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科入圍的學子們,最後還要麵對的,就是殿試。由當朝天子親自考教他們的才學,然後欽點出狀元、榜眼和探花。


    放榜之前,時荔預先看到了所有人的名字,特意去問了袁持之一嘴,當初兩人在茶樓遇見的隔壁一桌的學子,有無入圍。


    “並不一人。”


    袁持之看著時荔,回答得很平淡。如果換成過去,任何一個人這樣問他,袁持之都會覺得對方在試探自己。可是時荔來問,他卻沒有這種感覺。


    “我就知道,他們眼界短淺,屬實得回去好好再讀幾年書。”


    時荔對這個回答滿意極了,哪怕過去這麽久,想到那天幾個人對袁持之的輕蔑,她還是會忍不住生氣。


    幾日之後,入圍的學子考生終於等來了殿試。


    這些人不管出身,有高有矮,有胖有瘦,但無一例外清一色都是男子。


    雖然時荔一直都知道在封建時代男女地位的差距,但看到滿殿男子林立,心裏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沉默了一會兒,現場說了殿試的考題。


    她請這些考生來說一說,什麽是為君之道。


    這個考題把在場多數學子都嚇了一跳,本來聽聞皇帝出身不高又學識淺薄,有些學子心裏是藏了些輕視的,結果直接被時荔的考題打懵了。


    時荔坐在上首,不動聲色地看著底下的人,站在第二排最邊上的一個青年學子,臉上忽然露出一絲譏誚,引起了她的注意。


    於是專門點了這人站出來,請他第一個作答。


    這人名為陸笙,站在金鑾大殿上毫不怯場,挺直的背脊將桀驁不馴的性格展現得淋漓盡致。


    聽聞時荔讓自己第一個開口,竟然也不慌張,反而十分胸有成竹似的。


    “草民覺得,為君之道的第一條,就是不能偏聽偏信。”


    陸笙昂著脖子,說話擲地有聲。


    這一句話已經有映射的意味,在場很多人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想不到陸笙下一句話說得更勁爆。


    他甚至抬起頭看著時荔,直接說:“陛下不該一味倚重袁持之袁大人,埋沒了太多人才!”


    【真正的勇士!!!】


    【呃……這人適合當禦史啊!我猜他九族應該就剩自己了?】


    【也沒人告訴我這單元這麽刺激啊!】


    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隻有袁持之側頭看了陸笙一眼,情緒卻沒有任何變化,依然平靜。


    陸笙還在滔滔不絕,又說袁持之玩弄權術,又說他結黨營私,又說他諂媚逢迎。


    言詞之犀利,將袁持之批判得體無完膚。


    時荔一開始還能耐著性子聽下去,到後來實在沒忍住,怒極反笑。


    帝王的聲音,壓過了所有。


    陸笙也停下來,毫不畏懼地昂著頭,“陛下覺得,草民說得不對嗎?”


    其實陸笙說的那些判詞,時荔在後世看過很多很多。可是隻有親身經曆過,才能明白,袁持之究竟是怎樣的人。


    何況截止到今日,袁持之一直兢兢業業,是難得的股肱之臣。


    “你的口齒十分伶俐。”


    時荔壓抑著怒氣,看著陸笙,見他臉上露出喜色,又繼續道,“你如此了解袁持之。那朕就問問你,可知道五年前成縣瘟疫?”


    陸笙愣住,時荔的反應出乎他意料,沒想到在聽了他一番話之後,時荔會不急著反駁或者反思,而是反問於他。


    “不知道這件事情嗎?無妨,那你總知道十年前衡賓之戰吧,不如評說一下?”


    時荔語氣溫和,一句一句的問題卻讓陸笙汗流浹背。


    一個嫉世憤俗的人,這麽容易被人利用當槍使,再有才華也不堪大用。


    陸笙就是這樣的人。


    時荔連問了他幾句,他幾乎一個都答不上來。


    “看來你對袁持之的了解,也不過如此。”時荔最後哼笑了一聲,“朕再給你一次機會,你來告訴朕,他是如何玩弄權術的?”


    好歹時荔已經當了兩年多的皇帝,身上威壓一出,足夠讓學子們兩股戰戰。


    陸笙被問得啞口無言。


    “為君為臣,都要心顧百姓,擦亮眼睛看人,踏踏實實做事。”時荔不再關注陸笙,目光緩緩掃過所有的學子。


    最後,目光落在一旁的袁持之身上。


    他正好也在看她,目光清明,笑意漾然。


    像初見,又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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