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月即是陳興勇在這邊養的那個女人,劉律師通過保險公司那邊登記的資料查到了對方的聯係方式。


    盡管陳佳敏對自己的態度極其不友善,但梁楨看在何桂芳的份上,也做不到完全撒手不管。


    第二天孫叔開車,一行四人去了郭月的住處。


    一中檔小區,兩室一廳,說不上多豪華,但布置得居然還挺溫馨。


    找上門的時候女主人好像還沒起床,裹了件睡袍就能來開門。


    “你們找誰啊?”女人打著哈欠問。


    何桂芳的視線卻落在對方明顯隆起的小腹上,眼圈一下又紅了。


    說明身份,女人絲毫沒有任何懼意,隻一口咬定不知道什麽保險單,更恬不知恥地說跟陳興勇沒什麽不良關係。


    梁楨冷眼看著那女人,三十歲不到吧,五官說不上多漂亮,但眉眼間帶了點媚相,體態也挺豐腴,應該是中年男人喜歡的那款。


    當時女人說完之後就要趕人,還把何桂芳推搡了兩下,梁楨攬了一把,想著對方畢竟是孕婦,也不能真的拿她怎麽樣,可稍一轉身,隻聽到“啪”的一記,陳佳敏上去就給了對方一巴掌,之後揪住女人的頭發把人摔跌到旁邊沙發上。


    “賤貨,騷貨,不要臉的破爛貨……”


    等梁楨放反應過來的時候陳佳敏已經把郭月壓製在沙發上,正操著手在她的臉上左右直煽。


    滿屋子都是女人的尖叫和皮肉碰撞的聲音。


    梁楨當時都有些傻了,不是驚訝於郭月被打,而是驚訝於陳佳敏用暴力收拾的動作竟如此嫻熟自然,自然到之前毫無預兆,可是打起來又絲毫沒有一點點含糊。


    何桂芳上去怎麽都拉不住,最後還是孫叔把人從沙發上弄了下來,掙脫開之後郭月直接從沙發上滾到地上,趴著邊緣往上爬,被孫叔拽住的陳佳敏又借機對著郭月的後腰狠踹了兩腳。


    那兩腳踹得梁楨膽戰心驚。


    無論對方犯了多大的錯誤,但她畢竟還是一個孕婦。


    “夠了!”梁楨上前拉住陳佳敏,“你是不是打算在這直接把人打死?”


    “用不著你管!你自己又是什麽好東西!”說完甩開梁楨,衝上去從後麵拽著郭月的頭發就把人往沙發扶手上撞。


    何桂芳嚇得在旁邊嗷嗷直叫,最後是梁楨和孫叔一起使力把發瘋似的陳佳敏扯到了一邊。


    被打得縮在地上的郭月已經不成人形,早沒了剛才傲慢無禮的模樣。


    陳佳敏還想衝過去,梁楨讓孫叔把人強行弄到了門外,臨走之前梁楨還是不放心,撥了通120給郭月叫了救護車。


    無論這個女人多麽可惡多麽不可饒恕,但肚子裏的孩子是無辜。


    或許隻有當了媽媽的梁楨才會擁有這種憐憫。


    回去的車上,何桂芳在哭,陳佳敏在罵,梁楨獨自坐在副駕駛上聽著後麵的哭聲和爭執,吵吵嚷嚷地把生活的齷齪和難堪放到了最大處。


    有那麽無數個瞬間,梁楨真想一走了之,可當天晚上何桂芳又來敲她的房門。


    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求她再幫幫忙,梁楨到底還是沒能硬得下心,又給劉律師打了個電話安排第二天見麵。


    把何桂芳送走後梁楨給鍾聿打了通電話,他也剛下班,梁楨把這些烏煙瘴氣的事跟他說了一遍。


    鍾聿其實並不感興趣,隻是心疼她在那邊跟著奔波操心。


    “人女兒都去了,要不你就回來吧。”


    “我也想啊,可是看著我舅媽那樣子…”


    梁楨知道陳佳敏是靠不住的,就她那脾氣不再捅出點簍子就不錯了。


    “記得之前跟你提過,我哥生病的時候我曾登門去問我舅舅借過錢,當時我舅舅沒同意,可是事後我舅媽瞞著所有人偷偷跟我聯係了一次,給我塞了隻袋子。”


    也是這次她裝存折那樣的透明塑料袋。


    “袋子裏裝了一遝錢,數目並不多,但那是她當時可以拿出來的所有家當。”


    好像是八千塊,何桂芳所有的私房錢,梁楨永遠記得她從懷裏掏出袋子往梁楨手裏塞的模樣。


    她說丫頭,我手裏就這點了,你先拿去用,救救急。


    梁楨躺在賓館的小床上吸了一口氣,“所以你看,就算是報她當年這點恩情,我也做不到撒手不管。”


    鍾聿無奈笑了聲,“那成吧,祝你好運。”


    第二天梁楨帶何桂芳母子見了劉律師,了解下來陳興勇的那份商業保險受益人確實寫的是郭月。


    “不過也不是不能拿回那份賠償金,原則要求此類意外險或者重疾險的受益人必須寫直係親屬,如受益人寫的是非親屬,需要經過第三方公證,我回去之後會盡快聯係當時負責這份保險的業務員查實一下情況,如果沒有經過第三方公證,我們還是有希望拿回來的,但也需要你們做個心理準備,即便最終官司順利,也將是一個比較漫長的過程,所以短期之內想要拿這筆錢救急,根本不可能,除非投保人主動更改受益人,或者受益人主動放棄這筆賠償金。”


    可想想這兩種情況目前都不可能發生:陳興勇還昏迷不醒,郭月也不大會願意吐出這筆錢,不然去找她的時候她不會矢口否認。


    目前來看這就是一個僵局,更糟糕的是當天下午醫院又下了催款單。


    icu病房躺一天都是好幾千,加上搶救費,醫藥費等七七八八,梁楨前天交進去的那十萬塊錢都不夠之前的手術費用。


    何桂芳實在沒辦法,逮著陳佳敏要錢。


    陳佳敏之前一直在外麵做兼職,上回梁楨聽說收入還不錯,再看她這幾天穿的行頭,梁楨雖然不太懂具體什麽牌子,可也能從質感款式判斷出都不便宜,可逼了半天陳佳敏隻取了五千塊錢出來,再多她就沒有了。


    “我還是學生呢,真以為我能掙多少錢,都在這了,再也沒有了。”


    她把錢卷著扔到何桂芳麵前,何桂芳捂著臉坐醫院大廳的地上哭天悲地。


    生活裏的雞毛真是掃了一層又落一層。


    梁楨也不想勸了,裹著大衣往外走。


    那會兒已經傍晚時分,依舊沒有太陽,寒風陣陣。


    她坐在外麵的台階上吹了會兒涼風,到底還是摸了手機出來,本想直接打電話過去,可是踟躕再三還是覺得開不了口。


    還是發微信吧。


    來回組織語言,在屏幕上敲敲刪刪,凍得手指都紅了,屏幕上仍舊隻有一行字——“能借我點錢麽?”


    反複看了幾遍,又添了“急用”兩個字上去,硬著頭皮摁了發送。


    消息出去之後梁楨坐在那等。


    一分鍾,兩分鍾,五分鍾,十分鍾……梁楨都快被凍僵了,可是手機毫無反應。


    她不禁有些懊喪,這才在一起幾天啊,他有什麽義務要來幫她收拾這些爛攤子。


    梁楨悶頭歎了一口氣。


    “大冷天你坐這當門神麽?”冷風中灌入一串熟悉的聲音。


    梁楨抬眼,奶白色外套,格紋圍巾,裹著一張俊朗好看的臉。


    她當時坐台階上,雙手還插兜裏,鼻子紅紅眼睛發亮,直到鍾聿低頭攙她起來的時候她才回過神。


    “你怎麽來了?”


    鍾聿扯下圍巾掛到她脖子上,“你不是問我借錢麽,我來給你送錢!”繼而把圍巾裹上去,還帶著他體溫的絨線瞬時捂住了她的口鼻和呼吸。


    這幾日的局促,辛苦和煩躁像是在這一瞬間被莫名揉平。


    “你……”


    “你你你你什麽?站在這吹風,怎麽沒凍死你!”


    他一邊摩挲著梁楨冰涼的手指,一邊摟著她往樓裏去。


    一路梁楨還有些不在狀態的發懵,直至進了醫院大廳,永遠吵鬧的人群和刺眼的燈光讓她終於回歸現實。


    那天是何桂芳先看到鍾聿。


    她當時已經哭完了,正站在收費窗口旁邊的取款機前發愣,餘光瞥到梁楨和她旁邊的鍾聿,立即走過去。


    “楨楨,楨楨……誒小敏……”。


    陳佳敏當時在大概隔了十來米的飲料機前麵,投完幣剛取了瓶水,轉過身……其實不用何桂芳喊,因為茫茫人海中她總是能第一時間看到那張出眾的麵孔。


    隻是以前見他總是不可一世的冷漠臉,而此時走過來的男人卻是眼帶微笑,像是懷裏裹了一個什麽奇世珍品。


    “小敏,你之前還沒見過吧,這是你表姐夫,這次你爸的事他可是幫了大忙,快,快叫人!”


    陳佳敏手裏的水不知何時已經滾到地上,她渾然不知,視線直勾勾地定在鍾聿臉上。


    “小敏,小敏?”何桂芳在旁邊推了她一下。


    陳佳敏幾乎是咬著齒根發聲:“表姐夫?”


    這三個字分明帶著疑問語氣,梁楨眸光靜了下,覺得陳佳敏的反應有些怪異,但鍾聿這邊卻十分正常。


    “梁楨表妹?幸會幸會!”從神色到語氣都是他平時吊兒郎當的模樣。


    陳佳敏定了兩秒鍾,沒接話,但眼中寒光尤甚。


    這回連鍾聿都感覺到了,這女的是跟他有仇嗎?怎麽第一次見麵就好像要吃了他一樣?但這種氣氛沒持續幾秒鍾,陳佳敏鬆了咬住的腮幫,低頭將那瓶水撿了起來。


    正好這時她兜裏手機響,拿出來看了眼,神色未明地走到遠處接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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