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荔的意識,一開始也在昏迷。


    什麽都不知道,好像隻是睡著了。


    又像一場漫長隻有黑暗的夢,什麽都看不見,什麽都做不了。


    但是眼前忽然有了光亮,場景也忽然有了變化。


    時荔感覺自己好像變成了一片空氣,或者是任何不被看見的存在,飄在半空中,俯瞰著下麵發生的一切。


    尋常的現代樓房,好像鏡頭忽然被拉近,十幾歲的少女紮著簡簡單單的馬尾走出家門,渾身上下洋溢著青春的氣息。


    時荔覺得她很眼熟,可是無論如何想不起到底是誰。


    少女蹦蹦跳跳走到樓下,左右看了一圈,然後雙手放在嘴巴旁邊,朝樓上喊了一聲——


    “單謙胥!”


    “來了。”


    清澈少年音響亮的答應,然後穿著同樣校服的少年大步走出來。


    陽光從他頭頂撒下來,照在眼尾淚痣上好像一顆璀璨奪目的紅寶石。


    少女從口袋裏摸出自行車鑰匙扔過去,在半空中劃出一道晶瑩的弧線,最後被少年伸手握住。


    修長的食指穿過鑰匙扣瀟灑地轉了兩圈,少年揚了揚精致的下頜,對少女微微一笑,“上車。”


    清晨的微風還帶著露水的濕潤,少年載著少女,混跡在早起上班上學的車流中,一路昂揚前進。


    時荔的意識飄浮在半空中 ,跟隨著他們一路走向學校。


    但是半路上卻遇見阻力停下來。


    一位四十多歲的大媽跌坐在路邊,手捂著胸口,上氣不接下氣。


    周圍的人急著趕路,或者擔心沾上禍患都選擇了無視。


    但是少女卻嚷嚷著讓單謙胥把車停下來,關切地詢問大媽怎麽了。


    然後又攔住一個路人借了電話幫忙撥打120,一直到急救車來了,才放心地舒展眉心。


    “你就愛多管閑事!”


    單謙胥雖然一個勁兒說她,身體卻誠實地一動不動守在旁邊,在她需要幫助時默默幫她做好。


    少女一丁點兒都不在乎單謙胥的說教,甚至還對他翻了一個白眼。


    時荔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隻覺得莫名的熟悉。


    可是怎麽都想不起來,自己到底認不認識眼前的兩個人。


    隻覺得自己好像是一個靈魂,失去了身體的同時,好像也失去了心和記憶。


    隻是下意識地還在繼續跟著他們。


    但是,這一切馬上要結束了。


    時荔不知道哪兒忽然有一股奇怪的力氣,好像一把抓住了她,要讓她離開這個地方。


    恍恍惚惚間,似乎聽見誰的聲音——


    “我不願意……”


    再次睜開眼睛,眼前是熟悉的屋子,床邊圍站著熟悉的家人。


    一個一個都熬紅了眼睛,滿臉憔悴。


    看見她睜開眼睛醒過來,親娘和時瑄繃不住地直接落下了眼淚。親爹和時榆也是眼睛通紅,強忍著握緊了拳頭。


    “荔兒,終於醒了。”


    親娘聲音哽咽,流著淚笑著摸了摸時荔的臉頰,“好了,好了,以後都好了。”


    時荔感覺好像發生了什麽事情,一圈人中間沒有看見顧矜寧。


    她雖然還是虛弱,但這次醒過來,和之前的感覺就不一樣了,沒有了之前那種一點一點力竭的感覺,反而覺得心髒跳動得很是安穩。


    “顧……謝凜呢?”險些脫口而出,時荔連忙糾正了自己。


    親娘臉上露出一絲異色,“他啊……馬上就來了,你等一等。”


    時荔點一點頭,看著親娘的臉色,有些擔憂和疑惑,“他是不是有什麽事情?”


    “沒事,隻是他手臂上和腿上都得換藥,等收拾完就過來了。”


    親娘沒想著隱瞞,畢竟是這麽大的事情,就算顧矜寧不想說,她也不能讓時荔被蒙在鼓裏。


    親娘打發了其他人去催促飯食和湯藥,然後坐在床邊,親口將顧矜寧三拜九叩為她祈命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太醫看過來,手臂和腿上的傷不太重,但以後恐怕會留疤。他啊,之前過得也太苦了。”


    話音剛落,正好顧矜寧拄著拐杖從門外走了進來。


    四目相對,這次是時荔的眼睛紅了,眼淚一瞬間奪眶而出。


    她無法想象,顧矜寧是以怎樣的心情,從山腳一路拜到山頂,又是如何一路忍受著疼痛,一步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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