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好疼……我……我在哪兒?”


    散兵勉強睜開腫脹淤血的眼睛,在恢複神智的瞬間,他便因為周身各處傳來的劇痛而吃了一驚。


    每一個關節,每一根肌腱,甚至每一顆細胞,都在向他發出尖叫,就好像有一千萬根針在他血管中不斷鑽擰,不斷刺激痛覺神經!


    怎麽會這麽痛?!他可是神!是神啊!


    散兵驚恐地想要驅動風元素,但是他體內卻是一片空空蕩蕩,他的力量,他的神之瞳——


    都已不在,不在!


    不!


    這不可能,不可能的!


    係統!


    *——滋滋滋——*


    係統!!!


    *——滋滋滋——*


    腦中傳來的隻是雜音,那個帶給散兵一切,重新塑造了他肉身的係統,竟然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散兵麵色淒然彷徨,他沒了力量,沒了神之瞳,就連係統也陷入沉默,此刻的他還有什麽能失去的了?


    環視周圍環境,散兵這才發現自己被鎖鏈吊在昏暗地牢之中,借助白熾燈暗黃渾濁的光芒,他能看到柵欄之外站著艾弗裏博士的忠犬——愛國者,博卓卡斯替。


    最後的純血溫迪戈像一尊黑曜石雕塑,冷漠地矗立著,幾乎與周圍牆壁融為一體。


    散兵開口,被自己粗礫的聲音嚇了一跳,他嘶啞地喊道:“喂……你……螻蟻……快滾過來給我鬆綁!”


    每吐出一個字,他的肺腑就要痙攣一下,帶來的劇痛險些讓散兵昏厥。透過腫脹眼皮,散兵看到愛國者偏頭看了他一眼,然後說:“廢物。”


    廢物?這頭畜生敢罵我廢物?!我可是這個世界的神!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散兵的臉因為怒火而扭曲,下一秒又陡然變成了驚恐,愛國者將長矛舉起,粗鈍尾端對著他的臉就是用力一搗。


    “咚”得一聲悶響,散兵駭然地聽見了自己鼻子折斷的聲音,劇痛像是無數玻璃碴一樣鑽進他的大腦,在他昏迷過去之前,他聽見愛國者說:“大人,他醒了。”


    大……人……?


    不知過了多久,散兵被一桶當頭澆下的冷水潑醒,刺骨的寒意讓他又得知了一個不幸的事實,他身體上遍布翻卷的傷口,已經因未得到處理而流膿發炎。


    他睜開眼睛,看到了艾弗裏博士陰沉可怖的麵容,凱爾希靜靜站在一旁,手裏拿著還在滴水的水桶。


    這個賤人!


    散兵惡狠狠地瞪了凱爾希一眼,對艾弗裏博士說:“快放我下來!我要去殺了馬格努斯!殺了他身邊那個兩張臉的小婊子!我是神!我依然是神!”


    “蠢貨!”艾弗裏博士反手一巴掌甩在散兵臉上,這突如其來的毆打讓散兵驚愕地愣住了,堂堂斯卡拉姆齊什麽時候會因為這孱弱的一擊而感覺疼痛了?


    就是現在。


    “就因為你不考慮後果的行動,害我損失了劍魔這一員大將!”


    艾弗裏博士怒吼道,每噴出一個單詞就往散兵臉上甩一巴掌,“我讓森蚺給你製造的正機之神,也被破壞成了一堆連垃圾都不如的廢品!你就是一坨他媽的狗屎,為了你可憐的自尊心,把老子的計劃全部攪亂了!”


    散兵隻感覺臉上火辣辣地疼,臉頰就像氣球一樣腫了起來。而就在這時,他聽見凱爾希輕輕說道:“還不止這些呢。”


    艾弗裏博士怒火中燒,麵目猙獰地吼道:“又他媽怎麽了?!”


    “魔法部副部長,多洛雷斯·烏姆裏奇,在今天上午撮合聖質隱修會和夜之城簽訂了多邊外貿條約。”


    凱爾希從新一件白大褂的口袋裏抽出prts終端,屏幕中顯示出身高差距明顯的三人。


    在英國議會大廈威斯特敏斯特宮的門口,麵對無數記者和鮮花,烏姆裏奇的蛤蟆臉笑成了一朵菊花,左右手分別握住了夜之城市長阿特拉斯·因菲涅特與拉塔恩·馬格努斯。


    標題為:我帶來了一代人的和平!


    在看到馬格努斯的瞬間,散兵頓時感到一股可怕的火焰從腦海中竄出,如果不是鎖鏈綁著他,他會立刻把凱爾希手裏的終端扔到地上踩成碎片!


    “三人分別代表魔法部、美國夜之城和英國政府大臣,雖然明麵上交易的雙方是因菲涅特先生和馬格努斯先生……”凱爾希語氣冷靜,“但實際上,我們都知道聖質隱修會將要把武器賣給誰。”


    “英國陸軍那群混蛋!!!”艾弗裏博士失態地咆哮,“我操你媽的,陸軍是英國唯一不被王室管控的軍隊!麻瓜政府和馬格努斯合作,他們難道想徹底背叛王室,背叛我?!都他媽怪你,散兵!為什麽你沒有殺掉烏姆裏奇!”


    一拳又一拳,艾弗裏博士像瘋子一樣毆打著散兵,鮮血橫飛間,斯卡拉姆齊幾乎再次暈厥。


    凱爾希問道:“艾弗裏博士,您打算怎麽做?”


    老人氣喘籲籲地停下拳頭,滿頭愁緒讓他的臉皺成一團。


    散兵吐出一口淤血,急忙趁這個時候說道:“隻要我恢複力量,就能輕易將馬格努斯斬殺,畢竟我可是神!”


    “神你媽的神!神經病!”艾弗裏博士奪過凱爾希手裏的prts終端,將數據板圓鈍的邊角砸在散兵眼眶上,血液頓時淌落下來,與斯卡拉姆齊的哀嚎交相輝映。


    凱爾希對散兵的慘狀視而不見,“艾弗裏博士,我必須要提醒你,羅德島陸行艦的建造進度已經比預期中落後了。”


    “嗬……嗬……嗬……”艾弗裏博士像受傷的野獸一樣粗重地喘息著,小眼睛在浮腫的眼皮下快速轉動,“……給我致電馬格努斯大臣,羅德島願意購買聖質隱修會的所有產品,隻要他能幫我加速陸行艦的建造工程。”


    “采購的錢從何來呢?”凱爾希問道,“我不認為聖質隱修會願意用龍門幣進行結算。”


    “財閥,猶太財閥。他們不想被哥斯拉殺掉的話,就要給我乖乖掏錢!”


    “猶太財閥已經為陸行艦工程付出數十億英鎊的款項了,如果你一味向他們索取的話,恐怕會把我們雙方的關係鬧得很僵。”凱爾希提醒道,“據說……”


    散兵看到她敏銳地刺了自己一眼,一股惡寒陡然爬上脊背,讓他渾身汗毛乍起。


    “說什麽?!”艾弗裏博士暴躁地吼道。


    “據說羅斯柴爾德家族的族老鍾愛年少貌美的男孩。”凱爾希低垂眼眸,嘴角勾起,“你不妨從這方麵下手,改善羅德島與財閥的關係。”


    散兵隻感覺他的“弟弟”都縮埋了,驚恐地朝陷入沉思的艾弗裏博士喊道:“不要!不要啊!別把我給那些人!求求你!隻要我恢複了力量,我就是你最忠實的狗!”


    凱爾希柔聲細語:“艾弗裏博士,一條咬過主人的惡犬,怎麽還能信任呢?”


    “住口!你這個婊子!”散兵怒視凱爾希,“你和馬格努斯眉來眼去,不是也背叛了艾弗裏博士嗎?!”


    “那都是為了完成博士的任務而不得不做出的犧牲。”凱爾希麵色平靜,“更何況,我們現在還不知道你究竟怎麽回事。突然就去攻擊馬格努斯大臣,突然就失去了力量,這難道不是你故意在削弱我們的實力嗎?”


    “那都是昨天的我幹的,和今天的我無關!”散兵懇求地看向艾弗裏博士,“你不會把我賣掉的對吧?我是穿越者,我是你的同胞啊!”


    艾弗裏博士目光一凜,陡然從懷中抽出魔杖,“愈合如初!”


    充滿勃勃生機的光芒自杖尖射入散兵的胸膛,舒適的感覺讓他幾乎要大聲呻吟,體表那些皮肉傷酥酥麻麻地愈合起來,讓他仿佛重獲新生!


    哈!該死的老狗,你之前居然敢這麽對待我,我他媽殺了你啊!


    係統!!!


    *——滋滋滋——*


    ?!為什麽?!為什麽我的力量依舊沒有恢複?!


    散兵麵色蒼白一片,即使傷勢已經愈合,但體內那股跗骨之蛆般的痛苦,依舊緊緊纏繞在他的每一顆細胞上,就仿佛他曾被徹底粉碎,又被某種力量強行捏合起來一樣!


    “把他拖下去洗幹淨,包裝好。”艾弗裏博士冷冷地看著愛國者將散兵從鐵鏈中解下,這他媽的蠢貨沒了風元素之力後連走路的力氣都已經喪失,“送去羅斯柴爾德家族。”


    散兵拚命掙紮著,像條蛆蟲一樣在地上蠕動,聲淚俱下地尖叫道:“不要啊!!!”


    愛國者探出大手,握住散兵整顆腦袋,黑暗遮蔽了他的視線……和前路。


    …………


    當散兵再次醒來時,他已被換上一身羞恥至極的服裝,用手銬銬在了一張圓形大床上。


    而圍在床邊的,赫然是四頭猶太豬(珅啝的主人),用無比鹹濕的眼神打量著他的肉體!


    “呱!”散兵尖叫,“幹你們的媽!有本事就他媽殺了我,殺了我啊!”


    “嘻,寶貝,你就叫吧。”一名肥碩如豬的猶太佬露出淫笑,“因為一會兒當你求饒時,我會感到更加愉快!”


    另一個老得像是隨時都會咽氣的猶太佬咯咯怪笑:“這地方是我們特別設計,世界上沒有任何探測器能找到這裏。所以……我們有很長時間將你的自尊剝削,毀滅……”


    “就算你自殺也沒有用。”第三個猶太佬眉毛都快拖到臉頰上了,看向散兵白嫩大腿的目光極其火熱,“醫療隊隨時待命,死了都能給你救回來呀。”


    散兵麵色駭然,涕淚橫流地喊道:“我操你們老母!我他媽幹你們啊!”


    “好一個小辣椒。”最後一頭猶太豬說著,將像橘子皮一樣的麵孔湊向散兵的胳膊,“哦哦!氣味清新!諸位,我們開始吧——”


    惡心欲嘔,散兵渾身雞皮疙瘩暴起,冷汗更是狂飆,麵對這幾個猶太佬,對他來說比麵對十億個馬格努斯還要更恐怖……更可怕!


    當他們伸手探來時,散兵忍不住大叫起來:“博士!救我吔!!!”


    …………


    侮辱……


    不停地侮辱……


    散兵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猶太佬都幹了些多麽惡心的事……隻因各種東西便在一刻不停地刺激他,癲捂他!


    甚至,為了所謂的快感,還拔光了他的牙齒,扯掉了他的指甲,剪斷了他一半的舌頭,給他注射保持神智的藥物,就連大腿上也被挖出了兩個血洞。


    四個猶太佬已使出了最畸形激進的手段,把散兵的尊嚴和自尊從體內挖出,碾碎。


    散兵就像屍體一樣躺在床上,手腕被手銬磨得甚至能看見骨頭,呼吸都微弱地幾乎不可聞,一點點人模樣都沒有了。


    如果地獄真的存在,那這張床便是了。


    而在此時,散兵忽然聽見說話聲,是那個最胖的猶太佬在打電話:“……是的,那家夥已經叫也不叫,不再好玩了。下一階段嗎?好的,大人。”


    大人?


    來不及思索,散兵便聽遠處傳來一陣劇烈的爆炸聲,衝擊波撼動大地,讓這個房間內的天花板如下雨般落下灰塵!


    四個猶太佬顯然沒有想到會遭遇這種突變,麵色駭然劇變,胡亂撿了幾件衣物便從藏在牆壁中的密道逃走,隻留下散兵一人橫陳在床上。


    這核突的驚變讓散兵驚喜交加,強烈求生欲湧上心頭,不知從哪兒湧出一股力氣,竟然直接將鋼製的手銬扭斷!


    呆呆地看著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散兵咧開沒牙的嘴無聲大笑起來,他的力量恢複了,雖然隻是一點點,但他看到了希望!


    拖著兩條血淋淋的腿下床,散兵險些跪倒在地上,他強迫自己站起來,循著記憶中的方位用肩膀頂開密道,剛走進去,腳下陡然一空,失重感讓喪失了風元素之力的他放聲慘叫。


    幸好,那隻是一條陡峭的滑道而已,散兵一屁股跌坐下去,毫無反抗之力地被地心引力捕獲,就這麽任由自己一路向下滑去。


    在毫無參照物的情況下,這一滑仿佛永恒,直到腳下出現了光芒,清新冰涼的外界空氣撲麵而來,散兵險些落下淚來。


    自由!


    他重重地落在地上,屁股與水泥地相撞,劇痛讓他忍不住慘叫。


    該死的東西,等我恢複了力量,我一定要殺盡猶太豬!


    散兵思緒剛起,隻聽一陣女妖尖嘯般的槍響,緊接著便是失去生命的肉體癱倒在地上,發出可怕的碰撞聲。


    他驚愕地望去,倒在地上的赫然是那四個侮辱他的猶太佬,每個人身上都中了至少七八槍,衣衫不整的蒼老屍體癱伏著,活像一堆血紅的爛泥。


    開槍之人已經轉身向離去,散兵看到那人穿著一套黑色軍裝,外麵套著集成了大量電子元件和管道的黑鐵色鎧甲,頭上戴著深黑德式鋼盔,麵孔被罩在骷髏狀防毒麵具之下,手中舉著一挺麵目全非的mg42重機槍。


    黃澄澄的彈鏈槍身連接到此人背後的機械背包側麵開口裏,在這時不時噴出焦黑煙霧的背包中央,黃金的雙頭鷹徽記仿佛展翅欲飛!


    散兵驚駭,他在有求必應屋爭奪戰期間,親眼見過馬格努斯穿過這套裝束!雖然有很多細節不一樣,但總體來說高度相似!


    難道——


    他連忙躲到一旁的郵箱後麵,探出頭去,看著那人走進一支裝束相同的隊伍中,向一名腰佩青銅古劍、頭戴大簷帽的軍官匯報。此人自稱“卡思嘉”,聽聲音是一名女子。


    就在散兵將目光落在那名軍官身上的瞬間,仿佛無形中產生感應,臉龐與骷髏鐵麵燒熔在一起的軍官陡然將可怖麵孔擰轉過來,精光爆射的視線嚇得散兵連忙將身體藏進紅色郵箱後麵!


    “龍政委。”散兵聽見卡思嘉對軍官詢問,“怎麽了?”


    “……沒什麽。”龍政委開口,聲音嘶啞地像是喉嚨裏塞滿了煤炭,聽不出語氣,“大概是風吧。”


    散兵將自己的身體緊緊蜷縮成一團,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生怕漏出一點呼吸聲。他認識那個龍政委,準確來說,是認識那把青銅古劍!


    鄭市龍!這家夥怎麽會在這兒?!


    仿佛是為了回答他心裏的驚疑,天空中飛來鋼鐵與機械的天使,可愛的嬰兒頭顱被替換成巨大的擴音喇叭,向著四麵八方傳播電子合成的人聲:


    “起義軍奉命討逆,誅殺猶太賣國賊!”


    這句話重複了一遍又一遍,仿佛要刻在大地上。散兵聽見身後那群人邁著沉重的步伐離開了,這才探出頭來,看向自己逃出的大廈。


    這是一幢鋼筋和玻璃建成的龐然大物,在初冬的寡淡陽光下閃閃發光,屬於羅斯柴爾德家族的財產。


    下一秒,散兵聽見了炮彈劃破空氣的嘶嚎,不等他反應過來,這幢大樓中段便淹沒在巨大爆炸之中,火光和煙塵衝天而起,大量碎裂的玻璃和牆體朝著地上的散兵轟然砸下!


    “咕哇!”


    散兵麵色倉惶,拔腿就跑,他此刻最關心的不是自己能否活命,反而是鄭市龍有沒有看到他如此惡心狼狽的模樣。


    那是他最後、最後一點點自尊。


    …………


    淒慘。


    由於王室和艾弗裏博士需要大量平民去修築陸行艦,現在的倫敦已變成了一座飄搖在淒風苦雨之中的圍城。


    電力、食物、水源……這些現代人離不開的東西,都被政府和王室牢牢把控。交通方麵更是由王室軍隊完全封鎖,迫使人們為了生存去幹那繁重且薪資微薄的工作。


    他媽的豬狗,還能有我半分淒慘不成?


    散兵恨恨地想道,同時用無牙的口撕咬手中的麵包,這是一個強暴他的男人丟下的,沾滿了灰塵和泥土,但對於散兵來說已是珍饈美味。


    在逃離羅斯柴爾德大廈之後,他那短暫恢複的力量便迅速消退,虛弱的肉體連一個同歲數的女孩都不如,再加上沒有蔽體的衣服……


    他甚至不如站街妓女有尊嚴。


    強忍著牙齦傳來的劇痛,散兵吃掉了那不比他拳頭大的麵包,肚中卻依舊空空蕩蕩,發出陣陣饑餓的號叫,但他已經沒有力氣去行走了。


    思緒放空,散兵忽然驚愕地發現自己在認真考慮出賣肉體的可行性,這恥辱的想法讓他極度反胃,但考慮到此刻每一絲體力都無比珍貴,他強行將湧到口中的嘔吐物又重新咽了下去。


    係統!!!


    *——滋滋滋——*


    依舊隻有一串像是被電磁幹擾過的雜音,散兵憤怒地捏緊了被拔掉指甲的手,開始暢想自己如果還有力量的話,會如何懲罰那些讓他受盡屈辱的人。


    艾弗裏博士,馬格努斯,還有那個叫菈妮的小婊子……轟散他們這群混蛋!屠盡英國所有人啊!!!


    “你……沒事吧?”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問道。


    散兵餘怒未消地瞪去,看到一名護士打扮的年輕女人站在巷子口,衣帽潔白如雪,仿佛一朵清雅白蓮,用他最厭惡的憐憫目光看著他。


    螻蟻,看什麽了?!我要把你的眼睛挖出來,讓你自己吃下去!


    “你受了好重的傷……”可這白蓮花一樣的女人並沒有被散兵的目光逼退,反而主動靠近過來,不嫌他身上的穢物,用指尖輕輕觸碰。


    “別怕,”她誤解了散兵的抽搐,就算是最輕最輕的力度,也足以讓他感受到煉獄般的痛苦,“我會幫你的。”


    “咕啊!”散兵暴怒,正機之神什麽時候輪得到螻蟻來憐憫,他猛地一甩胳膊,血肉模糊的手掌掄在白蓮花臉上,留下一個黑紅的掌印。


    恐懼我!害怕我!不許憐憫我!


    女人用手背擦掉了臉上的汙物,眼中閃過一絲讓散兵舒爽的慍怒,但立刻又平複下去,語氣輕柔,“可憐的孩子……真不知道你經曆了怎樣的折磨。已經沒事了,我會保護你的。”


    說著,她不顧散兵的掙紮,直接將他背到了背上。


    就算散兵用沒牙的嘴巴去咬她的耳朵,就算他用柔弱無力的手臂去勒她的脖子,她也沒有半分怨言,沒說出一句抱怨。


    最後,精疲力盡的散兵將臉埋在白蓮花纖瘦的背上,泣不成聲。


    愚蠢的螻蟻,為什麽……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女人默默地背著他,穿過道路和小巷,不知走了多久,連天色都暗沉下來了,才在一幢獨棟的兩層房屋前停下腳步。


    散兵朦朧的淚眼瞥到了房屋的門牌:女貞路四號。


    好熟悉的地名……


    白蓮花把他從背上摟到懷中,敲響了門:“爸爸媽媽,我回來了!”


    開門的是一名麵容和善的胖老婦,矮墩墩的她臉上還展露見到女兒的欣喜,就因為散兵淒慘的模樣而發出一聲壓抑的尖叫,連忙讓開門:“哎呀,可憐的孩子!快進來快進來!老頭子!快來幫忙!”


    “老頭子”是一名又瘦又矮的男人,典型英國人麵容,頭頂光禿一片,約莫五十來歲。他一言不發地看了散兵一眼,轉身趿拉著拖鞋跑進浴室裏,很快便傳出花灑放水的聲音。


    “得先把你洗幹淨。”散兵聽到白蓮花對自己說,他任由她將自己抱進浴室,放在已經因為歲月而發黃的搪瓷浴缸裏,拿來了鍍鉻花灑。


    溫熱水流剛一衝上皮膚,散兵便痛苦地大喊起來,他從未想過水能讓他如此難受,渾身上下的傷口都在衝他尖叫,命令他掙紮!


    “上帝啊!”拿來毛巾的胖老婦驚叫起來,“他沒有牙齒和舌頭!”


    “別動!”白蓮花語氣強硬起來,捋起袖管將她的小臂放進散兵口中,“感覺疼得話,就用力咬。”


    散兵看著她堅定的眼神,淚水奪眶而出,一邊嗚咽著,一邊任由白蓮花和胖老婦清洗擦拭他的身體,仿佛之前的經曆隻是一場噩夢,他此刻終於回到人間。


    擦幹頭發後,散兵被胖老婦裹進一條溫暖厚實的毛毯裏,放在客廳的沙發上。他看到白蓮花不得不用他惡臭的洗澡水來清洗被弄髒的護士服,心裏頓時湧起一股強烈的內疚。


    胖老婦對著空空如也的冰箱發愁,老頭子則從儲藏室裏拿來了剪線鉗,對散兵說:“把手伸出來。”


    散兵順從地伸出手,猶太人的手銬緊緊箍在皮肉翻卷的手腕上,腐肉發出陣陣惡臭。雖然他擰斷了中間的鐵鏈,但這兩個該死的金屬手環依舊存在。


    就像他們對他的折磨,雖然已經過去,但依舊在他身上打下了不可磨滅的烙印。


    “會有點疼,忍一下。”老頭子說著,以外科醫生般的精準動作鉗斷了手銬。傷口中被堵住的膿水立刻噴出來,在地毯上留下讓散兵愧疚無比的黃色痕跡。


    “爸爸。”白蓮花換了一身居家的常服,手裏抱著藥箱,“抗生素沒有了。”


    老頭子將手銬丟進垃圾桶,說:“我工作的科室裏應該還有一點,我去找找。”


    “那也等天亮了再去,晚上外麵不安全,誰知道政府的人會不會把你抓去修那什麽陸行艦。”胖老婦絮絮叨叨地說著,將一塊麵包和一碟所剩無幾的黃油放在餐桌上,“家裏隻剩這一點食物了,先把肚子填飽吧。”


    “我這周的口糧配給快發了。”白蓮花說,散兵第一次注意到她如此幹瘦蒼白,真不知道她哪兒來的力氣把他背回家,“再節省兩天吧。”


    老頭子簡短地作出結論:“吃飯。”


    老夫婦二人都隻吃了一小片麵包,當白蓮花將盤子裏最後一點黃油抹在厚麵包片上,泡在僅剩的發酸的牛奶裏遞過來時,散兵實在是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聲淚俱下,幾乎暈厥過去。


    他媽的……他媽的呀!


    為什麽要讓這麽好的人遇上我!


    我不配!我不配!


    當晚,散兵被白蓮花抱進她自己的房間裏,睡在她的床上。白蓮花從衣櫥中拖出一個又老又舊的睡袋,散發出一股黴味兒。


    “以前,我爸爸喜歡帶我去爬山,我媽媽嘴上總是抱怨,但她還是會準備好食物和行李,這睡袋就是那個時候買的……好像有些小了。”


    白蓮花把睡袋放在床邊,蜷起雙腿鑽進去,眼睛關切地看著散兵,語氣中充滿懷念:“不知道以後有沒有機會一起去爬山……”


    散兵躺在她散發出淡淡花香味的被褥裏,看著她瘦削的臉頰,自責情緒攀升到了頂峰,他感覺自己的內髒仿佛被一隻無形大手捏住,絞成一團。


    “你覺得呢?”白蓮花問道,睡意朦朧。


    散兵狠狠點頭。


    一夜無夢。


    直到陽光灑在臉上,散兵才不甘不願地從黑甜睡眠中醒來,一睜眼就看到白蓮花滿眼擔憂地站在窗前。


    “你醒啦?”她說,“爸爸淩晨就出去為你找藥了,應該快要回來了吧……”


    散兵能清晰地感到她的恐懼,他也經曆過這種充滿未知與不確定的折磨,用力點點頭,張開無牙無舌的嘴巴:“呃呃呃……”


    “你肚子餓了吧?”白蓮花嘴角挑起,她的微笑因堅強而美麗,“昨天晚上還剩了一點麵包,但是牛奶沒——”


    強烈的衝動,散兵驚愕地抬起雙手,手指間散發出青藍微光,那是風元素之力,他的力量怎麽會忽然就回來了?而且如此得暴躁,如此地狂烈!這不可能的呀!


    他要控製不住了!


    “——有了,隻能泡水給你吃咯。”白蓮花伸手要抱起散兵,“你的臉色好難看呀,是有哪裏不舒——”


    “呃呃呃!”散兵拚命搖頭,他控製不住暴走的風元素了,絕對不能觸碰到她,她今天要去領糧食配給,她還要去和家人一起登山,她還要——


    轟!!!


    散兵指尖的青光綻裂,白蓮花的身體瞬間被狂風撕碎,溫熱的血肉潑濺在又老又舊的睡袋上,她微笑的頭顱打著旋,仿佛被最黑暗最恐怖的厄運牽引著,分毫不差地落在他雙手之中。


    “啊啊啊啊!!!”看著她已經死去的笑容,散兵開始放聲尖叫,緊接著便是嘔吐,半消化的麵包牛奶和胃酸潑在白蓮花的臉頰和嘴唇上,他又開始哭著去擦拭——


    轟!


    第二次風爆,將白蓮花的腦漿粉刷在了天花板上,散兵無聲哀嚎著,將纏繞風元素之力的手指塞進口中,用軟鈍牙齦拚命撕咬,他好恨自己的力量,好恨自己該死的手!


    殺了我!殺了我吧!


    可偏偏此時,風元素消散了,散兵重新變成了肉體凡胎,他驚恐地看著血腥一片的房間,掀開滿是碎肉和內髒的被子,跌跌撞撞地跑下樓。


    他要離開這裏,他不能再和這家人待在一起,他不敢去麵對老頭子和胖老婦的目光。


    他就是噩兆,就是不祥,他不該存在!


    “什麽聲音這麽吵?”


    胖老婦從廚房裏走出來,與跳下樓梯的散兵撞了個滿懷,她驚訝地看著渾身血淋淋的他:“孩子,你這是怎麽了?”


    別過來!!!


    散兵驚恐地“呃呃呃”叫著,下意識想要將胖老婦推開。


    掌心迸發出風元素之力,天青風刃自胖老婦人體中軸線上斬切而過,她驚訝的表情瞬間凝固。


    散兵傷心欲絕地看著胖老婦的屍體左右裂開,斷麵露出黃色的脂肪、紅色的肌肉和骨骼,極度柔軟的內髒潑灑在她打掃得幹幹淨淨的地板上。


    又一個……又一個……又一個……


    散兵幾乎是手腳並用地跑過走廊,推開女貞路四號的前門,看見老頭子正從一輛和他歲數差不多的老車上下來。


    不能麵對他!


    散兵連忙關上前門,衝過被鮮血浸潤得膩滑無比的走廊,跳過胖老婦還在抽搐的屍體,推開後院的大門,入眼是一片枯黃的草坪,以及——


    靠在躺椅上,愜意地讀著《泰晤士日報》的拉塔恩·馬格努斯。


    “早上好啊,斯卡拉姆齊。”拉塔恩推了推鼻梁上新買的太陽鏡,微笑著招呼道,“睡得還好嗎?”


    這一定是噩夢。


    散兵呆愣愣地看著馬格努斯,誰都有可能出現,唯獨這個男人不可能。這家夥現在應該在霍格沃茨,在議會大廈,在任何他媽的地方,唯獨不可能在女貞路四號的後院裏,讀著他媽的報紙!


    “我當然能在這裏讀他媽的報紙。”拉塔恩仿佛看穿了散兵的思想,“之前住在這裏的德思禮夫婦因暖雪不幸身亡,房子的所有權歸屬到哈利的名下。我跟他和他教父關係還不錯,借過來用用。”


    用用?


    仿佛一道靈光劃過散兵的腦海,他這段時間的經曆中那些不合理的地方忽然就銜接起來,讓他驚懼交加地喊道:“呃呃呃!”


    “不好意思,我都忘了你舌頭被剪了。”拉塔恩抬手一指。


    磁場轉動二十萬匹力量·細胞修複!


    口中斷舌瞬間重生,散兵尖叫起來:“是你!你控製了凱爾希和愛國者!”


    拉塔恩含笑點頭:“是我。”


    “是你讓猶太豬侮辱我!”


    拉塔恩再次點頭:“沒錯。”


    “是你命令起義軍攻擊羅斯柴爾德大廈,故意放我走!”


    “完全正確。”拉塔恩輕輕鼓掌,“看來你的智商得到了飛躍式的進步。”


    散兵聽見身後房屋中傳出老頭子的慘叫,但他心中卻再生不出任何憐憫,“是你讓那個女人把我帶到這裏來的!”


    “所以……”拉塔恩用手掌托住下巴,語調詭譎地問道,“你打算怎麽做呢?”


    後門被猛地推開,散兵立刻回頭,隻見老頭子從房子裏衝出來,手腳上沾滿了鮮血,麵色猙獰可怖,高舉的右手中握著一根寒光淩冽的針管,向他紮來!


    可笑的螻蟻,以為這種東西就能殺我?!


    我可是他媽的神!


    “死!”


    散兵一拳轟出,風元素爆裂,老頭子下半身瞬間被攪碎成血沫,上半身無力地摔倒在枯黃草坪上,依舊試圖將針管紮進散兵體內。


    “他媽的下賤東西,居然敢騙我!!!”散兵暴怒地踐踏老頭子的右手,將掌骨連同其中的針管一同踩爆,散發幽藍光芒的藥水四濺潑灑,“賤人!賤人!賤人!”


    好不容易發泄完,散兵體內的力量再次消退下去,他惡狠狠看著還剩下一口氣的老頭子,滿心盤算著該怎麽折磨對方。


    而就在這時,老頭子竭力抬起頭,看著散兵的眼睛,嘶聲道:“藥……那是……能治好你的……藥……”


    宛如晴天霹靂一般,散兵狂暴地揪住老頭子的領口,嘶吼道:“你說什麽?!”


    “那是藥……是……”老頭子吐出一口血,顫抖著抬起左手,指向散兵身後的拉塔恩,“是他……給我的……”


    散兵駭然欲絕,像卡死的木偶一樣,艱難地,一寸寸地轉過身,看向微笑的拉塔恩,“什麽——這——怎麽——不可能的呀!”


    “看來我還是高估了你的智力。”拉塔恩雙手十指交叉放在胸前,“你以為是誰封鎖了你的力量?你以為是誰封閉了你的係統?當然是我。如果你剛才能展現出那麽一絲絲的善良和憐憫,就像這一家人教你的那樣,我就會解除你體內的磁場天鎖。”


    “憐憫?”散兵目光空洞,老頭子在他手中咽下了最後一口氣,屍體噗通一聲掉在地上,“憐憫?!你他媽有什麽資格跟我談憐憫?!你他媽才是那個最殘忍的混蛋!是你害死了這無辜的一家人!”


    “是嗎?”拉塔恩向老頭子的屍體揚了揚下巴,“你再看看他是誰。”


    散兵低頭,愕然地發現腳下那個又矮又瘦的老頭子,不知何時長出了頭發和肌肉,變成了一個精幹邪惡的中年人。“這是——”


    “我可是紅魔王啊,手下養著一群食死徒,都是些手上沾染無辜者鮮血的人渣。”


    拉塔恩笑得詭譎,“既然是人渣,就應該發揮出人渣的作用。他們被我用磁場力量改變了容貌和體型,像提線木偶一樣被我操控著。去救你,幫你,愛你。你感受到愛了嗎,散兵?”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散兵癡呆地笑了起來,“你想騙我!你又想騙我!這一切都是假的!是你安排的戲碼!我分不清——我分不清啊啊啊啊!!!”


    拉塔恩對散兵的反應並不意外:“分不清也沒關係。反正你被猶太人侮辱的視頻我已經上傳了互聯網,從播放量來看,估計有上億人欣賞過你的英姿了。這就是鐵打的現實。”


    “啊啊啊啊!!!”散兵瘋癲地喊叫起來,“我殺了你,殺了你吔!!!”


    “真聒噪。”


    拉塔恩豎起一根指頭,向下一揮,引力場瞬間將散兵壓倒在地上。


    “你的一切反應,所有的選擇,包括現在這副模樣,都在我計劃之中。這些天來你經曆過的一切,偶然遇到的每一件事,接觸過的每一個人,都是我為你精心準備的終極侮辱。”


    馬格努斯笑容詭詐奸邪,看著已然喪失理智的散兵,用大拇指扣住中指的指甲,“不承認錯誤,不懺悔改過,不憐憫慈悲。你已然沒有了繼續活下去的價值。”


    一指探出,磁場轉動,將散兵轟成漫天齏粉,徹徹底底形神俱滅!


    “今天真是個好天氣。”


    拉塔恩從躺椅上站起身,眺望冬日寡淡無色的太陽。良久,噬魂魔杖在手中變成了一根拖把,他向哈利的房子裏走去,“是時候掃幹淨屋子,準備請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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