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區裏也都掛了好些彩燈,綠化區現然也都重新修整過了,還用鮮花和綠植構造了景觀。


    鍾聿放慢車速,緩緩駛入小區,直至將車停在別墅門口的車道上。


    他獨自在車裏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這才開門下車,可是抬頭卻發現屋裏沒有燈。


    對,沒有燈!


    除了門口兩盞路燈發著不算亮的光之外,整棟小樓從一樓到三樓,包括院子都是黑漆漆一片。


    這才幾點啊,不可能這麽早就休息。


    也就是說,屋裏沒人!


    大過年的她帶孩子會去哪?


    吃飯?


    逛街?


    還是約了人?


    如果約了人的話她此時正跟誰在一起?


    唐曜森??


    乳臭未幹的大學生???


    還是最近她又結識了哪個新異性???


    鍾聿整個人又不好了,開始瘋狂後悔為什麽要答應跟她離婚。


    現在可好,她隨意出去約會,吃飯,甚至可能跟人同居,她自由了,可以去任何地方,跟任何人在一起,且不需要再有負罪感,他也無法指責,約束,甚至連多問兩句都沒立場。


    如果說剛才獨自在家,麵對空蕩蕩的公寓和空蕩蕩的冰箱,他感覺自己是被全世界拋棄了,而此時看著眼前這棟黑漆漆的別墅,才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一種落空的孤獨和恐懼感。


    鍾聿在外麵吃了一會兒冷風,整個人從裏到外都嗖嗖發涼,不得不再回到車內。


    前方不遠處傳來嘭嘭嘭的動靜,抬頭看了眼,一小朵煙星綻放在夜空中,應該是哪家孩子在放著玩,時不時還傳來大人的嗬斥和孩子的歡叫聲。


    鍾聿覺得自己再呆下去可能得瘋,最終還是拿出手機給吳恙打電話。


    “喂,幾點,哪個包廂?”


    鍾聿趕到念奴嬌的時候其他人也都到了,他打了圈招呼便自己拿了杯酒窩在角落裏。


    起初還不時有人去跟他搭訕聊幾句,但很快發現他興致缺缺,也都不去自討沒趣了。


    “難得出來跟我們聚一次,光坐這幹什麽,過去一起玩啊!”吳恙拉了鍾聿一條手臂。


    後者抬頭,瞥他一眼:“不去!”


    吳恙:“怎麽,最近戒食?”


    鍾聿:“戒什麽食?”


    吳恙:“那就一起唄,剛好今天來了幾個新貨,看到那位沒…”吳恙抬手指了指正在點歌的一個女孩子,“剛認識的,念大一,過去聊聊!”


    鍾聿還真看了眼,女孩穿淺藍色開衫,下麵牛仔褲,長頭發,球鞋,一副學生妹的清純打扮。


    “怎麽樣,是不是你喜歡的類型?”


    鍾聿哧了聲,“你知道我喜歡什麽類型?”


    “不就這種紮馬尾,不化妝,打扮清爽的學生妹?”吳恙一副很了解他的樣子,“行了過去聊聊,別一個人悶在這!”


    鍾聿卻絲毫提不起興致,他甩開吳恙的手,“行了你別擱這添堵,讓我一個人待會兒!”


    “你一會兒呆這做什麽?打遊戲?”


    “沒打!”他已經好久沒玩網遊了,“就想靜一靜!”


    “春宵一刻你跑夜總會來靜一靜,說出去誰信呢!行了別墨跡了,一起過去喝幾杯!”吳恙就見不得鍾聿萎靡不振的樣子,非要拉他起來,但鍾聿壓根一點沒興趣。


    兩人拉扯半天,他還懶洋洋地團在沙發上不動,吳恙也沒耐心了。


    “行了隨你吧,我也懶得再管!”他甩手走了,把鍾聿獨自丟在角落裏。


    這邊有朋友湊上來問:“怎麽回事?”


    “估計心情不好!”吳恙回答。


    對方搖頭:“看著不像,怎麽感覺失戀了一樣。”


    “失戀?開什麽國際玩笑,這年頭還有誰會因為失戀心情不爽?”另一個朋友湊上來搭訕,“再說他失哪門子戀,最近有新戀情?”


    “不是前陣子離婚了嗎?”


    “離婚就更不應該了啊!換我要是能夠甩掉家裏的管事婆重獲自由,肯定給你們擺流水席嗨上三天三夜……”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


    吳恙又朝角落看了眼,鍾聿正在往杯子裏倒酒,麵前桌上已經有一隻喝空的洋酒瓶。


    “行了明天是老爺子忌日,他心情不好也正常,你們少在背後議論!”


    鍾聿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


    他有個壞毛病,心情不好就喜歡往人堆裏鑽,但是並不會融入其中,往往隻是在旁邊找個角落呆著,不希望別人來搭理他,他也懶得去搭理別人。


    他就是不想孤獨的時候一個人呆著,這大概是從小養成的毛病。


    “鍾少!”


    旁邊突然貼過來一人,暖綿綿的身子,熱乎乎的手臂,隱約還能聞到一絲茉莉花的清香。


    鍾聿轉身瞄了眼,正是剛才吳恙說“清純學生妹”的那個女孩。


    “你的酒喝完了,要不要幫你再叫一瓶?”


    女孩搖了搖酒瓶子。


    鍾聿沒搭理,轉過去繼續玩自己的手機。


    女孩子被晾了一會兒,故展笑顏,“心情不好嗎?要不我們聊聊,總比你一個人喝悶酒強。”說完她還自作主張抽掉了鍾聿手裏的酒杯。


    鍾聿嘴角扯了下,總算願意正視對方。


    嗯,瓜子臉,薄嘴唇,再配上一雙杏仁眼,倒真還有幾分楚楚動人的清純勁,可誰說他喜歡的是這種類型?


    當年他對梁楨一見鍾情,對方不過馬尾素顏,穿一身洗得發白的校服,不是因為她多樸素,純粹是因為她窮。


    要說清純,那就更是荒誕。


    初識時就覺得她眼裏泛著狠,時間處久了又覺得簡直自私涼薄得很,可他就是為次著迷啊,著迷她身上的堅韌,清醒,努力,還有好像永遠都使不完的蓬勃生命力。


    她讓他感覺到生活的意義,還有努力變好的夢想。


    鍾聿朝女孩笑了笑,“你倆根本不是一個類型!”說完便起身,拿了自己的外套搖搖晃晃走了出去。


    女孩還兀自沉靜在他剛才的笑容中,說傾國傾城也不為過,可待反應過來才意識到,他剛那句話什麽意思???


    鍾聿喝了七八分醉,尚餘一些意識,知道自己不能再開車回去,孫叔又回老家了,打算隨便叫個代駕送一下,可到門外轉一圈,不知是不是因為今晚是除夕還是其他原因,居然連代駕都不出門攬活兒幹。


    鍾聿隻能往大路上走,想著打輛出租車回去,可是被夜裏的冷風一吹,胃裏翻滾,酒勁上頭之後整個人又昏昏沉沉,還沒走到大路就有些撐不住了,跑到路邊吐了個昏天暗地。


    吐完胃裏空了,以為人會舒服一點,可其實不然。


    整個人感覺頭重腳輕,小腿都有些發軟,鍾聿最終一屁股坐在了旁邊水泥道上,嚐試爬了幾次想爬起來,可是腳下根本沒什麽力氣。


    他幹脆不費勁了,老老實實叉開腿往後坐了坐,後背頂住路燈杆。


    眼看快要十二點了,淩晨一到,辭舊迎新。


    他抬頭看了看夜空,一顆星星都沒有,但時不時能夠聽到四周傳來的炮竹聲,混著不遠處大馬路上的車流人群。


    這個世界明明很熱鬧,可他卻總覺得孤單得要窒息。


    去年這個時候他在哪裏?對,在醫院,坐在icu門口的走廊度過了一個絕望的除夕。


    一年了啊,一晃神居然就一年過去了。


    一年前他明明剛結婚,有妻子有孩子有對未來最美好的憧憬,可是一年後他卻要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這裏。


    鍾聿低頭看了眼水泥地上的影子,忍不住都想嘲笑自己。


    你這一年都幹了些什麽?


    一無所有!一事無成!


    他靠在那摸出手機,打開微信,隨手翻了翻,卻突然覺得心口一下被刺痛。


    大概半小時前梁楨居然更了一條朋友圈,應該是她拍的一張自拍照,背景是迪士尼樂園,天空中跨年煙花正在絢爛綻放。


    她把豆豆摟在胸前,兩人頭上一人戴了個米老鼠的毛絨卡通發箍,笑顏如花,竟比半空中的煙花還要燦爛。


    ——“無人做你的光芒,就自己照亮遠方,新的一年,萬事遂願,萬事隨緣!”


    鍾聿小聲念出照片上麵的配文,心裏痛得完全無法呼吸。


    梁楨白天帶豆豆去了迪士尼,為了看完跨年煙花秀,回到酒店已經挺晚了。


    她再給豆豆洗澡,哄睡覺,收拾妥當才能自己洗漱,還得吹頭發,弄完已經累得不行,幾乎是一下跌倒在床上。


    躺了會兒才起身拿了手機,打算校個鬧鍾就睡了,打開屏幕卻發現上麵有個未接來電提醒。


    她剛才進浴室洗澡的時候怕手機響再把豆豆吵醒,刻意調了靜音,因此有人打電話她也聽不到。


    上麵顯示是鍾聿的名字,大概五分鍾前打過來。


    都快淩晨了,他這麽晚有事?


    梁楨猶豫了一下,沒回複,關燈睡覺,可是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難受得慌,最終還是爬了起來,重新回撥了過去。


    嘟嘟兩聲,那邊接通了,卻沒聽到他出聲。


    “……七,六,五,四,三,二,一……啊,過年啦,寶貝,我愛你!”


    新年倒計時的叫聲混雜著人群中有人尖叫表白的大喊,梁楨雖然隔了幾千裏,但在電話著頭卻聽得清清楚楚。


    她愣了愣,開口:“怎麽不說話?”


    鍾聿視線之內是對麵某酒吧的大門,霓虹深處有情侶激動地抱在一起親吻。


    跨越新年的這一刻,能夠跟愛的人在一起是一件多麽幸福的事?


    這令他羨慕不已,甚至是妒忌。


    “你在哪兒?”


    “什麽?”梁楨覺得他說話的聲音不大對勁。


    鍾聿撐著路燈杆從地上爬了起來,重複:“我問你,你在哪,我想見你!”


    梁楨:“我…我在港城!”


    鍾聿:“港城哪裏?”


    梁楨被他幾乎帶喘的吼叫聲弄得有點亂,或者說思路跟不上。


    她開燈胡亂抓了下床邊櫃子上的便簽紙,讀了遍上麵的地址。


    “好,我過去找你!”


    “什麽?你說什麽?喂,喂???”


    她最後隻聽到巨大的風聲,以至於鍾聿具體說了什麽她壓根沒聽見,再打電話過去那邊就不接了。


    她覺得無奈又莫名。


    什麽意思?


    喝酒了?


    撒酒瘋?


    梁楨拿著手機又等了一會兒,那邊沒再有任何隻言片語,基本可以斷定應該是撒酒瘋,加上帶豆豆奔波了一天,早就累得不行了,扔掉手機倒頭便睡了過去,但因為是陌生的酒店又是陌生的環境,她睡得並不踏實,半夜裏醒了好幾次。


    窗外不時還傳來機車轟鳴的聲音,大概是半夜裏那些飆車黨出來活動,發動機轟響的動靜幾乎可以從街頭一路拖到街尾。


    好不容易熬到淩晨五點左右,窗口透進來一點微光。


    梁楨覺得自己肯定是睡不著了,便放棄抵抗,爬起來刷手機。


    隔天郭兆的拜年短信還安安靜靜地躺在界麵上,他還是掐著淩晨0點發的,發了一長串,其內容不外乎分成兩個部分:拜年和祝福。


    梁楨看了一遍,覺得好氣又好笑。


    現在的小夥子究竟是怎麽回事,那麽多單身大好女青年不選,偏要挑戰她這種結過婚離過婚還帶了孩子的女人?


    梁楨沒回複郭兆,覺得不能再給他任何希望。


    往上翻便是唐曜森的微信,他發的要比郭兆早半個小時,其內容也簡潔得不是一點點,就四個字——“新年快樂!”


    當然,這條信息梁楨也沒回複,那四個字也就安安靜靜躺在她的微信界麵中,咋一看根本不起眼,普通得就像是一個好久沒聯係的朋友在除夕之際禮貌地問候一聲。


    不過自平安夜拒絕過他的“晚餐”之後,兩人也確實好久沒聯係了。


    梁楨覺得唐曜森這麽聰明一人,應該明白她的用意。


    其餘幾個朋友的除夕祝福她都一一回複過了,沒什麽好看。


    梁楨刷了一會兒手機,重新又躺下去,時間尚早,她得再補一會兒眠,不然哪來經曆天亮之後帶豆豆出去玩?


    今天的計劃是去海洋館,這是豆豆要來港城的重點行程之一,梁楨為此還做了很詳細的攻略,可剛躺下沒多久外麵就響起門鈴聲。


    起初她還以為是隔壁或者對麵的方間,可躺那仔細聽了聽,不對,敲的就是自己的房門。


    她心下一驚!


    這個點誰會來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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