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阿姨收拾了一下下樓,很快又端了溫水和藥上來。


    “你燒還沒退吧,先把藥吃了。”


    沈阿姨已經把藥片擰在旁邊,伸手遞水,梁楨看了眼,“先擱著吧,我一會兒自己吃。”


    “好,那我給你放這啊,可一定要記得吃。”她不敢多叨嘮,很快就下樓了。


    人都後梁楨撐著又坐起來一點,喝了兩口溫水,伸手拿過退燒藥,卻在往嘴裏塞的那一瞬停住了,心中猛地竄出來一個念想。


    上個月月經是什麽時候?


    算算日子好像已經推遲了一周多,她往常月經周期也不是很準,遇到事情多壓力大的時候推遲一周是常有的事,所以這次也沒在意,可是最近幾天也沒吃什麽東西啊,怎麽就無緣無故吐了呢。


    梁楨最終沒吃藥,擱下水杯在床上躺平,一個人靜靜看著天花板。


    現在一切還是未知,她的情緒說不上激動還是忐忑,隻是覺得有那麽一點失神,如果真的懷了,是不是太快了一點?


    說實話她完全沒有做好準備,年後才正式畢業,到時候她需要重新找工作,適應新的環境,抑或也可以說要開啟人生另一段旅程,如果這時候來個小的,她真的會措手不及。


    梁楨躺在床上,把被子蒙過頭頂,後來大概隔了好久才睡著,不過睡得依舊不踏實,一會兒做夢一會兒醒。


    高燒的人意識不清很正常,中途好像沈阿姨帶著豆豆又進臥室看過她,大概見她睡著了,兩人輕手輕腳的也就沒吭聲。


    那一夜好像特別長,梁楨後來自己還醒過一次,起來喝了杯水,看時間也才淩晨而已,再躺回之後就有些失眠了,在床上翻來覆去個把小時才又睡過去,隻是睡著沒多久,感覺有人推門進來,床墊往下壓了壓,有人坐到旁邊,繼而額頭覆上來一隻手掌。


    掌心寬大,冰涼,還帶了點潮氣。


    梁楨原本以為是沈阿姨,這會兒覺得不像,她揭開眼皮看了眼,臥室主燈沒開,就留了盞床頭的小壁燈,但已經足夠把人看得清清楚楚。


    她一時撐著眼皮不動,有片刻失神。


    鍾聿將蓋她額頭的手掌往下挪了點,摸了摸她的臉。


    “怎麽還這麽燙?”


    他開口說話,嗓音有些幹啞,若不是臉上傳來的冰涼觸感,梁楨會一度以為這又是在做夢。


    然後並不是。


    她舔了下嘴唇,皺眉,撥開他的手自己坐起來。


    “你…怎麽回來了?”


    鍾聿往旁邊又坐了點,“沈阿姨說你病了,回來看看,怎麽燒成這樣也不跟我說?”


    梁楨看他的模樣,黑色大衣,西褲,皮鞋,像是剛從哪個正式飯局或者會議上趕過來。


    “發燒而已,又不是什麽大毛病。”大概是睡多了,聲音都啞得厲害。


    鍾聿歎口氣,“手臂伸過來給我看看。”


    梁楨:“看什麽?”


    鍾聿眼神冽了下,“還瞞我?沈阿姨打電話都跟我說了。”


    梁楨:“……”


    知道也瞞不住,乖乖把手從被窩裏拎了出來。


    鍾聿捏住,她穿的是睡衣,袖子大,稍稍往上一擼便看得清清楚楚,一大片擦傷和淤青,結痂之後看得更加嚇人,往上還有縫針的地方,紗布已經摘了,可以清晰看到上麵的針腳,傷口倒不算長,大概縫了三四針,可到需要縫針的地步就說明當時傷得應該挺深。


    鍾聿往下沉口氣,“怎麽回事?”


    梁楨:“什麽怎麽回事?”


    鍾聿:“為什麽出了這麽大事也不跟我說?”


    梁楨把手抽回來,擼下睡衣袖管,“也不是很嚴重吧,隻是一些輕微擦傷。”


    鍾聿:“你這叫輕微擦傷?都縫針了。”


    梁楨:“隻是湊巧不小心被路邊的圍欄傷到而已,再說你在那邊不是挺忙的嗎,我不想因為這一點點小事去打擾你。”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口氣挺淡,也不願看著鍾聿。


    鍾聿拿手掌剮了下自己的臉,行,她是病人,病人心情不好,撒氣很正常。


    “我承認最近確實有點忙,不在家的時間比較多,但你看你手傷成這樣,還發燒,跟我置氣就算了,幹什麽要跟自己過不去?”


    梁楨突然轉過臉來,“我沒有跟你置氣啊。”


    鍾聿:“沒置氣你為何不回我微信?”


    其實這兩天鍾聿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也發了很多信息,然而她不是切斷就是忽略不看,鍾聿又不是傻子,哪能看不出她在生氣。


    梁楨低頭沉默,不說話。


    鍾聿在床邊坐了會兒,她不接茬,他就覺得有些壓抑。


    “那個…”他扯掉脖子上的圍巾,心裏其實還有事要問,但見她態度這樣,怕問了又要刺激到她某根神經,於是硬生生忍了。


    “能跟我說說車禍的情況嗎?”


    梁楨又抿了下嘴唇,“沒什麽好講的吧。”


    鍾聿:“講講,我想聽。”


    梁楨總算又轉過臉來,見他一臉嚴肅,反問:“你想聽什麽?”


    鍾聿:“在哪,什麽時候,當時具體什麽情況。”


    梁楨突然冷笑了一聲,“你大老遠趕回來,就想問這個?”


    鍾聿:“當然不是,但這個也很重要。”


    梁楨:“都已經過去幾天了,你現在覺得重要,當時在哪?”


    她猶記得車禍當晚,她一條手臂被擦得血淋淋,卻隻顧摟住豆豆慶幸他沒出事時的無助感,那時候他在哪兒?


    在路邊攔車去醫院,忍著疼痛縫針,還要蓋住豆豆的眼睛,那時候他在哪兒?


    晚上獨自躺在床上,腦子裏都是車禍的場景,若當時她晚了幾秒鍾,豆豆會怎樣,那種失重般的恐懼感,他又在哪兒?


    現在她都已經捱過來了,他卻突然出現,問她當時車禍的詳情,說實話她想都不願意去想,哪怕一分一秒一個字。


    “沒什麽好講的,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隻是所幸我跟豆豆都沒出事。”她冷淡開口,不願意配合。


    鍾聿隻當她還在跟自己慪氣,伸手想要握一下她的手指,梁楨卻迅速挪開。


    他摸了個空,眉梢挑了下。


    “好了,我承認那晚你去b市找我,我說了些過分的話,我知道你一直介意我跟章汐,以後我會盡量避嫌,但她父親跟我父親認識,要做到完全不見麵很難,你多少體諒一點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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