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乎是梁焯在今晚這個飯桌上說得最重的一句話。


    原本還氣氛歡愉的包間裏, 瞬間鴉雀無聲。


    桂文康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也意識到氣氛不對勁。


    梁焯的目光灼灼地望著沈齡紫,有人都能清楚看到他眼底的含義。


    有人見氣氛冷下來, 連忙拱沈齡紫:“快陪梁總喝一杯, 難得梁總有雅興。”


    “有你什麽話。”梁焯聲音很淡,卻擲地有聲。他的目光仍停留在沈齡紫的身上。


    氣氛更冷了, 仿佛降到冰點。


    再也沒有人敢開口說話。


    嚴泰坐在了梁焯的身邊,目光看看沈齡紫,不著痕跡地動了動眉示意她。


    這個局是梁焯特地吩咐的, 請來的都是動畫圈的前輩。


    而嚴泰也知道, 梁焯安排這個局的目的就是想見沈齡紫一麵。


    這段時間梁焯麵上如往常,但隻有嚴泰知道,梁先生已經消瘦了一大圈。


    據嚴泰了解,這是梁焯第一次談戀愛。


    因為一句“狗皮膏藥”,被情傷的梁焯學會了自殘, 不吃飯,光喝酒,把好端端的身體自殘成了胃潰瘍。


    蝴蝶效應的連鎖反應是,嚴泰這段時間也沒什麽安生的日子。梁焯有多大的工作量,他就有多大的工作量, 導致他這段時間連一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更別提和相親對象約會。


    嚴泰猜測, 若是繼續下去, 梁焯恐怕是要胃出血了。


    今晚這個局,沈齡紫手上的這杯酒和梁焯這段時間喝的酒比起來簡直就是灑灑水。


    這包間的冷氣也開得很足,16攝氏度。


    沈齡紫本來就怕冷,她感覺自己此時四肢有些僵硬, 但還是硬著頭皮端著酒杯一飲而盡。


    喝的是白酒,一口杯的量。


    她喝完差點嗆到,蹙著眉問梁焯:“梁總您滿意嗎?不滿意我再喝!”


    賭氣似的,沈齡紫說完就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白酒。


    梁焯抿著唇,下顎緊繃,冷冷看著沈齡紫又是一杯白酒下肚。


    一旁的桂文康伸手拉了拉沈齡紫,示意她不要衝動。


    他不知道這兩人之間是怎麽了,但猜測肯定是鬧別扭了。按照目前的情況下,兩個人應該心底裏都有對方,不然不至於“自相殘殺”。


    梁焯嘴裏咬著煙,吸了一口,吞吐出白霧。外人絕對看不出來他冷酷麵容下內心的煎熬。


    如果可以,他的確很希望她喝醉。最起碼喝醉時候的她很可愛,還會抱著他親昵。


    可看著她連喝兩杯,他的心底竟然泛起痛楚。那股頓頓的疼,就像是她手上的不是酒杯,而是一把鋒利的刀,狠狠刺向他的胸口。


    這段時間梁焯克製著自己沒有去找她,也不想得到她任何的消息。可內心卻又無法控製地去想念她。想要把她抓到自己的麵前,狠狠地抱著她。


    “夠了。”梁焯到底還是不忍心,沒讓沈齡紫繼續喝。


    沈齡紫麵無表情坐下,開始獨自喝起悶酒。


    不久喝酒嘛,她又不是不會喝。


    一杯兩杯三杯,不知不覺就喝了小半斤。


    桂文康小聲勸她:“你這麽喝不要命啦?”


    沈齡紫聽不進去勸,像是發泄似的,讓口腔被酒精占滿,讓自己頭昏腦漲。


    熬到飯局結束,沈齡紫已經站不穩了。


    桂文康無奈攙扶著她,嘴裏數落:“你喝那麽多,回家了誰伺候你?”


    沈齡紫有點大舌頭:“讓我自生自滅就可以了!”


    “說什麽傻話啊,萬一你半夜要嘔吐被卡在喉嚨裏,這可是要窒息的。”桂文康故意大聲說,“哎呀,我這個一個大男人也不方便照顧你啊!”


    桂文康說著,餘光裏看到梁焯,又大聲對沈齡紫說:“要不我把你送你朋友那裏吧。就是這麽大晚上的你朋友不要嫌棄你哈。”


    白酒後勁上來,沈齡紫不高興地搖頭:“我!要!回!家!”


    桂文康剛還繼續想說點什麽,就見自己麵前多了一道身影,是梁焯。


    梁焯冷冷出現,伸手拉住沈齡紫的手臂。


    桂文康輕輕喊了聲:“梁總。”


    梁焯說:“我送她回家。”


    “好。”桂文康如釋重負。他正愁脫不了手呢,就在這裏等著梁焯,果然人還是來了。


    沈齡紫還是清醒的,知道自己麵前的人是誰。


    她掙紮著自己搖搖欲墜的身子不讓梁焯碰,大聲喊著:“你走開!不要你管!”


    走在前麵的人被吸引目光,紛紛側頭。


    這又是唱得哪一出啊?


    桂文康上前,笑道:“這情侶兩人鬧別扭呢,我們先走。”


    眾人恍然大悟。


    今晚的反常瞬間得到答案。


    “原來這是梁總女朋友啊!”


    桂文康順勢道:“啊,你們都不知道啊,怪我多嘴了。”


    “怎麽會怎麽會,怪不得梁總今晚有點不一樣呢。”


    桂文康說:“你們可千萬不要誤會。我們dingdong工作室是靠實力說話的,梁總和小紫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


    一時間,幾個原本對桂文康冷淡的人紛紛上前,甚至遞上名片。


    不得不說,有梁焯這個身份在,有時候辦起事情來會方便很多。桂文康幽幽地往身後看了眼,在心裏默默對沈齡紫道了聲抱歉。


    沈齡紫被梁焯抱上了車。


    車上的沈齡紫當然不會安分,借著酒勁對梁焯拳打腳踢,一並發泄著自己這段時間以來內心的煎熬。


    梁焯任由沈齡紫胡作非為,還深怕她不小心傷了自己。


    最後沈齡紫不知道是打累了還是怎麽,突然就哭了。


    “梁焯,我討厭你,我討厭你!”她吸著鼻子,因為哭泣,整個人都在顫栗。


    “我也不介意你再討厭一點。”梁焯伸手想抱她,被她一把抓住手臂,狠狠一口咬住。


    沈齡紫就跟發了狂似的,緊緊咬著不肯鬆口,一直到嘴裏被血腥的鐵鏽味浸滿。


    梁焯隻是看著她,仿佛沒有了痛覺似的,連眉頭都沒有皺半下。


    這應該是自從兩個人冷戰以來離得最近的一次了。


    沈齡紫鬆了口,整整齊齊的兩排牙印。她其實不敢真的咬得很重,也怕他會疼。


    最後動手輕輕掐了掐沈齡紫粉粉嫩嫩的臉頰,順便擦拭去她眼角的淚水,問她:“為什麽喝那麽多酒?”


    他當然時刻注意著她,看著她一杯一杯地喝酒,甚至都想起身奪走她手裏的酒杯。


    沈齡紫笑,眼角還帶著淚:“不是梁總讓我喝的嗎?”


    “我隻讓你喝一杯。”梁焯說。


    瘦了,沈齡紫也感覺到他瘦了。車開過光影,走進黑暗,他臉上分明的五官仿佛更加立體。


    沈齡紫側頭看著窗外,一番鬧騰下來,有點想吐了。


    晚上真的是故意喝的,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一反常態,但她知道他當時肯定在看著她。


    現在沈齡紫暈暈乎乎的,不想說話,隻想自己一個人安靜待著。


    車行駛到小區樓下,梁焯要抱沈齡紫,被她拒絕。


    “我自己能走。”腳步卻是搖搖晃晃的根本走不穩。


    到了這會兒,酒的後勁越來越足,沈齡紫的思緒開始紊亂。走路像是在畫蛇,走了半天直線距離不到兩米。


    梁焯幹脆過來微微弓背將她背起來。


    沈齡紫這會兒還真的不掙紮了,老老實實雙手勾著梁焯的脖頸,呼吸吞吐在他的脖子上。


    “好臭啊。”沈齡紫說。


    梁焯背著她,側耳問:“什麽臭?”


    沈齡紫拿手捂著自己的鼻子,一臉嫌棄:“你身上都是煙味!”


    “應酬需要。怎麽,你想管我?”梁焯必須得承認今晚是故意在她麵前抽煙的。


    “我為什麽要管你!”沈齡紫氣呼呼地說。


    梁焯也悶悶道:“那就別管我抽煙。”


    沈齡紫卻說:“小焯焯,你變得我不認識了。”


    梁焯別扭地說:“你不是不喜歡狗皮膏藥?怎麽,現在又不喜歡了?”


    電梯門打開,梁焯背著沈齡紫進去,像背個孩子似的。


    沈齡紫的下巴磕在梁焯的肩膀上,悶悶地說:“你真記仇。”


    “我記一輩子。”梁焯說。


    沈齡紫氣:“那你別管我呀!”


    “做不到。”


    電梯上升,靜謐的空間裏沈齡紫昏昏欲睡。其實她在梁焯的身上真的很有安全感,即便他們現在的關係已經等同於陌路。


    到了家裏,沈齡紫嚷嚷著要洗澡,梁焯攔著沒讓:“現在喝酒會加重醉酒的程度。”


    “我不管!我現在就是要洗澡!”沈齡紫說著從沙發上起來,卻猝不及防摔倒在了地上。


    梁焯正在給她倒水,一時之間也沒注意,就見她的腦袋撞在茶幾上,“咚”的一聲。


    這一聲響,梁焯忙放下手上的茶杯,轉而去抱沈齡紫。


    疼痛讓沈齡紫像個孩子似的哇哇大哭,她這個時候根本不會顧及什麽形象的問題,今晚精致化的妝早就已經一塌糊塗了。


    梁焯雙手捧著沈齡紫的臉頰,仔仔細細觀察她額上撞上的地方,張口輕輕呼氣,又忍不住在她紅腫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口。動作輕揉,仿佛眼前的沈齡紫就是一件易碎品。


    “好痛好痛啊!嗚嗚嗚。”


    沈齡紫哭著,梁焯的雙眸也跟著染上紅血絲,他打心底裏疼,疼得一塌糊塗的。


    梁焯抱著她,又是哄,又是親:“乖乖,等下就不疼了,不哭了。”


    “可是真的好疼啊。”沈齡紫雙手抓著梁焯的衣襟,握成拳頭強忍疼痛。


    再疼的痛到底也會漸漸麻痹。


    哭著哭著,沈齡紫就沒心沒肺地睡著了。她今天本身就很累,這頓飯吃得也是精疲力盡,在車上打梁焯也花費了不少體力。


    哭,更是耗費體力的一件事情。


    梁焯打橫將沈齡紫抱進了屋裏,再打來熱水,先是給她卸掉臉上的妝,再洗臉。然後又去換水,給她擦拭身體,再給她換上幹淨的睡衣。


    之前梁焯留在這裏的衣物還都在,沈齡紫沒有扔也沒有動。甚至,洗手台上還有他和她並排放在一起的牙刷和杯子。


    梁焯的心情遽然變得很好很好,甚至這段時間的鬱氣全部煙消雲散。


    他去洗了澡,順便還將兩人的衣物放進洗衣機裏。


    再回到房間,沈齡紫依舊睡得沒心沒肺的。


    梁焯俯身,伸手佛開臉頰上的發絲,跟著輕輕歎了一口氣。


    他抱著她,緊緊地抱著她,相擁而眠,再也不想放手。


    睡到半夜,沈齡紫迷迷糊糊是被渴醒,她伸手推了推身邊的梁焯,說:“口渴。”


    梁焯眠淺,起身下床給她倒了一杯水過來。


    沈齡紫眼睛都還睜不開,接過杯子就咕咚咕咚一飲而盡。然後又把杯子遞還給他,轉上倒頭繼續又睡。


    她習慣性背對著他,貼著他的胸膛,這樣的姿勢反而會他們彼此更加緊密無間。


    梁焯圈著沈齡紫的腰,難得睡了一個好覺。


    半夜他也會醒來,但看看懷裏的人,總又忍不住輕輕吻一吻她。


    天漸漸亮,天邊先是魚肚皮一樣的白,繼而陽光照耀進房間。


    鬧鈴聲吵醒還在沉睡中的沈齡紫。


    忘了今夕是何夕,沈齡紫用自己的背拱了拱身後溫暖的身軀,不滿地咕噥:“好吵啊。”


    梁焯伸出長臂將床頭櫃上的手機鬧鈴按停,繼續抱著沈齡紫睡覺。


    一向自律的他也想睡個懶覺了,不再早起,就是抱著她單純睡覺。再沒有什麽時刻比現在更加美好,他舍不得放開。


    可剛又閉上眼睛睡了一會兒,沈齡紫卻突然一個激靈,翻了個身麵對梁焯。


    在這個大清早看到梁焯的一瞬間,沈齡紫的心底裏是驚詫的,她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心跳倒是撲通撲通。


    昨晚的記憶停留在她瘋狂喝酒的畫麵,後麵上了梁焯的車的記憶就有些斷片了。


    可這個時候必須穩住。


    沈齡紫從床上坐起來,嚴肅地問梁焯:“你怎麽在這裏?”


    梁焯沒說話,伸手拉沈齡紫的手腕,說:“還早,再睡一會兒。”


    “睡什麽睡!”沈齡紫隻記得他昨晚冷冰冰逼她喝酒,“你下去!”


    她拿腳踢他,趕他。


    梁焯順勢抓住她的腳踝,緩緩睜開眼,像是一隻蘇醒的黑豹,目光灼灼望著她。


    仿佛隔了一個世紀了,他們有那麽長的時間沒有見麵似的。


    沈齡紫抽不回自己的腳,惱羞成怒,順勢看到他手臂上的咬痕。有一絲記憶湧現在腦海裏,她記得昨晚是他送她回來的。


    但那又如何,痛死他算了。


    “梁先生,你這樣算不算是猥.褻?”沈齡紫冷著聲問。


    梁焯起身,用力一拉沈齡紫的腳踝,讓她睡倒在床上。他俯身靠過去,像是黑豹準備嗜血獵物的脖頸,不疾不徐地說:“沈小姐,我們還是男女朋友,哪裏來的猥.褻一說?”


    “我們早就分手了!”沈齡紫糾正。


    梁焯笑:“分手?我同意了嗎?”


    事實上,他們兩個人誰都沒有提分手這句話。


    可這不是默認的事情嗎?


    這段時間他們彼此不聯係,不是已經默認這段關係不存在了嗎?他不是已經當她是個陌生人了嗎?


    沈齡紫幾乎是被他禁錮住的,雙手被他握住手腕交叉在頭頂,整個人像是一個俘虜。而他依舊是這副高高在上的姿態,讓她高不可攀。


    沈齡紫咬著唇,氣不打一處來:“那我現在跟你分手!”


    “不同意。”梁焯說著輕輕啄了一下沈齡紫的唇角。


    沈齡紫把腦袋扭到一旁,氣急敗壞:“你放開我!”


    “不放。”


    “梁焯!”沈齡紫大眼瞪著他,“你到底想要怎麽樣!”


    “早上好,女朋友。”


    沈齡紫趁機一腳踢向梁焯的襠部,狠狠道:“一點都不好!”


    “沈齡紫!”


    作者有話要說: 梁焯:命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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