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荔對上謝老如炬的目光,抿了抿唇。


    這位睿智的長者對她一貫是溫和慈愛的,像現在這樣嚴肅,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


    時荔組織了一下語言,斟酌著回答:“朕不是不喜,隻是……對他有些畏懼。”


    這不像堂堂帝王該說的話,但是麵對謝老,時荔還是想坦誠。


    謝老聞言,鬆了一口氣,又歎了一口氣,嚴肅的表情再次轉為溫和。思量了片刻,誠懇道:“持之的性子確實不好相處。但是陛下,這也怪不得他。如果他性子和順些,早就被狼吞虎噬了。”


    這一日,時荔從謝老口中聽說了更多袁持之的事情。


    史書上寥寥記載幾筆的生平,其實背後藏著很多不為人知的心酸。


    袁持之出身微寒,父親是讀過幾年書的,便從小親自教他讀書。可惜沒過幾年遭遇饑荒,袁家父母雙亡。


    袁持之為活命投身軍營,在北地拚殺幾年,落了一身傷病,幾次功勞都被上峰強取豪奪,還因出眾處處被打壓算計。


    他的上峰後來回帝都述職,把他也帶在了身邊。隨後他在帝都遇見謝老,被看中收為弟子,才慢慢有了今日。


    “老臣其實也知道,當初是他故意讓老臣看到的。”


    謝老說完以後,也毫不在時荔麵前隱藏袁持之的心計,隻是鄭重地說,“但是陛下,他是老臣畢生見過最聰穎的學生。多少事情,旁人做不得,他都能做得妥妥當當。”


    確實,袁持之的才幹不管在史書上,還是時荔親眼所見,都是首屈一指的。


    聽完謝老言辭懇切,時荔心底對袁持之的畏懼散去了小半。那樣深沉的人,其實也是有血有肉的,在這樣一個時代身居要職,稍微單純一些都要被啃食得渣都不剩。


    唏噓了一聲,時荔隨即向謝老保證,一定會跟著袁持之好好地學習騎射。


    在其位謀其政,她會努力做一個好皇帝的。


    再不濟,她背後還有三千臭皮匠幫著她出謀劃策。


    【……】


    【有被冒犯到!!!】


    【主播說誰臭皮匠呢?啊?】


    皇家演武場上,袁持之換了厚重的官服,一身玄色勁裝,信手拿起一把弓箭,對準遠處箭靶,輕描淡寫地鬆開手。


    鋒利的弓箭破空而過,正中靶心,力道之強,幾乎將靶心射穿。


    時荔走來時,就看見這一幕。


    心道這袁持之真不愧是文武雙全的人才。


    “陛下。”袁持之也注意到她,放下弓箭拱手行禮。


    時荔走過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剛才射箭用的弓,這還是她第一次有機會接觸弓箭,上次穿越成太監可沒這待遇。


    “今天愛卿要教我射箭嗎?”時荔抬起頭,稍微有些期待地看著袁持之。


    袁持之深幽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又漾起笑,搖了搖頭。


    “陛下,請先蹲馬步一炷香。”


    一炷香?半個小時?


    時荔當時就懵了,懵完之後抿了抿唇,默默後退了兩步,蹲了下去。


    她的態度都這麽好了,袁持之卻收斂了笑意,伸出手重重地壓在她的肩膀上。


    “陛下,繼續下蹲。”


    不管是時荔,還是在牆縫中苟且偷生的原主,這一炷香的時間都太難熬了。


    嚴寒的天氣,時荔都覺得頭頂開始冒汗,最後完全是憑毅力堅持到時間。一炷香過去之後,雙腿都在顫抖。


    “陛下可以休息了。”


    這聲音對時荔來說如同天籟,都想直接癱倒在地上。


    一想到以後每日都要如此,時荔就感覺眼前一片灰暗,前途渺茫。


    誰說當皇帝好啊,她現在起得比雞早,睡得比貓頭鷹還晚,每天高強度腦力和體力勞動,這日子根本就不是人過的!


    “萬事開頭難,陛下今日做得很好。”


    今日份教學結束時,袁持之竟然破天荒地說了一句鼓勵的話。


    能得到袁持之的認可,時荔簡直受寵若驚,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袁持之臉上又露出漾然的笑,但這次好像多了幾分真意。


    迎著時荔的注視,後退了兩步,躬身道:“微臣告退。”


    他從不與時荔有額外的交流,不管是代謝老來教導,還是教授騎射,每次都是一板一眼的。


    快走出宮門時,天又下起了小雨。


    一個相貌普通的內監追過來,遞給袁持之一把傘。


    袁持之接過傘瞥了一眼內監,低聲道:“看好陛下。”


    “是。”


    內監低著頭退下,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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