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裏種了很多茂盛蔥蘢的草木。


    再熾烈的陽光透過草木的葉子,都變得柔和,落在地上像脈脈流動的水泉。


    老人直起身,目光灼灼地盯住時荔。


    語氣更加嚴肅,“你說什麽?”


    “我見過他啊。”時荔慢慢地走到老人麵前,“我也看過他的記憶,他很想念您。”


    這一次,不知是誰的功勞,讓殷淩的失憶術失效了,時荔什麽都記得。


    她這幾天一直往外跑,就是為了找到曾在殷淩記憶中出現過很多次的爺爺。


    當年,爺爺帶著他從偏遠的山村搬到這座城市,想給他一個更好的學習環境。


    怎麽也沒想到,唯一的孫子會那樣淒慘地死去。


    時荔在那些久遠的記憶中,窺見了許多關於爺爺的畫麵,其中包括殷淩小的時候捧著西瓜看著爺爺在桌子上用朱砂畫符。


    她馬上聯想到紀陽的父親聽高人的指點荒廢了學校,反而陰差陽錯讓殷淩的力量更加強大。


    能這樣做的人會是誰呢?


    誰能冒著得罪權勢的風險幫殷淩呢,答案呼之欲出。


    時荔不敢大張旗鼓去尋找殷淩的爺爺,擔心被其他人注意,所以用了最笨的辦法。


    她相信自己的運氣,反正時間多得是,找上三五個月也無所謂。


    看著小姑娘清澈如泉的眼,殷爺爺深吸了一口氣,表麵上從容鎮定,聲音卻露出一絲顫抖。


    “他還好嗎?”


    明知道殷淩一直在那所學校徘徊,老人卻一次都不敢靠近。看了前幾天的新聞,也猜到是殷淩做的,卻依然不敢過去看看。


    他太愧疚了。


    因為自己懂得這些東西,不僅害了兒子和兒媳婦,還間接害了殷淩。他沒有臉麵再麵對唯一的孫子,他從小帶大的孫子。


    “他還好,就是想得太多了。”時荔笑著說,但是眼尾的水光也出賣了她自己。


    這幾天為了找到殷爺爺,她一直假裝什麽都不記得,心裏卻焦急又沉重。想到殷淩日複一日地徘徊在死去的地方,心如刀割。


    殷爺爺沉默了很久,最後慢慢在躺椅邊坐下,長歎了一口氣,眼望著時荔,緊張又急切。


    “和我說說,他現在是什麽樣子吧。”


    時荔從殷爺爺的小院子離開時,天色已經很晚了。


    她手握著一張小小的字條,腳步輕快,甚至嘴角克製不住地一直上揚。


    一路上,彈幕都在不停地指責她。


    【主播你做個人吧!裝什麽不記得,害得我眼淚都流了一缸!!!】


    【我都擔心死殷淩了,結果你在這兒和我裝!】


    【差評差評差評!】


    看著鋪天蓋地的譴責,時荔無奈地摸了摸鼻子,毫無壓力地道歉,“對不起,下次不敢了。”


    【哼!】


    【哼哼!】


    【哼哼哼!】


    【完全不相信!】


    “你們不相信,我也沒有辦法,要不關播出去?”時荔眨了眨眼睛,一臉無辜,光亮皎潔的月光落在臉上,如玉潔白。


    【主播休想再騙我!我還等著看懵逼的殷淩呢!】


    【想看殷淩+1!】


    【主播快點兒吧!別讓我們可憐的小哥哥獨守空校了~】


    可惜,時荔有自己的想法,哪怕懸賞任務已經漲到一座豪華大別墅,她依然不為所動。


    殷淩很可憐,但是動不動就想抽走她記憶這件事情,必須好好計較。要不然他不長記性,下次有什麽事情再犯毛病怎!麽!辦!


    再明燦的陽光,也照不進荒棄已久的學校。


    牆上密密的爬山虎,擋住了所有妄圖照亮學校的陽光。


    昏暗的走廊盡頭,頎長的少年默然地坐在地上,雙手環抱著膝蓋,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明明七年一直是這樣過來的,早就習慣了。


    可是在她走過,每一秒都像度日如年。


    甚至,這一刻還產生了幻聽,好像聽見了時荔輕快的聲音。


    殷淩自嘲諷刺地笑了一聲,忽然整個人愣住了。


    他又聽見了,不是幻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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