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著群臣和北國二王子的麵,隻是一個眼神。


    時荔知道他無恙。


    他也知道時荔在擔心。


    宮闈深深,不管前朝還是深宮,時荔忽然間覺得,好像也不是那麽的孤寂了。


    她低頭掩住唇邊泛起的笑意,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宴席結束時,天色已晚。


    北國的使節們自有禮部的人帶去驛館安置,群臣紛紛離開。


    時荔酒意微醺,走出宮殿,看著兩排明亮的燈燭,慢悠悠穿過長廊,走向寢宮。


    晚風吹拂麵頰,微微涼意。


    走進寢宮之前,心腹的內監走上前,壓低聲音道:“陛下,袁大人求見。”


    聽見這句話,時荔忍不住睜大了眼睛。


    現在已經到了宮禁的時間,袁持之真是大膽。


    可是她卻對內監點頭,“好,請他進來見我……朕。”


    說罷,時荔率先走進寢宮。


    本是微醺,被夜風吹過,酒意有些上頭。


    趁著袁持之還沒來,時荔坐下來閉了閉眼睛,感覺有些口渴,伸手拿起茶壺想給自己倒一杯清茶。


    茶壺舉到一半,被另一隻手骨節修長的手奪了過去。


    清淡幽香的茶水倒落茶杯。


    雪白的瓷杯、幽碧的茶水、修長的手指,時荔順著往上去,就看見袁持之俊美無雙的臉。


    他無聲地笑著,把茶杯遞到她麵前。


    聲音低沉,“陛下喝茶。”


    時荔接過茶杯,昂起頭灌了一大口,淡紅的唇染上了晶瑩的水澤,明亮的眼睛不知何時覆蓋了一層淺淺的霧氣。


    袁持之不動聲色接過空杯,試探著問:“陛下喝醉了?”


    “隻是有些頭暈,這點兒酒還不至於喝醉。”


    時荔嘴上逞強,眼睛卻像釘在袁持之的臉上,不甚清明的腦袋開始管不住嘴,“袁持之,怪不得都說你是靜朝第一美男子,你長得是真好看。”


    袁持之先是一愣,然後笑了起來。


    果然是醉了。


    不然這樣膽大無狀的話,她是絕對說不出口的。


    他又倒了一杯茶遞到時荔手中,語氣溫柔,循循善誘,“陛下覺得微臣很好看?”


    “我沒見過比你好看的人。”


    時荔身子疲軟,手肘撐在桌上,手掌撐著臉頰看著灼灼地袁持之,“我要是個紈絝子弟,遇見你一定會當街強搶,絕對不錯過機會。”


    袁持之也是才知道,喝醉的人是什麽話都敢說的。


    平時事事謹慎的人,現在簡直像變了一個人。


    他回想了一下,上一次說他長得好看的人,墳頭的草大概也得長了半人高了。


    那是他從軍的時候,因為生得漂亮,被一個在軍營更久的老兵不懷好意地揶揄。他當時隻當沒有聽見,然後讓他直接留在了戰場上。


    現在再被說長得好看,心情卻完全不同,甚至袁持之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頗為自得。


    “既然陛下覺得我長得好看,那麽陛下喜歡我?”


    他向時荔靠近了些許,目光不受控製地落在她的唇上,目光不自知地越發幽深,好像要釋放出關押已久的凶獸。


    時荔渾然不知危險就在身邊,順著這個問題想來想去,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我喜歡……不敢喜歡,袁持之,給我恢複身份這條路實在太難走了,沒必要的。”


    她什麽都明白。


    現在靜朝穩固,袁持之對她雖然不敢說忠心不二,至少沒有陽奉陰違,滿朝文武也不敢生出什麽不臣之心。


    可一旦她的身份曝光,那麽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情,朝堂上那些有野心的人,還有那些世家的人會趁機做什麽。


    甚至時荔也不確定,謝老給她留下的人,是否會繼續忠心於她。


    太危險了,不如就這樣糊塗地過下去。


    “陛下,這都不是難題。”袁持之聽懂了她的答案,抬起一隻手,想要碰觸她。


    成佛成魔,隻在他一念之間。


    他想要得到的東西,從未失敗過。


    眼前幼嫩的新帝,好像一隻待宰的羔羊。


    手指即將落下的瞬間,袁持之遲疑了,轉而輕輕地落在時荔頭頂,輕輕拍了一下。


    然後直起身,向後退了一步,恭恭敬敬地行禮,好像剛才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


    “微臣告退。”


    他想要做的事情,誰都不能阻止,但是沒必然讓她跟著擔驚受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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