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點兒生氣。”


    時荔感覺到鬢邊梨花的存在,並沒有睜開眼睛,語調散漫低沉。


    “為什麽要一直瞞著我?不相信我?還是覺得我會不相信你,元星澈?”


    被點名的花瓣瞬間僵硬,然後假裝聽不懂似的,不作任何反應。


    時荔也沒指望一朵花能回答自己什麽,隻是兀自說話。


    “我其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但為你才來到這裏。”


    “你知道,當我來到這個世界,聽聞的第一個消息就是你已經死了的時候,我是什麽心情嗎?”


    “後來,把你撿回來,我很長時間都覺得自己很渣。”


    “一邊對死去的元星澈念念不忘,一邊又忍不住想靠近無名。”


    “結果,都是你。”


    這一句話,帶著自嘲。


    時荔說了很多很多的話,後來困倦極了,直接縮在角落淺淺睡著。


    柔軟的花瓣早在她說話的時候,就已經僵硬到不會動了,好像成了真的花瓣。


    等她呼吸沉沉,花瓣才重新飄起來,細致地落在她的裙擺,努力將自己拚湊成特別的樣子。


    時荔這一覺睡得很沉。


    大約知道身邊的花不會再離開,所以睡得很安心,最後被時謹言站在洞府裏扯著嗓子喊醒。


    “姐!宗主幫我把火參煉化了,你讓我進去啊!”


    想到洞府裏孤花寡女共處一室,時謹言急壞了,奈何沒有時荔的允許,他根本進不去她的洞府。


    這什麽姐姐啊!連親弟弟都防!


    初初醒來,時荔迷茫地眨了眨眼睛,轉頭看向外麵。


    秀美如畫的眼眸中沁出瑩瑩的水光。


    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睡前下意識在洞府外設下了法陣,省得有人闖進來,也省得某花悄悄溜走。


    現在可好,把親弟弟擋在外麵了,他肯定得多心,說不定還要無理取鬧。


    時荔很了解自家弟弟是什麽貨色,一隻手撐著團蒲準備起身,餘光掃過裙擺,忽然停下所有動作。


    白色的花瓣,在她寬大的裙擺上仔仔細細地擺了三個字——


    對不起。


    最後一個起字,因為花瓣不太夠的緣故,還少了最後一筆的鉤。


    看清楚花瓣做了什麽,時荔差一點兒氣笑。


    一邊因為這些呆呆的花瓣竟然真的有神識,一邊因為他竟然能想到這麽拙劣的道歉手段。


    心軟,又更加生氣。


    複雜的情緒讓時荔冷著臉,伸手把花瓣拂到旁邊,然後站起身往外走。


    “姐!”


    時荔解除門口的陣法之後,時謹言一頭衝進來,先是警惕地看了看周圍,看見散在角落像被拋棄的梨花,很明顯地鬆了一口氣。


    “火參呢?”


    時荔不想聽弟弟說些有的沒的,直入主題。


    看到姐姐好好的,時謹言心情也好了許多,拿出一個細長瓷瓶遞給她。


    “宗主說這些靈水澆在花瓣上就行。具體什麽時候能聚靈,就得看他自己了。”


    說著,時謹言還瞪了一眼角落的花瓣。


    時荔伸手接過瓷瓶,終於認真地看了時謹言一眼。


    數日不見,這個頑劣的弟弟好像脫胎換骨一般,身上明顯少了許多熊孩子的氣質,多了幾分沉穩。


    最重要的是,他的修為終於突破了金丹。


    “以後你也得努力。”時荔老感欣慰,語重心長地說。


    她現在的身體裏存著原主所有的記憶和情感,對時謹言這個弟弟真的是掏心掏肺地重視和擔憂。


    “我知道我知道,肯定不會讓你操心的!我可不像那朵花!”


    時謹言借著雪珠突破了修為壁壘,聞言驕傲地揚起脖子。


    他身上集合了原主父母所有的優點,生得本就好,如今修為精進,氣質更加不凡。


    不管是誰見了,都得誇一聲少年有為。


    時謹言想到雪珠的來曆,驕傲的姿態慢慢收斂,克製地看了一眼不知道為什麽癱了一地的梨花。


    “姐,他能變回人,我才不反對你們在一起!”


    成長的少年改不了口是心非的毛病,明明很關心,非要說最硬氣的話。


    時荔回頭看了一眼悄無聲息的花瓣,淺淺點頭。


    “好。”


    時謹言覺得,自己在和某花爭奪姐姐的戰役中終於勝了一籌,又忍不住昂起脖子,像一隻鬥勝的小公雞。


    殊不知,他能贏,全是因為某花惹到了自家姐姐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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