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員將人帶到以後,包廂的門緩緩闔上。


    顧延之本來還想要詢問辛葵到底怎麽了,在剛剛聽到推門而入的聲響時,直接抬眸望了過去。


    賀雲沂衝顧延之略微頷首,大邁步走過來。目光觸及到他身側,稍稍頓了頓。


    顧延之身旁罕見地帶了個姑娘。


    女孩俏生生地坐在那兒,黑白分明的瞳眸,此時此刻正望著他,眼神直愣愣的。


    “怎麽遲了這麽久?”顧延之說。


    賀雲沂眼神從辛葵的臉上移開,略微活動了下筋骨,語氣淡淡,“堵車。”


    顧延之抬手,隨意地示意了下周遭的位置,也沒起身,“你先入座,等會兒我們點菜。”


    華安庭成的包廂空間偌大,桌子呈圓形。不過有部分桌麵都用不上,近半個圓弧上擺放的都是鮮花和鑿以假山流水的璧景,占據的滿滿當當。


    能夠給人留有的座位實際上也不太多,隻寥寥幾個雅座。


    顧延之自然也注意到了這個排布的局麵,他沒太放在心上,隻隨意道,“你坐我們旁邊好了。”


    話音剛落,賀雲沂就順著他自己剛剛走進來的那個方位,繞過桌邊圓弧,直接停留在了辛葵旁。


    自從方才到現在,辛葵愣是沒吭聲。


    作為一個蔫蔫的小鵪鶉,她所有喪淡的情緒都飛向了天際。


    現在的她是一個旁觀者,將全程盡收眼底。


    就這麽看著賀雲沂推門而入,和顧延之交流,而後一步又一步地靠近。


    直到——他邁到了自己身側。


    賀雲沂的手搭在紅綢的椅背上,腕骨微突,虎口處的線條十分流暢。


    細看,上麵還綴有一顆淡淡的桃花痣。


    沒有詢問,也沒有半分猶豫,賀雲沂直接拉開椅子,徑自坐了下來。


    是挨著她的座位。


    辛葵:“……”


    顧延之:“……”


    顧延之讓賀雲沂隨意坐,隻是一個象征性的招呼。賀雲沂怎麽著也應該坐在他身邊,這是理所當然的既定事實。


    更何況,在顧延之的印象裏,以往也從未見他身邊有母蚊子的身影出沒。


    然而眼下,兩人之間卻隔了個辛葵。


    似是看出了顧延之的疑惑,賀雲沂言簡意賅,“那邊不方便。”


    剛才顧延之先行要了些小點心,因此,用以服務而行且方便客人用餐享受的台架,自然而然被服務員推到了他的身側。


    直接邁過來的話不太可行,還得繞個大圈,確實不方便。


    顧延之沉沉看了賀雲沂兩眼,也沒再就此多說什麽。


    “好久沒見,先祝賀你了,二連獎項。”


    “嗯。”賀雲沂應了聲,視線不經意地撂過辛葵,嗓音緩緩,“不介紹麽。”


    顧延之到了現在才想起來這一茬,“這我表妹,辛葵。她今天來公司,我就順便帶她過來,一起吃頓飯。”


    辛葵被點到大名,隻匆匆地朝著賀雲沂點了下頭,算作是打招呼。


    而後……絲毫不為他人所動。


    介紹什麽啊介紹,賀雲沂之前和她遇見這麽多次了,就還需要介紹!!!


    看來顧延之再怎麽大魔王,也還是鬥不過賀雲沂。


    對方明擺著要趁此機會打探一通,而後順勢揪出她的葵花底盤,要她付出代價。


    要是他和顧延之說了她之前做的那些事兒……


    辛葵設想了一萬種自己被罵到痛哭流涕的可能。


    “……”


    她像是大夢初醒一般,拚命晃了晃小腦袋,企圖將自己帶離這個世界。


    這種時候,還是裝傻比較好。


    辛葵眼觀鼻鼻觀心,開始自己摳自己的指甲玩。


    空氣中的凝滯太過於明顯,顧延之莫名感受到了一種不可說的氣氛。


    他皺了皺眉,“你倆之前認識?”


    ——“不認識!”


    ——“嗯。”


    前者聲調稍高,略有些激動的,是辛葵。


    後者聲線平而緩,清淩淩的,是賀雲沂。


    這下輪到顧延之詫異了,以往他對於這些都絲毫不感興趣。


    此刻像是上綱上線的領導,非要問出個所以然來。


    “你們倆怎麽回事,到底認識還是不認識。”


    “之前頒獎典禮上遇見過。”賀雲沂覷了一眼身側一動不動的女孩,回應了一句,算作是解釋。


    而後,不容被詢問的機會再次插|入,賀雲沂緩緩開口,“時間不早了,我不能待太久,點菜吧。”


    ---


    熬過最初的煎難,到了此刻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輕鬆。


    辛葵明顯心情放晴不少。


    “你吃什麽?”顧延之跨過辛葵,將視線投向賀雲沂。


    “隨意。”賀雲沂說著,半闔住眼。


    他最近忙,今天也是特地抽空來見了朋友。


    “行。”顧延之叫了服侍生進包廂,開始細致詢問菜品裏的食材。


    “如果有海鮮之類的,就讓後廚將每一例都替換成其他的菜食,替換不了的,就做些小女孩喜歡的吃食。”


    辛葵有點兒不同意,在這個時刻插了嘴,“我喜歡麻辣味兒的,偶爾一點點也沒關係啦。”


    顧延之當機立斷地拒絕,“你海鮮過敏,命還要不要了?”


    這樣還不夠,顧延之繼續補充道, “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你小學二年級腫成豬頭的那副樣子。”


    辛葵海鮮過敏,渾身會起那種紅彤彤,密密麻麻的小疹子。她小時候就不幸中過招,雖然每次病發的部位都不一樣,但是腫成豬頭的那般模樣,絕對是足以刻在恥辱柱上,堪稱最為濃墨重彩的一筆了。


    服侍生了解了下大概,頻頻點頭,“好的。那我們將您所有菜品裏的海鮮,都換成牛肉,不知道這樣可不可以?”


    “嗯,就這些。”顧延之定奪下來後,沒再給辛葵補充的機會。


    “你能不能小小地閉個嘴啊。”辛葵小聲逼逼,湊過去,拽了拽顧延之的袖子。


    顧延之剛剛是生怕這個包廂裏的人都聽不見嗎!


    事實證明,還真的是聽見了。


    預感之中,辛葵帶著點兒內心陡然升騰而起的冥冥,稍稍側過頭來。


    方才剛在閉目養神的賀雲沂,不知道什麽時候睜開了眼。


    眸中像是帶了點笑意。


    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


    像是對剛才的那個話題心照不宣一樣。


    辛葵隻覺得自己臉上的溫度愈來愈高,整個人像是蒸爐裏燒開的水汽。


    還沒等到水汽撲頂,“咕嚕咕嚕”出音。


    包廂的房門再次被推開了。


    “您們剛剛要的葵花籽。”服侍生留下了一盤葵花籽,轉眼便走了。


    辛葵望著精致玻璃盤中,隱隱散發出奶香的葵花籽。


    很沒出息地,癟了癟嘴。


    什麽時候吃都可以,就是不能在有賀雲沂時候吃。


    這會兒,她感受到了身旁人的動靜。


    辛葵再一次,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扭過頭去。


    賀雲沂末尾稍狹的眸斂著。


    好整以暇地望著她。


    ---


    賀雲沂和顧延之不算從小相識的那類朋友,兩家父母雖相識,但兩人的友情,還是從賀雲沂入圈以後才建立起來的。


    偶爾約個飯,相處的還算不錯。


    兩個人聊得來,也有共同的話題。


    他們在交談的時候,辛葵就在中間,默默地低頭吃飯。


    當然了,為了某種意義上的泄憤。


    她吃一陣子,就要擱下筷子,剝幾顆葵花籽,悄悄地,帶著勁兒嚼碎。


    不過一碼歸一碼,這大酒店裏的葵花籽,噴香十足。


    是那種本身自帶的甘甜,抹了奶油醬翻炒,顆粒又飽滿,油津津的。


    辛葵吃到最後,覺得很是滿意,為了滿足自己的小口福,又額外加了一盤。


    可以說是專攻於此了。


    兩個年輕男人的會晤,話題不外乎都是那些正經的事兒,涉及到圈內和圈外,範圍很廣。


    自然而然沒將辛葵帶上,當然,她看起來也不怎麽想。


    吃到後半程的時候,顧延之的手機頻繁作響。


    他看了一眼,默默地又將手機放了回去。


    “你電話又響了,為什麽不接啊?”辛葵好心提醒顧延之,以為他這次沒聽到。


    顧延之照舊沒理,等到那通電話響了三遍,複又歸於平靜的時候,他才起了身。


    “我出去打個電話,你們慢慢吃。”


    顧延之一走,偌大的包廂隻剩下兩個人。


    “你很喜歡吃這個?”


    耳畔響起清而醇的嗓音,辛葵“啊”了聲,轉頭望著賀雲沂,不明所以。


    見她看過來,賀雲沂指了指葵花籽盤。


    “還……行?味道真的還挺不錯的。”辛葵眨眨眼,“你要不,也來點兒?”


    賀雲沂沒應,他側過身來,微微彎著腰。


    霎時間,清冽好聞的氣息,鋪天蓋地卷過來,將人湮沒。


    這個角度,讓辛葵的視野裏隻滿滿承載了一個他。


    眉骨優越,鼻梁挺而直,再往下是薄的唇。


    沒等辛葵細想,他緩緩出聲。


    “你微信名片給我。”


    “啊……”


    ——辛葵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他說微信名片。


    腦海裏像是電影放映,劃過一幀幀的猜想。


    然而沒有捕捉到任何,可以有所定格的畫麵。


    賀雲沂抬眸望向她,“不是說要給我買一百包的葵花籽?”


    隨即,他修長明晰的手反叩而落,在桌角點了點,“我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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