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小院落,處處透著一塵不染。


    跟隨扶緹身邊的仆從坐在台階上,愁眉苦臉,回頭看一眼緊閉的屋門,然後又發出了一聲長長的歎息。


    扶緹身體不舒服是真的,但也不至於不能登台表演,隻是掌櫃透露了那個意思,他也就順勢而為了。


    仆從太了解自家公子的性格,表麵上永遠雲淡風輕,從不為難別人,隻會在心裏暗暗為難自己。


    今後的路,還不知道要怎麽走……


    小院的門被輕輕叩響了。


    仆從以為是隔壁送菜的鄰居,一邊喊著“來了來了”,一邊走過去把門打開。


    看清楚站在門外的人,仆從驚喜萬分地捂住了嘴。


    金尊玉貴的公主站在門外,眉眼平靜秀致,同過往一樣,對他輕輕點頭。


    “他在嗎?”


    “在……在!在的!”仆從激動得說話都不利索,轉身跌跌撞撞跑回屋裏報信。


    扶緹在自己屋裏,隻穿了一層單薄的白色中衣,看見仆從連門都不敲就進來了,微微蹙眉,“怎麽……”


    “公主……公主來了!”仆從大口喘著氣,臉上掛滿了驚喜。


    扶緹雲淡風輕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裂痕。


    “請殿下去堂屋稍坐,我稍後過去。”


    扶緹抬起一隻腳又收了回來,看著仆從溢於言表的激動,再次吩咐,“給殿下泡君山銀針。”


    敏安公主被請到堂屋裏坐下,就看見仆從一陣手忙腳亂,最後倉促地端著茶壺走了過來。


    獨特的茶香更早一步飄散過來,敏安公主微微挑眉,心情又好了些許。


    她喜歡君山銀針這件事情,即使皇宮中都很少有人知道。


    身為儲君,她一直小心不在人前暴露自己的喜好。


    唯獨對待扶緹,是她的例外。


    幾年前初次相識,她還是皇宮中名不見經傳的小公主。前有沐浴先太子光環的周淩瑜,後有野心勃勃的周恒,她隻能藏拙。


    一次出宮,無意間來到攬月樓,本意隻想悄悄聽一聽皇城中的風向,卻被高台上風流瀟灑的琴音吸引住了。


    一開始,敏安公主隻是欣賞扶緹的琴聲,後來到攬月樓的次數多了,便不僅僅是欣賞他的琴聲。


    真正明白自己想要什麽時,是那次扶緹風寒臥床。


    她也不知道扶緹之前經曆過怎樣的困苦,身體底子竟然那麽差,一場風寒差一點兒就要了他的命。


    敏安公主第一次失了分寸,用人脈請了太醫給扶緹看病,後來又聽從太醫的話拿出了私庫中的人參。


    明知道做這些事情容易被單皇不喜,可她還是做了,隻知道絕對不想看著扶緹病重。


    敏安公主捏著茶杯,在回憶中出神。


    餘光看見一抹白衣走過來,立刻放下了茶杯。


    扶緹臉色蒼白,看著比上次見麵清瘦許多,掌櫃沒有說謊。


    “又病了?”敏安公主捏了捏指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扶緹腳步微頓,旋即搖了搖頭,“沒有大礙,殿下不必擔心。”


    然後,兩人都沉默了。


    多日不見,竟然不知該說什麽。


    畢竟上次見麵是那樣的不歡而散。


    餘光又看見那個激動的小仆從在外麵探頭探腦,敏安公主忽然覺得有些想笑,搖了搖頭,重新正色看著扶緹。


    “上次,是我考慮欠妥。”


    她確實是沒有考慮扶緹的驕傲,認識這麽久,她知道扶緹隻是表麵看著溫和,內裏說好聽些叫有傲骨,說難聽就是執拗。


    扶緹垂眸,依然沒有說話。


    當然不是還在生氣,隻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敏安公主。


    “你坐下吧,萬一再折騰病了,我可沒有第二根千年人參了。”敏安公主卻不在意他的冷待,重新端起茶杯悠哉悠哉地喝起來。


    仿佛她這一次來,真的隻是看一眼,坐下喝一杯茶。


    她也沒有待很久就離開了,臨走前隻囑咐扶緹好好休息,她還等著再去攬月樓聽他彈琴。


    扶緹送她到門口,恍惚覺得,她上次說的話和不歡而散,好像都是假的。


    隻是回去的路上,敏安公主身邊最心腹的下屬問:“殿下不怕他在欲擒故縱?”


    “欲擒故縱?”


    敏安公主輕聲重複這個詞,最後失笑,“他要對孤能這麽用心倒好了。”


    不過撇開憤怒的情緒,敏安倒也覺察出來,扶緹對她和別人還是不同的。


    隻是,他的驕傲鎖住了他的情緒。


    不急,往後她還有很多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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