才接到何洲的電話,電話那頭聲音嘈雜,何洲說:“可能要推遲三四天才能回來!”


    孫回張了張嘴,半晌才說:“哦。”


    何洲不放心她,“南江天氣冷,天氣預報說大後天可能下雪,你多穿點兒衣服,晚上睡覺記得鎖門,或者幹脆回寢室睡。”


    孫回乖乖應下,小聲道:“那你早點回來。”


    掛斷電話,她又在家裏呆呆地坐了一陣,窗外豔陽天,絲毫看不出下雪的預兆。


    中午孫回出了一趟門,坐上熟悉的公交車,來到了熟悉的孫家旅館附近。走在街道上的時候恍如隔世,遠遠的就能看見拆遷場地,許多建築都換了麵貌,連他們家的旅館也大門緊閉,有穿著工作服的人手拿圖紙工具走來走去。


    孫回繞了一圈,咬著嘴唇蹙眉苦思,湊巧遇見了隔壁飯店的老板娘。


    老板娘一陣驚訝:“哎,這不是回回嘛,可有一陣沒見了啊!”


    孫回笑眯眯道:“老板娘,有沒有很驚喜!”


    老板娘笑她:“驚喜死了!你爸媽我也好一陣沒見了,要不是我今天過來這裏拿點兒東西,還真見不到你!”


    孫回立刻上去挽住她的胳膊,甜甜地說了幾句之後就問起了這條街上的事情。


    大雪果然在三日後落下,孫回把自己裹成了一隻熊,自北站那裏回來後,她真的感冒了,抱著熱水袋上了兩天課,鼻涕哈欠不斷,黑眼圈淺淺地掛在眼睛下方,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


    第三天時孫回的精神好了一些,傍晚雪花洋洋灑灑飄落,孫回記得從前總是半夜才下雪,醒來一睜眼就能見到白色的世界,這次的雪看來沒有驚喜,青天白日,寒風蕭蕭,雨雪飄搖,孫回捂著水杯站在陽台上,吸著鼻涕可憐兮兮。


    不過這次老天還是挺厚道,驚喜在入夜時來臨。


    彼時孫回正咬著麵包填肚子,縮手縮腳盤腿坐在沙發,突然就聽見門外一陣響動,大門“哢嚓”一聲,離開了十天的何洲,身穿一件黑色皮外套,拉著行李箱闖進了孫回的視線,笑道:“回回!”


    孫回抹了抹嘴邊的麵包屑,從沙發上跳了下來,站在原地僵硬地笑道:“你回來啦!”


    何洲眯了眯眼,緩緩合上了門。


    屋內太冷,孫回一直沒舍得開暖氣,這會兒她跑去把空調打開,將何洲的行李箱放置到了雜物房,又問何洲有沒有吃東西。


    何洲道:“飛機上吃過了。”他脫下外套,隨手擱在沙發上,盯著從雜物房裏走出來的孫回,問道,“你吃了嗎?”


    孫回點點頭,踢著腳一時無話。


    “怎麽了?”何洲走近她,捋了捋她的頭發問。


    孫回小聲道:“沒什麽,我英語四級沒考好。”


    “很差?”


    “很差!”


    何洲一笑,“沒關係,下次再考。”


    孫回從背後摸出一張英語試卷,指著上麵的一道題目說:“你告訴我這道選什麽!”


    何洲看了她一眼,頓了頓,才瞟向試卷道:“b。”


    孫回低頭一看,又指著另一道題目發問,何洲乖乖回答,一連數題,你問我答,仿佛在有獎競猜,何洲的答題速度均勻,最後孫回摔開試卷道:“火焰山是吐魯番盆地,泰坦尼克確實沉沒在大西洋,你不是亂猜的,你為什麽要騙我?”


    何洲靜默不語,孫回捏著拳頭道:“你明明成績這麽好,你明明念過名校,你做網管?你放高利貸?你騙我爸媽?”


    何洲仍舊不吱聲,空調嗡嗡作響,吹不暖四肢,卻將所有血液都吹聚到了孫回的臉上,孫回連問了好幾遍,何洲卻始終一聲不吭,孫回忿忿道:“你啞巴了?說話!”


    何洲這才開口:“胡思亂想什麽,家裏窮,沒有繼續讀書,我從來都沒有騙過你,這些過去不值得提起。”


    孫回聽罷,眼一瞪,扭身就往臥室衝去,轉眼就拉了一個行李箱出來,看也不看何洲就往門口走,出口的嗓音再也不複清脆,“我先去外麵住!”


    手剛碰上門把,身後突然襲來一道勁風,還未開啟的大門立刻被人推了一拳,“嘭”的一聲巨響,一隻粗長的手臂將孫回牢牢箍緊,何洲用力貼住她,抵著門沉聲道:“哪都不能去!”


    孫回立時掙紮,掰著胳膊喊:“你管不著我,我告訴你何洲,你是誰跟我無關,你愛說不說,但你管不著我!”


    何洲雙眸一沉,似是沙塵暴突襲,狂風驟起般,他將孫回箍住,稍一用力,便讓她雙腳離了地,直接抱了起來。


    孫回尖叫,邊踢邊扭:“你放開我,你給我放手,你聽到沒有!”


    何洲猛地捂住她的嘴,聲音都被悶在掌心裏,軟軟的嘴唇在他粗糲的手掌中一顫一顫,何洲貼上孫回的臉,低低道:“我從來都沒騙過你,我念過大學,但大三的時候家裏出了事,輟學了!”


    孫回被他捂得麵紅耳赤,繼續撲騰著四肢掙紮,卻猶如蚍蜉撼樹,何洲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我大哥出了交通意外,做了三年植物人,家裏所有的錢都花在了他的身上,他從前在海州的一家大集團工作,但中間出了意外,惹了仇家,我一邊賺錢一邊躲人,沒法繼續讀書。五月的時候他過世了,那天你也在我身邊,你威脅我,請我吃了一頓燒烤!”何洲低低道,“回回,你要聽嗎?”


    孫回終於安靜下來,怔怔地盯著牆壁,連覆著她嘴巴的大掌鬆開了,她也沒有察覺。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知不知道v章如果要修改,修改的字數一定要比原先字數多的?這個是為了保證讀者的利益,所以像v章如果有錯別字,你們給我指出的時候,我都沒有直接修改,因為我要想想在哪裏多加一個字,有時候晉江抽了,我可能要多加很多字才能修改提交。


    所以像今天我來不及碼完,晉江又一直抽沒法顯示通告,我就先放了一章廢章上來,原因也在廢章裏說明了,╮(╯▽╰)╭~哎,大家不要生氣呐,隻有賺不會賠的,大家可以看看我正文的字數呐~話說以前四百字的防盜章我也是用四千字來替換的,我真的是好人,來親親好人~下次如果有這樣的情況我還是直接在微博通知了,晉江不靠譜,我也不放廢章說明了,嗯~(╯3╰)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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