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榆粗枝大葉,對妹妹卻是真心的疼愛。


    時荔躺在床上,聽得為之動容,然後又想起自己迷迷糊糊時候做的夢。


    “我睡著的時候,還有誰來看我了嗎?”


    “隻有大夫啊,還是一個禁軍給找來的,領著他進來盯著他給你把脈開藥方,然後又把人送了出去。”


    時瑄滿腹怨氣,回頭看了看關著的門,小聲嘀咕:“都已經說了顧矜寧不在我們家,還一直關著我們,真有病……”


    她不敢指名道姓,卻也把時荔嚇了一跳,連忙伸手捂住她的嘴,對她使勁搖頭。


    時瑄確實也不敢再說,忍著氣閉緊了嘴巴。


    禁軍在江南四處尋找顧矜寧,而京城中,顧家老老少少都已經被頂罪,殺頭流放,無一幸免。


    顧矜寧的父母首當其衝,雙雙被判秋後處斬。


    這已經不是當朝第一樁文字獄引出的命案,沒有人再敢為顧家求情。隻有極個別有良心的,在心裏暗暗盼望顧矜寧千萬別被抓住。


    時荔一家人,被軟禁了足足兩個月。


    原主的身子骨實在柔弱,一場高熱之後在床上養了足足十餘日才漸好起來。


    難得天氣晴好,她走到院子裏曬太陽。


    隔著高高的圍牆,聽見外麵走過的禁軍交談。


    “顧家的人都死了吧?”


    “除了沒抓住的顧矜寧,該死的都死了,能被流放的,都是隔了幾房的遠親。”


    “真慘……”


    “所以平時少說話多做事,搭上一條命可不值得。”


    時荔這時才知道,顧家這樣輕描淡寫地落了這麽慘的下場。


    當初來到自家光風霽月的小公子,短短幾息家破人亡,現在隻能東躲西藏。


    希望,他能藏好,千萬別被找到。


    可擔心旁人,都不如再擔心自家。


    皇帝處置了顧家之後,卻因為顧矜寧遲遲找不到,心中還是不大痛快,注意力轉移到時家,哪怕沒有證據,也要治一個包庇之罪。


    行事如此荒唐,不滿的人自然有很多。


    時家百年清流,如果真被處置了,也不免讓其他世家生出兔死狐悲的惶恐。


    可不處置,皇帝心中始終不痛快。


    掙紮了數日,最後一道聖旨終於落到了江南。


    來頒旨的依然是趙公公。


    看著時家人整整齊齊地站在麵前,趙公公也難得露出一絲憐憫,細著嗓子道:“時先生,好歹沒有禍及兒女,你們夫妻也該謝恩了。”


    皇帝最後決定將時荔的親爹親娘流放漠北,但寬恕了其他人。


    親爹上前接過猶如千斤重的聖旨,冠玉般的臉上也沒有露出太多神色,隻是緊緊抓住聖旨的手指泛著白。


    流放之事是不可更改的定局,但沒有殃及到三個孩子,親爹親娘竟然覺得也鬆了一口氣。


    抓緊著最後一點兒時間,給時荔兄妹三日安排去處。


    本家旁係都不願接過這個燙手山芋,到最後還是親娘母家來了一位舅母,願意將三兄妹領回家照顧。


    親娘稱這位舅母為嫂子,將妝匣中數千兩銀票雙手奉上,眼含清淚。


    “他們還小,我這輩子許是不能再見了,以後就請嫂嫂可憐一二。”


    舅母半是推辭半是成全地接過銀票,開口應承:“你且放心,我一定視他們如己出。”


    一直到親爹親娘被官軍押解上路,時荔都沒能完全反應過來。


    她來到這個世界兩個月,沒憑自己的心意做過任何一件事情,就被這個時代裹挾著經曆了親人的離別。


    “爹、娘……”她看著逐漸遠去的背影喃喃開口,後知後覺地泛起淚意。


    沒等眼淚奔流出來,就被時榆和時瑄緊緊護在身後。


    “你們放心,我以後一定出人頭地!”時榆的話擲地有聲,目光炯炯地盯著親爹親娘離開的方向。


    兄妹三人,就在這場忽如其來的變故中,被迫成為了寄人籬下的可憐人。


    趕來接他們的舅母是唯一伸出援手的人,歎著氣將他們連同時家留下的一點兒細軟回到自己家中。


    時荔親娘出嫁前,也是家中嬌貴長大的女兒。可是隨著雙親離世,如今掌家的人與她隻是不甚熟悉的堂兄,願意撫養她的孩子已經算是純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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