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完一整天忙碌的工作,阮玥在酒店換下職業女性套裙,將深棕色卷發也散下,穿著一字肩的紅色長裙來到二樓的酒吧,輕車熟路地找到在卡座上點了杯烈酒喝的好閨蜜。


    她跟薑靜格是出國留學,是一起當了幾年室友的頗深交情。


    兩人女人長相風格差不多,興趣愛好相同,都是典型的利己主義者,自然而然就身處在一個圈。


    她坐下後,接待生立刻迎了過來。


    結果阮玥隻是點了杯溫開水,這引起喝了半瓶酒的薑靜格抬眼看過來:“你不會是打算懷孕,連酒都不喝了?”


    “我懷什麽?”阮玥最近連續熬夜工作很晚,不想喝酒傷身。她沒想到落在薑靜格眼裏就成了自己打算備孕,笑了笑:“我和段朝西什麽情況你不清楚?”


    一對莫得感情的塑料夫妻,婚姻是以利益而生。


    阮玥要權勢地位,要段家夫人這個位子好讓她在富豪圈內能打通人脈。


    段朝西要她的工作能力,以及滿足他某些時候需求而已。


    她不提自己那點事,又說道:“聽說你今晚被我妹妹打壓了?”


    薑靜格喝了口酒,整個晚上都是忍著火氣,到了閨蜜麵前才能肆無忌憚地說出來:“你那位便宜妹妹厲害的很,也怪不得能降住段易言。”


    “阮皙從小就是這樣,她心思敏感,隻要誰不喜歡她,心裏都門兒清的。”阮玥對女人之間紛爭這種事見怪不怪,不過這次話裏帶話的對她說:“格格——就算你不甘心,也為時已晚了。”


    薑靜格冷豔妝容的臉上是涼的,沒有表情。


    阮玥作為局外人,看得比誰還清楚:“如果我妹妹沒出現在段易言身邊之前,你可能還有一線機會,仗著多年來的交情去試下男人的態度。說實話,我很好奇……以前沒有見你這麽沉不住氣,到底為什麽?”


    為什麽?


    薑靜格被問到這個的時候,她心情是極為複雜。


    沒有什麽理由,就是當初回國第一次見到段易言帶著阮皙出現在包廂裏後,出於女人的本能,讓她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仿佛無時無刻地都在提醒著……


    這個叫阮皙的柔弱女孩,會成為段易言此生都忘不了的白月光。


    所以她才會沉不住氣去膈應,去一步步試探著段易言是什麽態度。


    薑靜格要笑不笑,對阮玥說:“當時他要和你家聯姻時,我第一個站出來反對,結果段易言沒有聽我的,阮玥,我就有預感,你妹妹對他很重要。”


    “一物降一物,誰能想到段易言會被阮皙吃的死死。”


    阮玥深知自己妹妹的性格,哪怕要打人臉,都不是雷厲風行一巴掌過去,而是像一陣風極輕的,但是會傷到你骨頭裏,而不是表麵皮肉痛幾秒就過去。


    薑靜格有點難以接受這個事實,把自己灌得爛醉如泥。


    她趴在桌子上,拿出手機,一遍又一遍地翻看著相冊,發紅的眼睛盯著屏幕,許久都沒有動。


    相冊裏存放著的是薑靜格的青春,裏麵有段易言和周禮這個圈的公子哥們年少時模樣。


    她也快忘記是什麽時候對段易言動心,應該是從小就喜歡這個幹淨到骨子裏的男人了。而薑靜格自認為比謝思焉要聰明,她善於偽裝,隻會不動聲色地試探。


    倘若段易言發現,在暗示拒絕她的時候。


    薑靜格就會立刻去談男朋友,以代表自己沒有動心,隻是開玩笑。


    漸漸地,她也沒有抱希望能成為段易言第一個女人,國外的留學經驗,以及身邊的姐妹團經營的婚姻提醒著她,這世界上就沒有好男人。


    越是對權欲有野心的男人,對女人的渴望也是越重。


    她這樣努力地變得優秀完美,成為名媛界裏事業最強的女人,就不信融入不了段易言的世界。


    薑靜格回想這些年,是真的做到了。


    她因為足夠優秀,才成為了段易言身邊為數不多的知心好友,又仗著家族是世交關係,潛意識裏,開始覺得自己是那些追求他的名媛是不一樣的。


    她看不起死皮賴臉糾纏著段易言的謝思焉,也討厭能拿下這個男人的阮皙。


    “阮玥——他對你妹妹是真心的嗎?”


    阮玥坐在旁邊一整晚都沒喝酒,頂多抿了口溫開水,她見薑靜格眉眼間依舊寫滿了不甘心,甚至是拿手機,開始給段易言打電話。


    想攔,薑靜格仰頭,滿臉通紅看著她說:“我是不是該努力一下?”


    阮玥不願意看她這樣自我折磨下去,記憶中這個女人應該是性感大方,麵對任何事都是談笑風生,不會被男人的感情約束住的。


    她不說話,薑靜格許是被阮皙今晚刺激的,借酒壯膽色,真的給段易言打了通電話。


    起先沒人接,自動掛斷三次後。


    在薑靜格堅持不懈的撥打過程中,第四次才被接通。


    電話那邊安靜無聲,薑靜格聲音完全啞了,才剛吐出一個字:“段……”


    “哪位?”


    傳來的女孩兒聲音極輕,也要命的熟悉。


    薑靜格瞬間將全部想說的話,都如數卡在了喉嚨裏,卡得她生疼。


    阮皙能接這個電話,顯而易見是被他允許的。


    薑靜格連表明心意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她一句哪位,給斷的幹幹淨淨。


    電話裏彼此都沒繼續說話,阮皙將手機擱在一旁,淡定地用柔軟的白毛巾,擦拭著她的大提琴。


    過了整整三分鍾時間,電話才掛斷。


    薑靜格手指捏著手機,已然發白了。


    她低頭抵在桌麵上,被頭發擋住看不清表情,卻能從隱露出的脖側,清晰地看到上麵的青色筋脈在暴起。


    阮玥全程都看在眼裏,將她那部手機拿了過來。


    刪除聯係方式,包括清空了整個相冊。


    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格格,如果你不能退回朋友該有的分寸,你不適合留在榕城了——”


    阮玥將手機擱在桌子上,點了點,理想冷靜的說:“還是回國外吧。”


    ——


    燈光暖色的公寓裏。


    阮皙將大提琴細心的拭幹淨後,扶著一旁起身,眼角的餘光都沒有看向那部黑色手機,她到衛生間去洗澡,完事後,關了燈入睡。


    淩晨後的夜色寂靜無比,門外走廊上。


    段易言手臂搭著西裝外套,身高腿長地靠在牆壁前,褲袋裏的煙盒已經被他抽完,煙蒂用長指反複的捏碎,踩在地上。


    他手心拿著另一部私人手機,屏幕微亮,是阮玥發來的消息。


    【格格喝醉在酒吧裏。】


    段易言低著精致的側臉,仍不見任何的情緒起伏。


    現在已經不是哪個女人能輕易地使喚的了他,長指漫不經心地編輯幾個字回複:【叫那位姓蕭的去接人】


    有些話不用明說,阮玥已經知道他的意思。


    薑靜格是一點機會也沒有。


    段易言單手抄著褲袋,繼續待在外麵這樣漫長的等待。


    他眸色深深,望著緊閉的公寓房門,內心是無任何波瀾起伏,因為這種等待,不是第一次經曆。


    記憶中,兒時在母親沒有跳樓自盡前。


    有過一兩年很頻繁的階段,每次深夜時母親都會消失不見,到天亮了才出現。


    他不懂為什麽陪自己睡覺的母親會不見人影,於是,小小年紀就站在暗色的牆壁前,熬著漫長的夜等待著她的出現,一次又一次,當母親推開門回房時,無盡的黑暗也過去了。


    後來,母親死了。


    段易言依舊沒有改掉熬夜的習慣,他死死盯著緊閉的房門,乞求著,盼望著母親能再次推門進來。但是希望落空,記憶中她美麗又薄弱的身影沒有一次出現過。


    每當這時候他的煙癮就上來,伸手一摸口袋,準備的煙早就抽完。


    段易言先坐電梯去小區附近的便利店買煙,三更半夜外出,還頂著一張盛世美顏,看得便利店的收銀員瞬間就清醒,直愣愣了半天:“您您您好,請問需要什麽。”


    段易言嗓音低沉,麵無表情地要了一盒最貴的煙。


    當他留意到收銀員熱情的目光,未了,薄唇扯動,又加了句:“給我拿一盒六隻裝。”


    “……”


    瞬間,收銀員小妹死心的徹底。


    這麽顏值爆表的小哥哥,竟然是來買六隻裝過性生活的!


    段易言付了錢,直接轉身離開便利店。


    他經過垃圾桶的時候,將那盒六隻裝隨手扔進了裏麵,又拆了煙。


    在路燈的光暈下,黑色身影拉長,活生生像是個無家可歸,且流蕩在外的惡鬼。


    ——


    一夜無夢,第二天早起後,阮皙收拾好行李箱等保鏢上門,被護送去機場。


    她帶著自己的大提琴,坐私人飛機前往德國,行程並沒有事先跟段易言說過,吃完早餐後,才接到他的電話。


    “什麽事?”


    一聽這語氣,就是莫得感情。


    段易言跟毫不在意似的,緩聲說:“準備什麽時候回國?”


    他沒有追來,像是克製著什麽,給她足夠的自由。


    阮皙低垂著眼睫,起先沒出聲,直到一兩分鍾後,才輕飄飄的說道:“看心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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