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達開站在那裏,定定地注視著一切。


    洪秀全明顯愣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怒火。


    但幾秒鍾過後,洪秀全深吸一口氣,緩緩跪下。


    “臣弟謹遵上帝禦兄之命!”


    然後,一旁的兩名東王府侍衛就走了上來,啪啪地打了洪秀全二十杖。


    木杖落下來的聲音很輕,誰都能聽出來兩名侍衛壓根就沒用力。


    但那重要嗎?


    這種杖責,並不需要真的把洪秀全給打死。


    隻需要打掉洪秀全身上的權威,打掉洪秀全的天王光環就足夠了。


    等洪秀全領完杖責,楊秀清又高聲下令。


    “該兩名女官,從今日起自宮中發還,著令東王楊秀清擇佳婿許配。”


    “今後吾弟秀全不得再以任何借口虐待宮中之女官姊妹,爾等可知了?”


    洪秀全忙道:


    “愚弟知道了。”


    眾人也紛紛應是。


    楊秀清這才威嚴開口。


    “好,那此事就到此為止,吾回天上去了。”


    很快,楊秀清的身體顫抖了一下,恢複了正常。


    石達開看著這一幕,內心之中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走上前去。


    “三位兄長,達開回來了。”


    ……


    【由於通過正常的交流方式難以勸說洪秀全,楊秀清很快就拿起了自己曾經最擅長,也是最有效的方式——天父上帝附體。】


    石達開很快就和韋昌輝離開天王宮,並忍不住埋怨起對方。


    “北王,你怎麽不勸一下東王?”


    “你應該知道,天王是很不喜歡東王附體的。”


    韋昌輝也是一臉無奈,道:


    “東王之前找我說要商量關於江北大營的事情,結果我剛去東王府,他就附體了。”


    “那我能怎麽辦?”


    石達開:“……”


    普通的信徒不知道,太平天國這幾名最高層難道還能不知道所謂的“天父上帝附體”就是純扯淡嗎?


    但太平天國的宗教底子在這裏,再扯淡的規矩,大家也得捏著鼻子執行下去。


    而且對其他諸王來說,楊秀清擁有“天父上帝附體”這麽一個大殺器,就能限製洪秀全進行集權,對大家都不是什麽壞事。


    石達開歎了一口氣,道:


    “我總感覺最近這段時間天京城裏的氣氛不太對,和之前不一樣了。”


    石達開口中的“之前”,指的是從金田村起義直到攻克天京的那段時間。


    韋昌輝若有所思,並沒有開口接腔。


    大宋世界,趙匡胤笑出了聲。


    “這些太平天國的泥腿子,壓根就不懂權力體係製度的設計和製衡,看來馬上就要玩崩了呀,哈哈哈。”


    說話間,這位大宋開國帝王完全沒有掩飾自己的幸災樂禍之情。


    太子趙德芳在一旁不由好奇開口道:


    “父皇覺得這太平天國的製度究竟失衡在哪呢?”


    趙匡胤伸手撫須,淡淡道:


    “最關鍵的弊病,就在於楊秀清開始的‘天父上帝附體’上。”


    “洪秀全以為承認了楊秀清,就能壓製住拜上帝教內部對他的質疑。”


    “但這種行為其實就是給自己埋了一個大雷!”


    “嗬嗬,說白了,就是洪秀全最開始沒有建立起足夠忠於自己,又能掌控全局的班底。”


    “六王分治,神天小家庭,簡直就是一個笑話!”


    “皇權怎麽能與人分享?從根本上就是錯的!”


    趙德芳若有所思。


    想不到父皇搞了一輩子的權力製衡,但在涉及皇權這部分,卻完全沒有任何分享出去的想法。


    這或許就是皇位的特殊性所在吧。


    金幕中,視頻繼續播放著。


    事情結束後,石達開去東王府拜見楊秀清。


    “東王,你的打算究竟是什麽?”


    楊秀清目光炯炯地看著石達開,緩緩開口道:


    “石兄弟,你覺得如今的天京城,當真就比之前韃子占據時的江寧府要更好嗎?”


    這個問題讓石達開陷入了沉默。


    過了好一會,石達開才道:


    “但它畢竟是咱們的小天堂,不是嗎?”


    楊秀清緩緩搖頭。


    “這樣的小天堂,若是不能勝過韃子的江寧府,那咱們究竟是對的,還是錯的?”


    石達開悚然一驚,不敢置信地看著麵前的楊秀清。


    “東王,你是在質疑天王和天父上帝嗎?”


    楊秀清笑了笑,非常誠懇地對著石達開道:


    “我從來沒有任何想要質疑天王或者天父的意思,我隻是覺得,我們應該要順應華夏五千年以來的國情!”


    “據我所知,即便是在西洋諸國,如今和天王地位相當的教皇也早就淪為了諸侯手中的棋子。”


    “這條道路都已經被驗證是錯誤的,我們為何還要按照它的路走下去呢?這也並非天父上帝所希望看到的。”


    石達開啞然片刻,開口道:


    “那你究竟想要怎麽做?”


    楊秀清緩緩道:


    “我的想法很簡單。”


    “西方的經驗幫助不了我們,那我們就可以從華夏的曆史上尋找幫助。”


    “秦始皇、漢高祖、唐太宗、明太祖……這些華夏的先輩們是如何建立一個王朝的,我們自然應該借鑒!”


    石達開脫口道:


    “可我們信奉的是天父上帝,不是孔子!”


    楊秀清正色道:


    “我當然比任何人都要更加信奉天父上帝,否則又怎麽能成為天父上帝的下凡之軀?”


    “我說的是借鑒他們的經驗和立國方式,並不是要背棄信仰,你能明白嗎?”


    石達開再度沉默,良久之後才道:


    “這樣能成功嗎?”


    楊秀清搖了搖頭,道:


    “我不知道這樣能不能成功,但我知道天國已經到了需要改變的時刻了。”


    石達開良久無言。


    又過一天,洪秀全在天王宮中召見了石達開。


    和東王府中那場比較私密,隻有兩人在場的宴會相比,天王宮這邊的宴會就要熱鬧許多。


    洪秀全的兩班上百人樂隊不斷地吹吹打打,營造出一派極為喜慶的氣象。


    石達開有些無奈地皺了皺眉頭。


    他真的很難理解洪秀全這種無時無刻都要吹奏鼓樂的需求。


    長時間聽這些敲敲打打,耳朵真的不會聾嗎?


    洪秀全笑嗬嗬地對著石達開道:


    “石兄弟,你可以試試這條魚,這是一個時辰前才從長江裏捕撈來的,非常的鮮嫩爽口。”


    石達開勉強點頭,象征性地夾起筷子吃了兩口。


    魚肉的確是非常美味,廚子的火候和技藝也讓人稱讚。


    但石達開此刻壓根就沒有心情去細細品味這些,而是有些焦慮地開口道:


    “天王,如今西征那邊的局勢還是比較焦灼的,我希望能盡快返回武昌,至少要在安慶主持大局。”


    洪秀全哎了一聲,笑道:


    “韃子的湖廣總督吳文鎔都被你殺掉了,湖廣那邊還能有什麽反抗的餘地?”


    “石祥禎、韋俊再加上東王派去的林紹璋,足夠了!”


    兩人又聊了一會,洪秀全突然一揮手。


    翩翩起舞的歌姬,兩班鼓樂手整齊退下,隻剩下洪秀全和石達開兩人。


    一下子安靜下來,讓石達開的耳朵得到解放,身體不由放鬆些許。


    但他馬上又緊張了起來,因為他知道洪秀全應該要說一些話了。


    洪秀全目光炯炯地盯著石達開,道:


    “石兄弟,從你們石家加入拜上帝教開始,本王對你們如何?”


    石達開非常誠懇地開口道:


    “天王對石家,對我本人都極為賞識,石達開一直感念在心。”


    洪秀全又道:


    “若是有一天,有人想要鼓動你背叛我,你又該如何?”


    石達開不假思索地開口道:


    “我是一定會忠於天王的!”


    洪秀全哈哈大笑,站了起來,走到石達開麵前,親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就知道,除了雲山之外,六王之中隻有你是最忠誠,最值得信賴的!”


    石達開欲言又止。


    這句話粗聽沒啥問題,但仔細一品,豈不是在暗示楊秀清和韋昌輝不夠忠誠?


    洪秀全攬住石達開的肩膀,微微放低了音量。


    “你過幾天可以繼續回去指揮,但到了安慶就不要繼續往西去了。”


    “我總有些擔心,這天京城裏啊,有人不太安分!”


    石達開凜然受命。


    又過一天,石達開去拜訪北王韋昌輝。


    韋昌輝正坐在書房中,饒有興致地把玩著幾件看起來就非常名貴的玉器。


    “石兄弟啊,來來來,看看我這個出自新疆的和田玉,上好的品種!”


    石達開哭笑不得,擺手道:


    “韋哥哥,我是粗人一個,不懂這些玉器的門道。”


    韋昌輝哈哈一笑,對著石達開道:


    “咱們兩個,一直以來都是六王之中最親近的,這些都送給你了。”


    說著,韋昌輝伸手將麵前的玉器全部推向石達開。


    石達開愕然,趕忙推辭。


    “韋哥哥,這怎麽使得?”


    韋昌輝佯怒道:


    “當哥哥的送弟弟幾件小禮物怎麽了?讓你收你就收下!”


    石達開拗不過韋昌輝,隻能收下道謝。


    韋昌輝又笑嗬嗬地閑聊了幾句,旁敲側擊地打聽了一番石達開和洪秀全、楊秀清的見麵過程。


    石達開雖然年輕,但也是身居高位好幾年的太平天國核心高層,該有的城府並不缺少。


    一番應答下來,看似啥都說了,實則啥也沒透露。


    吃了個軟釘子的韋昌輝倒也並不生氣,而是笑嗬嗬地對著石達開道:


    “石兄弟,你最近西征在外,可能不太懂城裏的事情。”


    “天王近來是越發不願意理會朝政了,倒是東王府那邊越來越忙碌了。”


    石達開聞言,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之前和楊秀清的那番對話,眉頭皺了起來。


    韋昌輝觀察著石達開的表情,開口道:


    “石兄弟莫非是有什麽想法?”


    石達開吐出一口氣,決定稍微透露一些。


    “東王似乎是要求變。”


    韋昌輝臉色一變,道:


    “要怎麽變?”


    石達開搖頭道:


    “我不知道,但他應該是為了天國好。”


    “為了天國好……”韋昌輝自言自語般將這句話重複了幾遍,隨後露出笑容。


    “那就好,大家都是為了天國好嘛,哈哈哈!”


    又閑聊了一番,石達開告辭離開。


    坐在回府的轎子上,這位即將二十五歲的太平天國翼王回憶著這三天來和洪、楊、韋三人的見麵過程,眉頭不自覺地越皺越緊。


    他能感覺到,這三位哥哥之間已經產生了明顯的裂痕,不信任的種子正在他們的心中逐漸成長起來。


    “怎麽會這樣呢?”石達開有些苦惱地揉了揉額角,自言自語了一句。


    之前一路從金田到天京,大家之間雖然也會有許多衝突,但所有人都是為了建立地上天國的目標一起努力啊。


    如今明明已經定都天京,再努力一段時間就能徹底實現夢想。


    為何反而各自之間的距離卻越來越遠了呢?


    年輕的石達開無法得出答案。


    良久,他歎了一口氣。


    “罷了,這也不是我能解決的事情。”


    “還是早點回安慶去,好好打我的西征吧。”


    鏡頭一轉,到了湖南。


    就在石達開於天京城內遊走,想要緩和衝突時,他離開武昌前製定的計劃也在諸多部下手中逐步實現。


    武昌方向,韋俊負責圍攻,一時半刻難以破城。


    湖北西部方向,曾天養連戰連捷,攻克多座州縣。


    但那個方向僅僅是側翼戰場。


    真正的主戰場,已經重新來到了湖南境內。


    負責這一路的,是林紹璋和石祥禎。


    石祥禎率領五千太平天國先鋒軍水陸並進,在短短半個月內就接連攻克了湖南北部重鎮嶽州、湘陰、寧鄉三座城池,前鋒軍已經逼近湖南省會長沙。


    一時間,長沙劇震。


    無數長沙城內的士紳紛紛乘坐馬車奪路而逃,所有城門都被擠得水泄不通。


    長沙城內的湖南巡撫駱秉章一方麵緊急向清廷求援,另外一方麵又用最快速度向湖南境內的所有大清兵馬發去了征召令。


    駐紮在衡州的湘軍當然也不例外。


    衡州城外,湘軍大營帥帳。


    曾國藩看著麵前駱秉章寫來的緊急征召文書,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


    “這確是躲不過去了。”


    江忠源在南昌、廬州奮戰時,曾國藩覺得湘軍還需要訓練,沒有全軍出動去支援。


    吳文鎔血戰黃州時,曾國藩還是覺得湘軍需要更多的訓練,依舊沒有支援。


    這兩位都曾經大力支持過曾國藩創辦湘軍的同僚、恩師、學生,先後死在了石達開的手中。


    如今,石達開的西征軍殺到了湖南,殺到了曾國藩的老家省會來。


    已經練兵一年時間的曾國藩再沒有任何理由去拖延了。


    想到這裏,曾國藩站了起來,環顧一圈麵前諸多湘軍將領,擲地有聲地開口道:


    “明日集結所有兵馬,北上長沙!”


    翌日。


    一萬七千名湘軍將士水陸齊出,朝著長沙方向急速而去。


    長沙城內。


    湖南巡撫駱秉章僅僅幾天時間,頭發就白了不少。


    凶名赫赫的太平軍又一次殺回來了。


    但這一次,長沙城可再沒有之前的幾萬援軍!


    整個湖南境內零零散散,加起來也就三萬左右的清軍。


    這還得算上曾國藩那一萬七千從來沒真正上過大戰戰場的湘軍。


    駱秉章憂心忡忡地對著麵前一名幕僚開口道:


    “左先生,你說這曾國藩當真能行嗎?”


    左宗棠微微一笑,道:


    “曾國藩才情雖然不足,但為人堅韌,極有主見。”


    “他雖口稱依舊需要時間訓練兵馬,但既然已經出兵,想來是有一戰之力了。”


    駱秉章歎了一口氣,道:


    “曾國藩最好是真的能打,否則長沙若是丟了,本官做鬼也不會放過他的!”


    湘軍出發兩天後,曾國藩從湖南巡撫駱秉章派人傳來的緊急傳信中得知了一個非常關鍵的情報。


    他沉吟片刻,召來了麾下的儲玫躬。


    “你帶一千人即刻前往寧鄉,若是賊人數量不多,你就發動進攻。”


    “若長毛賊數量過多,你則從旁監視,拖延他們往長沙的速度即可。”


    儲玫躬平日裏在湘軍的訓練中表現得極為出色,甚至力壓塔齊布等人,這也是他能被曾國藩委以重任的原因。


    儲玫躬信心滿滿,拍著胸口道:


    “大人放心,卑職一定會把寧鄉奪回來的!”


    儲玫躬帶著一千湘軍,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了寧鄉。


    說來也巧,在寧鄉城外,儲玫躬正好碰到了一支剛剛出城,數量大約在三百人左右的太平軍。


    “殺上去!”


    儲玫躬大手一揮,帶著麾下的湘軍就衝了上去。


    太平軍也反應過來,列陣迎戰。


    雙方一番激戰,太平軍數量劣勢,很快抵擋不住,朝著城裏撤退。


    儲玫躬殺得興起,揮舞著手中長劍大吼。


    “衝進去,光複寧鄉,殺了所有的長毛賊!”


    一千名湘軍,在儲玫躬的率領下嘩啦啦地緊跟著撤退的太平軍,全部衝入了寧鄉城中。


    才剛剛入城沒多遠,儲玫躬突然就聽到了接連不斷地砰砰聲。


    他下意識回頭看去,卻發現多塊巨石從天而降,堵住了城門。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城裏的各處街道上瞬間湧出了至少三千太平軍,呼喊著朝湘軍殺來。


    儲玫躬瞪大了眼睛:“!!!”


    鏡頭一轉,寧鄉城內,湘軍屍體倒了一地。


    儲玫躬的腦袋被人割下,一路送到了石祥禎的麵前。


    “將軍,這就是韃子領兵的將官了。”


    石祥禎打量了一下儲玫躬死不瞑目、充滿血汙的腦袋,嘖了一聲。


    “這些韃子的辮子看起來真他娘的惡心啊,丟去喂狗!”


    【在南昌城外,羅澤南率領的湘軍小分隊第一次和太平天國西征軍遭遇,就被曾天養來了一次迎頭痛擊。】


    【在長沙郊外的寧鄉,儲玫躬作為湘軍主力的先鋒,又被石祥禎以誘敵深入之策伏殺於寧鄉城內。】


    【湘軍麵對太平軍的戰績,就這樣以兩次慘敗而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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