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盈忍了會兒想直接懟上去,被旁邊的蔣玉茭拉住,她陪著笑臉柔聲柔氣地上前,“得,這事兒怪我,怪我沒考慮周到,跟盈盈和阿曜無關!”她一邊說一邊還給老爺子順氣兒,“不過網上那些都是空穴來風,你也知道現在這些媒體啊記者啊成天沒事幹,就靠編這些有的沒的來吸引觀眾,你呢也別生氣了,再氣出個好歹來回頭怎麽交代,而且我相信阿曜也應該知錯了,阿曜,你說是吧?”


    蔣玉茭四兩撥千斤的本事是真的厲害,一下就把鋒口朝唐曜森轉了過來。


    唐曜森知道老爺子心髒不好,畢竟這年紀了,加上現在形勢不明朗,他也不能在這個時候直拔拔地給懟回去,於是點了下頭。


    老爺子握住拐杖沉了一口氣,揮揮手,“曜森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吧。”


    蔣玉茭和鍾盈互相看了一眼,出去了。


    鍾壽成拄著拐杖坐到旁邊椅子上,“去把門帶上。”


    唐曜森又去關了門。


    老爺子:“坐吧。”


    嶽胥倆麵對麵坐著,鍾壽成也沒直接開口,而是盯著唐曜森看了一會兒,見他表情沉默,整個人的狀態也不似平時那麽有神采,不覺歎了口氣,“那丫頭就這麽好?”


    唐曜森頓了下。


    鍾壽成:“一個個的,你這樣,阿聿也這樣,她是給你們下了什麽迷魂藥?”


    唐曜森繼續沉默。


    老爺子把拐杖豎著擺到邊上,“曜森啊,你知道我對你是寄予厚望的。別看現在公司處處都順,但底下什麽樣子我都知道,盈盈能力是可以,但她畢竟是個女娃,將來等你們有了孩子她還是得回家好好相夫教子,阿聿呢,年紀輕,心性又不定,暫時還挑不起什麽擔子,我又這把年紀了,說實話,力不從心啊。”


    老爺子斂了剛才的暴脾氣,坐在那倒像是在跟唐曜森倒苦水,“所以你知道,這個家和公司,上上下下還得靠你撐,你自己也摸著良心想想,這些年我可曾虧待過你?”


    說實話,老爺子性格暴躁,生性多疑,但對唐曜森確實不錯。


    當年鍾盈跟唐曜森談對象,蔣玉茭其實是反對的,大概是覺得唐曜森家世平平,也就是個小設計師,實在配不上鍾盈的身份,但老爺子一眼就相中了這個女婿,覺得他性格沉穩,也有上進心,將來是能成大事的人。


    後來唐曜森進鍾氏,也是鍾壽成在後麵推波助瀾的,那會兒鍾壽成就希望他能直接進核心管理層,但唐曜森拒絕了,他清楚以自己目前的處境就算進了管理層也不能服眾,所以主動要求先從中低層做起。


    他用兩年時間積累經驗和人脈,並考了mba,從設計師轉換成一個成功的商人。


    二年後鍾壽成力挺他當了分公司的總經理,又幹了大概一年多,直接升為總公司ceo。


    當時公司股東和董事都不同意,盡管成績和能力都擺在那,但總覺得唐曜森還太年輕,且畢竟是外姓,是女婿,而其中反對聲最重的應該是鍾盈兩個舅舅。


    鍾壽成不管,他頂住了各方壓力,讓唐曜森順利上任,好在唐曜森也算爭氣,任職期間鍾氏財報數字都很漂亮,算是堵住了各方的嘴。


    “爸,我知道您這些年在工作上給了我很大的肯定和幫助,但我跟鍾盈…我們之間可能真的已經走到頭了。”


    “我懂,我懂!”老爺子似乎並沒生氣,“盈盈脾氣確實不大好,都是被她媽慣出來的毛病,還有當年她瞞著你打胎,這事也確實做得過分了,可是哪對夫妻沒點問題?盈盈是任性了點,但還不至於到你要跟她離婚的地步,而且你離了打算怎麽辦,公司這邊的事呢,讓外麵人怎麽看?”


    唐曜森默默沉口氣,“公司這邊如果不合適的話我會辭職,股份也會……”


    “胡鬧!”鍾壽成又被氣得吼了出來,“你這是鐵了心要離?對你有什麽好處?還是外麵那丫頭逼你?曜森啊,男人犯點錯很正常,誰都不是聖人,但你得帶腦子,你是幹大事的人,平時不挺拎得挺清麽,怎麽這回就犯渾?”


    鍾壽成拿了拐杖又站了起來。


    “你要真舍不得那丫頭,我出麵跟盈盈說,讓她以後不準再鬧騰,你把那丫頭和孩子在外麵繼續養著,但是隻要我還在一天,你倆就不能離婚!”


    ……


    唐曜森出了書房,準備下樓。


    “曜森!”


    鍾盈裹了條薄披肩站在走廊上,大概是大病初愈的原因,整個人瘦了一圈,臉色也十分憔悴。


    “我爸跟你說什麽了?”


    “工作上的事。”


    “那我們…”


    唐曜森打斷,“我們的事等你身體恢複了再談吧,好好休養,走了。”


    鍾盈看著唐曜森下樓,巍然身影消失在旋轉樓梯盡頭,她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手指拽著披肩流蘇,越拽越緊。


    唐曜森出了南樓,坐上車,後背一下靠到椅子上,閉上眼睛才重重往外喘了一口氣。


    他何嚐不知道老爺子的心思,年齡越大,危機感越強,喜歡攏權然而漸漸開始力不重新。


    鍾家就鍾聿一根獨苗兒,老爺子希望在自己有生之年可以看到他順利接棒,可是路上都是牛鬼蛇神,鍾盈兩個舅舅更不是省油的燈,老爺子需要有個人可以為鍾聿保駕護航,所以唐曜森清楚自己的地位,無非就是為鍾家守一會兒江山。


    嗬,說得那麽好聽,他連自己女兒都不肯相信,自己無非也就是個外姓。


    唐曜森煩躁地捏了下眉心,有電話進來,他看了眼屏幕,接通。


    “喂,老王…好,知道了,謝謝,回頭請你吃飯。”


    ……


    丁立軍收工回來,走到巷口又見鍾聿的車停在那,某人叼了根煙氣定神閑靠車門上。


    丁立軍真是……


    “我說,你好歹一大企業繼承人,成天就沒點事兒幹嘛?”他都快被這貨煩死了。


    鍾聿也沒作聲,丟了煙頭走過去。


    丁立軍都快舉手投降了。


    這位小爺可真是個磨人精,白天派兩小尾巴跟著他,弄得工地上的人都以為他在外麵欠了高利貸,晚上他自己開輛車來盯梢。


    “不是,我都說多少回了,我真不知道梁楨在哪兒,你天天擱這堵我也沒用啊!”


    鍾聿挑了下眉,看了眼丁立軍手裏拎的袋子,袋子裏是白色泡沫打包盒,還有一小袋花生米。


    “又吃這玩意兒啊?”


    “……”


    “蓋樓的工人現在日薪不低吧,還能不能吃點好的了?”鍾聿一手撈了他手裏的袋子,轉身就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


    “嗨!”丁立軍要搶已經來不及,“你妹啊,幾個意思?”


    鍾聿過來撈了他肩膀,“走吧,陪小爺找地方喝一杯!”


    丁立軍還沒怎麽反應,人已經被半拖半撩出了巷子。


    他也不矯情,喝就喝,誰怕誰!


    “喝酒沒事,不過得我請!”心想才不要占這小開便宜。


    哪知鍾聿滿口答應,“可以!”


    冊那!


    丁立軍瞬間又覺得胸疼,身價百億富二代還要讓我一民工請吃飯?


    “那我挑地方?”丁立軍惡狠狠地抽掉鍾聿的手,豎了下脖子。


    鍾聿也沒意見,“好,跟你混!”


    丁立軍:“……”


    十分鍾後丁立軍就拉著鍾聿坐到了巷口沒多遠的一個夜排擋。


    露天,沒棚子,就在路邊圈了塊空地支個灶的那種,大概四五張塑料桌椅,已經坐了三四桌客人。


    “老板,給我來一份地三鮮,一份炒鴨腸,一份田螺,還有啥其他小炒沒?”


    正在灶後大火炒得滿頭大汗的老板指了指旁邊一張小桌子,“都在那上麵了,要吃啥自己拿!”


    桌上一排一次性盤,盤子裏是還沒炒熟的食材,每份都搭配好了用保鮮膜封了層。


    丁立軍過去扒拉了一下,問:“茄子吃不?”


    鍾聿:“…可以!”


    丁立軍:“土豆呢?”


    鍾聿在塑料椅上坐得板直,完全不想沾桌子,沒好氣地回答:“你選你自己要吃的就行!”


    丁立軍嗬了聲,也不管他了,端了兩盤子去找老板。


    “油悶茄子,炒三丁,喂,小開,你吃辣不?”


    鍾聿都煩死了,“隨便!”


    可惜周圍客人吵得要命,加上老板炒菜的油鍋聲太大,丁立軍壓根聽不見,又喊了遍,“能吃辣不?”


    “都說了隨便隨便!!!”鍾聿抬高嗓門吼。


    很快丁立軍回來,手裏多了兩隻小紙碗,擱了一隻在鍾聿麵前,裏麵裝了一些鹵味,什麽鴨舌,雞爪,雞胗…


    鍾聿看了眼,都特麽是些啥玩意兒啊,他嫌棄地把碗往旁邊推了推。


    丁立軍已經拿竹簽子插了一塊雞胗到嘴裏,“不吃啊?那全都給我吧!”丁立軍把兩隻碗都擼到了自個兒麵前。


    鍾聿:“……”


    丁立軍把那塊雞胗吞掉,“喝啥,啤的還是白的?”


    鍾聿:“啤…”


    丁立軍:“白的吧,老板,給我拿兩瓶牛欄山。”


    鍾聿:“……”


    酒擱桌上,丁立軍拿嘴直接咬開,又拿一次性杯給鍾聿添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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