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等到黃昏時分,一個個魔人便在萬壑穀的焦土之中,念動趕屍咒,想要驅趕出修士屍體為己所用。 但他們驅趕了半晌,卻一個屍體都找不到,不免露出些失望神色。 林青染見他們在交頭接耳,便對農百靈道:“看看他們說些什麽!” 農百靈將靈力運送到元光鏡上,便聽見那些魔人斷斷續續的聲音傳來。 談論的內容就頗為尷尬了。 “萬壑穀根本沒有修士……為何來此?” “聽說是魔皇後在這裏,所以才來搶親。” “噓,你不想活啦,敢私下議論?” “……” 眾人忍不住扭頭看向林青染,場麵一度尷尬。 林青染麵不改色:“魔人此語,不過是為了擾亂我們心智,不要理會!” 林青染話音剛落,便見到崔青冥的身影,出現在元光鏡中。 此刻太陽落山,玉兔高懸,崔青冥不用再帶帷帽,元光鏡中看得到他的神色逐漸凝重。 他自己親自發動魔功搜索,片刻之後眉頭微蹙:“一個都沒有……不太妙。” 隨即,崔青冥轉身。 他身邊的魔人,也跟他一同轉身,讓出一條路來。 焦土之上,一個修長俊美的身影,踏著殘垣斷壁,緩緩出現。 林青染看得清楚,這位魔皇比之上一次兩人分手時,又長高了不少。 非但如此,臉上的神情,也更加沉寂。 他的整張臉都籠罩在陰影之下,隻有額頭的朱砂火焰印記,發出隱隱的光澤,將他整個人襯得更加黑暗沉寂。 “尊主!”所有魔人一起跪下。 墨臨淵卻沒有理會這些魔人,反而是微微側頭,朝著元光景的方向露出一個微笑。 他不笑的時候,萬物肅殺。 他笑的時候,夜鶯啼血,萬鬼嗷嚎。 他藏在陰影中的薄唇輕啟,狹長的鳳目,帶著一絲涼薄:“師尊,我們後會有期了。” 農百靈悚然一驚,立刻收了元光景。 墨臨淵能夠察覺她在用元光鏡,這說明,墨臨淵如今的修為,比她要高。 至少,要高出一個境界! 農百靈如今已是元嬰初期,比她還要高出一個境界,那是——化神! “不用怕!”林青染知道魔修境界劃分,和修士們不同。哪怕如今墨臨淵擁有古魔身軀,那也隻能夠在魔界橫行,到了此地,若是想要發揮出真正的實力,除非此地屍橫遍野,滿地靈屍。 “我們隻要不死人,他墨臨淵的就無法吸取魔氣屍氣,更加無法驅動靈屍大軍。”林青染道,“隻需要守住三個日夜,掌門必然回救!” 林青染讓眾人在誅仙台內布上除魔陣,自己仗劍立於誅仙台頂。 果然如他所料,一開始,隻是些魔人想要強攻。 隨著魔氣侵蝕過來,誅仙台的八條打神鞭,緩緩垂下,每一條神鞭上,都凝聚出白色靈光,朝著那些魔人橫去。 八條打神鞭舞動起來,將整個誅仙台,包括山腳都籠罩下來。 碰著魔人,魔人就被神光所攝,化作飛灰; 有些魔人修為較高能夠避開打神鞭,便有修士藏在打神鞭之後,時不時飛劍橫出,將魔人刺死。 夜寂靜無聲,月明如銀鏡。 月華之下,一場廝殺就此開始。 此刻若有人站在天邊看去,便會見到誅仙台猶如一朵在夜間盛放的憂曇婆羅,白色的近乎透明的花枝,在夜色下翻飛,好像迎風而舞。 那些魔人,則像無數蚜蟲,黑壓壓一片如同潮水般湧來,但最終卻紛紛掉落,隻留下屍骨。 萬壑穀的低級修士們,始終記得林青染反複交代的“不要死人!” 於是他們隻要感覺稍有不怠,或者受傷,便就此返回誅仙台,由農百靈療傷救治。 時間一點點流過,月上中天,魔人依舊拿誅仙台毫無辦法。 便在此刻,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再次響起:“都退下吧。” 所有的魔人都在這一刻停下,紛紛讓開。 來如潮水,去也如潮水。 頃刻間,誅仙台附近,隻剩下一個魔人的身影。 墨臨淵的聲音依舊那般懶散,仿佛春睡剛醒,帶著一絲沙啞:“師尊……想不到你竟然知道,我能在修真界橫行的秘密。看來徒兒往日,真是小瞧你了。” 他的聲音很輕,輕得仿佛夜中吹過的風,又如情人耳邊的喃呢。 但這溫柔得似情人囈語的聲音,卻清晰地傳到了誅仙台上每個修士的耳邊。 所有人都看向林青染。 林青染在心中低低歎了口氣:慚愧了,你墨臨淵每次出來搞事情,都是魔人和靈屍混在一起,所以眾人都以為靈屍不過是充數的。如果不是我看過原著,知道你的魔界大軍中,靈屍才是真正在修真界橫行的秘密,這次我肯定也就炮灰掉了! 往日林青染雖然知道墨臨淵的靈屍用處,但旁人沒問過他,他也不會主動說。 畢竟破解靈屍是東上邪的得意之作,林青染一個炮灰,不會去搶主角攻的風頭。 此刻暗戳戳地用不死人的方法,避開魔人鋒芒,也是逼不得已。 不過此刻既然被墨臨淵點名,林青染也知道避不過,他踏上打神鞭,站在鞭稍。打神鞭將其緩緩送出,伸到誅仙台外。 林青染站在月下,朗聲道:“魔主別來無恙乎?” 墨臨淵淩空而起,騰躍到半空中,與林青染齊平。 林青染微微抬頭,看向墨臨淵。 他本來想了很多如果再次見到墨臨淵,會說些什麽,又做些什麽。 但此刻真正見了麵,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先前林青染從元光鏡內,看的墨臨淵不甚真切,此刻對方就在麵前不到百米的距離,林青染看得清楚:墨臨淵瘦了。 隻見他雙眸沉靜,內裏一絲情緒也無,說出的話聲音雖然溫柔,但實際上卻毫無悲喜。 兩人對視麵片刻,墨臨淵的嘴角掛上了一絲懶洋洋的笑,仿佛對一切都不在意。 他的聲音,也再次變得漠然:“師尊,你擋不住我的。” 林青染道:“沒有辦法,我就住在這裏,擋不住也要擋。其實這裏也沒什麽好東西,對你來說,簡直就是雞肋。不如……不如轉道別處吧?” 說實話,林青染是真的不願意和魔皇動手。 打不過對方是一定的,更重要的是,他作為一個炮灰,真的不想參合墨臨淵殺神滅佛這些主線劇情。 安安靜靜的修煉,才是一個炮灰該幹的事情啊! 但墨臨淵聽了這話,隻是微微笑了笑:“是麽?師尊如果怕的話,可以求徒兒。” 話音落,他便如一道閃電般,朝著林青染這邊而來。 並未打算讓林青染真的求饒。 林青染隻能夠迎敵。 這些年林青染在穀中,並非隻是天天養靈寵,日日剝蓮子。 他不打算參加主線劇情,一心隻想修煉。 所以作為一個劍仙,修煉一日都不曾停下,沒有半點廢弛。 此刻劍墨臨淵攻來,林青染身形微轉,整個人就已經回轉到誅仙台內,八條神鞭於他身側鋪展開來,仿佛一朵盛開的夜間優曇花,而林青染則像那株花蕊,在夜風中微微晃動。 墨臨淵淩空而來,發出慵懶至極的笑聲:“想不到師尊這些年,仙法倒是長進不少!” 他說話間,已經如同閃電般,從八個不同方向,攻擊了八次。 但每一次,都被千變萬化的打神鞭,將其擋住。 這一頓鬥法,就此在誅仙台上開始。 墨臨淵的手中,拉開一朵朱紅色的靈光,仿佛魔界盛開的曼殊沙華,厲喝一聲“去”,那萬千花葉,竟從他手中射出,竟是漫天血雨。 這一招,竟然還是萬壑穀的入門招式——萬壑鬆風劍! 但不同的是,它用在墨臨淵手中,卻威力增加數倍。 漫天血雨帶著魔氣,將整個誅仙台都全部籠罩。 誅仙台上弟子並肩展開除魔陣,一道道白光連成一個倒扣的碗裝靈陣,所有射入陣中的魔血,都被蕩開,化作一道道金色的焰火,仿佛血雨落在地麵,綻放出一個個金色水花一般。 一時間,漫天血雨,成片金花,燦然生輝。 等到這波萬壑鬆風劍的威力過後,所有弟子再次變換陣型,將飛劍齊齊祭出,在空中形成一柄巨劍,與打神鞭內穿梭,朝著墨臨淵斬去。 墨臨淵嘴角微勾,輕蔑道:“雕蟲小技!” 他身上黑氣彌漫纏繞,一絲絲將他裹住,又不斷拉長。 片刻後,黑氣散去,一條黑色的巨龍,出現在誅仙台的上空。 巨龍鱗片堅硬,光滑,利爪在月色下閃出冷光。 一抓下去,那巨大的飛劍,就被他抓成了一堆爛鐵。 再一張口,魔界業火從他口中噴出,將整個誅仙台都籠罩其中。 所有的修士都被這烈焰蒸騰,根本無法相抗,除魔陣立刻七零八散,不成體統。 此刻不出手,若再晚片刻,那就沒有機會了! 林青染淩空禦劍,在烈焰中穿行,朝著墨臨淵而去。 巨大龍爪在半空中朝林青染抓來,卷起陣陣烈焰疾風。 林青染左穿右行,避開那些烈焰,瞬息已經直抵巨龍麵前,所有靈力全部灌注與破曉劍上,喝道:“誅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