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斌沒有發現二人之間的氣氛有多迷, 而是一個箭步就躥到了那塊礁石上, 蹲下身子擠眉弄眼:“丫的,今天從大清早的我這眼皮就開始跳,果然是倒黴催的, 開工就有人過來找麻煩。”


    大抵是因為在水下活動相當消耗體力,賀姝這會兒呼吸的有些用力, 她仰起頭認真的聽常斌說著話,還隨意的抹了一把睫毛上掛著的小水珠:“找麻煩?”


    “就是……”常斌側過頭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紀宸, 見對方正和丁棋在那扒拉著編織袋,似乎沒有注意這邊, 便小聲道:“他們陳年舊案組就是這個德行,是個案子就和他們有關係,之後就要摻和一腳, 摻和摻和就……”說到這, 他呲了呲牙, 露出了‘往事不堪回首’的表情。


    倒不是說他們專案的人不愛與人分享,隻是每每都最後都會變成陳年舊案組的solo,久而久之大家心裏多多少少有點不舒服。最先出警、最先接警、最先開始調查的都是他們, 怎麽陳年舊案橫插一杠, 大家就覺得紀宸多了不起。就算對方的確是刑事犯罪的天才, 那也不能否定他們這種底層人付出的辛酸勞苦吧?


    賀姝吸了吸鼻子, 多少有點明白了他的意思,正要回話,那邊鄭堅卻開始催促:“馬上太陽就要落山了, 天黑就會開始退潮,要是這具屍骨真的是完整的,下麵還散落著好多零碎的骨頭,萬一指骨什麽的小骨塊被海水帶走,那可真是沒地兒找了。”


    匆忙之下,賀姝隻得帶回了護目鏡和呼吸器,鏡片下的眸子給了常斌一個眼神,然後用力推了一下礁石,整個人再次潛進海底,沒了身影。


    常斌得到了她的回應,多少心裏有點踏實了,之前他們專案被壓著,也不過是因為沒有隊長。想到這裏,他忽然眼神一亮,紀宸可是在賀姝這邊吃過虧的,那他還擔心個屁啊!


    “噗……咳咳咳!”


    就在這時,一名技術大隊的同事也從剛剛賀姝冒出來的位置露出了頭,拿下呼吸機深吸了幾口氣,衝著岸上的眾人搖了搖頭,順便把手中的東西瞥了上去:“底下的垃圾可是太多了,真的,愛護環境人人有責。”


    “要不是等不及專業的打撈設備送過來,真不至於這麽辛苦。”丁棋搖頭歎氣。


    那名同事也跟著感慨了一通,然後在想要返回海底的時候,被人叫了住。他有些詫異的看向了那個正走過來的男人:“紀組,啥事?”


    紀宸伸出手把他拽了上來,還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


    直到最後穿著潛水設備的人下了水,那名技術大隊的同事還站在那裏呈有些懵逼的狀態,左看看右瞧瞧,最後隻能屁顛屁顛的跑到了丁棋那裏,幫忙對撈上來的一些垃圾做初步的分類。


    水下。


    雖然這靠近岸邊的地方,水深並不算太深,但是因為天色漸暗加上生活垃圾多,所以能見度很低。下麵隻能隱約看到幾道光束,是支隊的同事們正在工作。


    賀姝正獨自同一個破舊的網做搏鬥,她剛剛就是在這處找到了那兩根骨頭,懷疑那裝著屍骨的編織袋沒準原本就在這附近。雖然方才上去的同事已經把大部分的骨塊帶走了,但是為了確保萬無一失,還是要在周圍仔細查找一番才行。


    水底下的動作實在不太方便,加上其餘幾名同事都按照剛剛商量好的,各自分散開來,所以這會兒她的身邊有的隻是不透光的渾濁的海水,耳邊聽到的悶悶的海水流動的聲音。


    呼嚕嚕。


    她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閉起眼,用吸氣來平複漸漸失序的心跳。幾秒鍾後,她睜開眼神情已經恢複如常,繼續扯著那張網。


    未曾想,突然斜斜的一道光就照了過來,之後來人伸出手,二人一起用力將陷入泥沙裏的網兜拽了出來。


    賀姝衝著對方微微點頭致謝,看向了破網所在的礁石縫隙中,泥沙裏隱約可見幾塊白骨。她正要把身子探進去,身邊的人卻搶先一步,將那幾塊骨頭收妥,確定沒有遺漏之後,往水麵遊去。


    賀姝愣了兩秒,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似的,但是又說不上來,最終也隻能聳了聳肩,跟了上去。


    待到她浮上水麵,就看見一個穿著潛水設備的高大背影正站在鄭堅旁邊,此時鄭堅已經把打撈上來的骨頭大致拚了一下,正念叨著:“腕骨,掌骨,蹠骨,足趾骨都有缺失。”


    她攀上礁石,常斌見狀將她拉了上來,她從這個角度才看清了鄭堅身邊人的側顏。說不吃驚是假的,剛剛水下的那個人難道是他?


    紀宸用手抹了一把滴著水的短發:“三年前發現的屍骨還算完整,受害者全身多處骨折,卻都不是致命傷,懷疑生前曾遭受過非人的折磨,最後法醫在肋骨上發現了刀一類凶器所造成的缺口,給出結論是,刀傷致脾髒破裂而造成的死亡。”


    鄭堅聞言仔仔細細的觀察了現有的骨塊:“唔……的確是和你說的差不多,而且剛剛我看這名受害者的顴骨及眉骨都有骨折的痕跡,至於具體死因還得等回到局裏才能確定。”


    紀宸點頭,看看目前沒什麽事,就越過了鄭堅:“那一會兒局裏見。”說完走掉了。


    接著,水下麵的同事們開始陸陸續續上了岸,常斌扯著泡的跟水猴子似的曾永嘉到一邊嘀嘀咕咕,果然聽完了之後,曾永嘉的表情也不是特別痛快。


    他一邊甩了甩頭發,一邊拖著長音:“我要是下水前知道這件事,誰還能巴巴的給他們陳年舊案做嫁衣。”


    一旁的賀姝聽到這酸溜溜的話,眉頭微皺,若有所思。


    ……


    市局法醫實驗室。


    賀姝回到局裏先是洗了個澡,然後換好衣服就直接過來了,卻沒想到有人到的比她還早。她到的時候,那兩個大男人正湊在一起,對著解剖台上的屍骨研究著什麽。


    鄭堅聽到動靜抬頭看了一眼,招呼道:“賀隊,來的正是時候。”


    賀姝應了一聲,走到了紀宸的身邊,因為距離太近,她冰涼的手臂肌膚甚至能夠感覺到對方身上傳過來的陣陣熱氣。


    紀宸冷著一張臉,不過卻沒有如同她預料中的躲開。


    正在擺弄手中一條肋骨的鄭堅似乎察覺到眼前的氣氛有些詭異,所以狐疑的目光在他們二人中間左右搖擺,可惜沒能發現什麽不對勁的地方,隻能扯過一旁的可移動放大鏡設備,將肋骨放在了下麵。


    “受害者為女性,年齡在20-25歲之間,與三年前的受害者在年齡和性別上一致。瞧瞧吧,這道細細的小缺口。”他指了指:“我剛剛調出了三年前的驗屍報告,報告中給出的數據和現在在這個幾乎差不多,凶器應該是同一把。意思就是,殺害兩名受害者的的確有很大的可能是同一個人。”


    “還有,雖然第二具屍骨並不完整,但是丟失的部分大多是小塊的骨頭,並不會對屍檢產生太大的影響。這名受害者身上的骨折痕跡與之前那位也是大部分一致的,手指、腳趾、四肢、麵部皆有不同程度的骨骼損傷,相信凶手對於這二位的折磨手法也一致。”


    “兩名受害人被發現的時候都已經腐爛的差不多了,今天這個好一些但是也十分有限,剩下的組織不足以讓我們進行判斷,所以xing侵檢測做不了。”鄭堅把肋骨規規矩矩的擺回去,繼續念叨:“dna我已經給技術大隊送過去了,看看能不能確定身份,我記得三年前的受害人好像還一直沒查到屍源?”


    紀宸點頭:“數據庫中沒有她的dna數據,當時還有幾個符合條件的失蹤人口,dna全部不吻合。”


    鄭堅點了點頭,隨後像是想起什麽似的拍了拍手:“還沒恭喜你們,可以並案偵破了,希望這回能順順當當的破案,沒有下一個受害者。”說完,他麵帶遺憾的看著解剖台上麵部損毀嚴重的屍骨:“我會盡量給她進行麵部修複的,生前肯定很漂亮。”


    “好,有什麽進展及時通知我。”紀宸揮了揮手,走出了法醫實驗室,外麵的走廊在夜裏顯得尤為安靜,很快就聽到了後麵跟上來的腳步聲。


    “那個……”


    “並案偵查的報告我會遞交給上麵,接下來的這段時間,希望合作愉快。”他突然地停住腳步轉過身,看著走近了的人,麵無表情。


    “好。”賀姝應得很快,她剛剛跟過來,本來就是為了這件事。


    二人短暫的交流過後,走廊再次恢複了早些時候的平靜,賀姝沒動,令她吃驚的是,男人也沒有先走的意思。


    紀宸把視線從無人處收了回來,摸出一支煙,熟練的點燃了。吸了一口之後,突然開了口:“今天為什麽下水?”


    “不怕了?”說話間,吞雲吐霧。


    賀姝站在他對麵,鼻間聞著的是略有些刺激的煙味,聽到問話起先沉默了兩秒,隨後微微搖頭:“怕啊,隻是能夠控製的了自己的情緒了。”說著,她狀若輕鬆的一笑,不過下一刻就吸進了一口煙,下意識的皺了皺眉。


    垂眸看著自己手指間夾著的煙,手上的動作先於腦子,將煙掐滅扔進了垃圾桶,一套動作堪稱行雲流水。待到反應過來之後,他眼角的肌肉不受控製的跳了兩下,麵對對方那有些疑惑的眼神,他隻能轉身就走,腳下飛快。


    等兩個人拉開了一定的距離後,背對著賀姝的紀宸終於從牙縫裏擠出了一聲懊惱的國罵,抬起手疲憊的掐了掐自己的眉心。


    那句話怎麽說來著?


    惡習難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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