胯下生光的拉塔恩把賓斯教授講課的聲音都打斷了。老幽靈滿臉都是“你呀,給我整了個大活兒”的表情,深深看了紅獅子一眼,低下頭去繼續念課本。


    “哥們兒,我還以為我起猛了,看到你的genitali(意大利語:生殖器)發出詭異的光。”但丁毫無睡意,開口就是下三路,“所以這是啥?”


    “輝石杖。”拉塔恩將鑲嵌著瑩藍色水晶的鋼杖交給金妮,輝石在女孩的手中如夏夜的螢火蟲般閃爍,發出清冷的光輝,“最普通的版本,就算是小巫師也能用。但金妮每天隻能凝結一顆輝石,產量上不來。”


    金妮臉蛋紅撲撲的,抬手打了拉塔恩的胳膊一下,“你這話說的,好像我是下金蛋的母雞一樣。”


    “流螢斷續光……”源清隆以輝石為題,用日語誦念俳句,“一明一滅一尺間,寂寞何以堪。”


    但丁壞笑著戳了戳源清隆的腰:“寂寞哥。”


    混血種把俏臉拉得老長:“鴨子閉嘴。”


    “不是鴨子!是但丁!”


    “總之,看鏡頭。”科林舉起相機,對抱著輝石杖的金妮說,“笑一個。”


    “對了,科林。”拉塔恩在小記者按下快門時說道,“你的奧特變身可以持續多長時間?”


    “變身後站著不動的話可以維持十分鍾左右。”科林甩著相機吐出來的照片,一邊回憶一邊說,“像前天打半獸人那樣低強度戰鬥的話隻能保持五分鍾,高強度估計隻能維持一兩分鍾就頂天了。”


    “高度呢?”拉塔恩打開馬格努斯之書,記錄下這些信息,“清隆說像初代奧特曼和賽文奧特曼之類的,一般身高都是五十米左右,你現在卻隻能變成十米的奈克斯特奧特曼。”


    “也許是他還沒和光徹底融合?”源清隆插嘴道。


    “我不知道呀。”科林不解地撓著頭,“但是我能感覺到,奈克斯特跟初代、雷歐他們完全不一樣。祂具有強大的生命力,而且……似乎在和我一同成長。祂的光是紐帶,和我緊密糾纏在了一起。”


    但丁歪了歪頭:“光是紐帶,勒死一代又一代。”


    科林板著臉說:“鴨子閉嘴。”


    “少說這種不吉利的話。”金妮氣鼓鼓地瞪著但丁,“沒有人會平白流血,除了我們的敵人以外。”


    “我同意。”拉塔恩抬手揉了揉金妮的紅發,對科林說,“今天下午放學後跟我去趟塞拉菲爾德核電站,就是哥斯拉登陸的地方。”


    “啊?”科林難以置信地用手指著自己的鼻子,“真的假的?我打哥斯拉?”


    源清隆皺起細長的繡眉,“對於現在的科林來說,哥斯拉的戰鬥力太高了。”


    “別說戰鬥力,這隻核能蜥蜴光是身高就有三十個奈克斯特那麽高呢,壓都能壓死他。”但丁撇著嘴說。


    “哥斯拉又不是傻子,它吃完核電站的放射性物質之後是會走的。”金妮反駁道,“拉塔恩不會讓科林做危險的事情,去核電站絕對有打架以外的目的。”


    “太好了,這裏除了我之外,還有第二個聰明人。”拉塔恩對金妮露出肯定的微笑。他將手放在科林的肩膀上,沉聲道:“我相信你,科林,所以你也要相信相信著你的我。”


    短暫的停頓後,科林露齒一笑:“沒問題,大哥。”


    隨著下課鈴聲響起,賓斯教授毫不拖遝地轉身穿過黑板離開教室,經曆了一場無夢睡眠的小巫師們三三兩兩地站起身來,收拾著東西準備去上下一堂課。


    下樓時,拉塔恩隔著老遠就看到了麵無人色的哈利、羅恩和赫敏他們二年級的學生,一個個都臉色蒼白如紙,抱著《黑暗力量:自衛指南》的胳膊抖個不停,腳步虛浮無力,活像是被攝魂怪擁抱過一樣。


    “你們這是咋啦?”金妮拽住連雀斑都褪色了的羅恩,“一堂黑魔法防禦術給你們上成這個樣子,格林德沃拿你們練奪魂咒了?”


    羅恩看起來快吐了,他捂著嘴連連搖頭,半個字都不肯說。


    哈利幾乎是順著樓梯扶手溜下來的,有氣無力地說:“你們今天下午才上黑魔法防禦術吧?”


    但丁揚起了眉毛,從挎包裏拿出抄在羊皮紙上的課表:“這上麵確實是這麽寫的。”


    “那你們中飯一定要少吃點兒。”赫敏語重心長,失了血色的臉上滿是認真的表情。


    “謎語人滾出霍格沃茨!”金妮雙手叉腰,活像一隻炸毛的野貓,“你們到底咋啦?能不能給個準話?”


    鐵三角彼此對視一眼,羅恩小心翼翼地放下捂住嘴的手,感歎道:“他太懂黑魔法了。”


    “沒有人比他更懂。”哈利讚同道,他的表情十分複雜,似乎又想笑又怕自己吐出來。


    “反正等你們上課就知道了。”赫敏說著,忽然臉色一青,將手裏的書塞進羅恩懷裏,捂著嘴頭也不回地奔向女生盥洗室,留下拉塔恩五人組麵麵相覷。


    “事已至此。”拉塔恩說,“先上課吧。”


    上午十點十五分,城堡一樓,魔動煉金課教室。


    教室裏原本的木頭課桌被換成了打著卡塞爾學院世界樹徽章的不鏽鋼操作台,曼斯教授叼著高希霸雪茄站在講台上,拍著手對魚貫進入教室的學生們催促道:“每張操作台兩個人,動作快,我可不想拖堂。”


    “教授,室內不能抽煙。”


    “謝謝你的提醒,羅斯韋德小姐。”曼斯教授把雪茄向那個拉文克勞的女生示意了一下,“沒點著,我就叼嘴裏過過幹癮。好了,都坐下,靠窗的同學把窗戶關好,窗簾拉上。”


    但丁興高采烈地幹起了卷簾大將的活兒,教室裏一下子就暗了下來。他自然而然地想找源清隆作伴,結果一回頭,發現這個小日本正和盧娜坐在同一張操作台前呢。


    “叛徒!”他像發現老公偷吃的老婆似的,怨念滿滿地說道,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盧娜身下那個本應屬於他的座位。


    科林熱情地招呼道:“跟我坐一塊唄,鴨子哥。”


    “不是鴨子,是但丁!”半惡魔一指頭杵在科林的腦門上,痛得小記者好半天沒直起身來,“你再叫我鴨子我跟你急。”


    “安靜!”曼斯教授用指關節狠狠敲了敲講台,“收起你們的魔杖,”學生們一片哀嚎,這個指令意味著這節課將非常無聊,“拿出操作台抽屜裏的斜口刻刀和陶土。”


    聽到要自己上手操作,小巫師們立刻又高興起來。金妮挖出一大把濕乎乎的棕色陶土在手裏盤來盤去,但丁和科林已經開始搓麵條了,源清隆無奈地看著盧娜把陶土抹在他的臉上,說彎角鼾獸就是這樣避免騷擾牤的。


    拉塔恩用食指和拇指捏著跟韓國男人一樣細小的刻刀,眼看曼斯教授麵不改色地在這種群魔亂舞的情況下,拿起遙控器對著教室後方貼著純潔印記的投影儀一按,一張照片瞬間投射在了黑板上。


    “我從巨戟龍屍體上的焦油中發掘出了十四種武器。這是其中之一,形似日本武士所用的野太刀,但整體長度和寬度都更甚一籌,所以簡稱為太刀。”曼斯教授用教鞭指著圖中的骨質長刀,同時又按了一下遙控器,圖片跳轉。


    “這是大劍,字麵意思,很大的劍。這是片手劍,一把單手劍加一麵盾配套。如果不喜歡盾,可以兩把單手劍組成雙刀。這是大錘,非常好理解,估計是用來砸碎怪物體表的鱗片和甲殼的。這是長槍,這是銃槍,這是盾斧,這是……”


    一張張圖片從黑板上劃過,最終停在了一柄很像大錘但握柄更長的武器上。它一端膨大,另一端則是中空的圓柄,握把的位置上還開了幾個孔。


    曼斯教授放下遙控器,對已經開始認真聽講的小巫師們說:“有沒有哪位同學能猜到這柄武器叫什麽?”


    一名格蘭芬多的男生舉著手站起來:“長柄錘!”


    “不錯的猜想,格蘭芬多加五分。”曼斯教授用教鞭指了指投影圖片中厚重的膨大部分和開孔的圓柄,“實際上,這是一柄笛子。我把它命名為狩獵笛,它可以吹奏出各種不同的音色,也可以用笛頭敲爆怪物的腦袋。所以叫它長柄錘也沒錯。”


    台下一陣哄笑,曼斯教授下壓雙手,又拋出一個問題:“你們都經曆過半獸人入侵戰爭,大致了解戰場是多麽瞬息萬變。狩獵怪物也是一樣,隻要一個不留神就會重傷倒地。那麽,在這種情況下,為什麽會專門有一種武器設計出來是為了演奏呢?”


    看著陷入思考的小巫師們,曼斯教授微微一笑,抬起雙手拍了拍。


    仿佛顏料在水中散開,一名腰後別著無鐔忍刀的嬌麗女孩就這麽出現在了曼斯教授身旁,如果盧修斯在這兒,定然能認出她就是霍格莫德攻防戰中大放異彩的水生·凜。


    源清隆微微一怔,轉頭對拉塔恩說道:“她的言靈是冥照,通過扭曲光線來創造出隱藏身形的領域,相當於一件隨身攜帶的隱形衣。”


    水生凜在臉頰兩側留著姬發,懷中抱著曼斯教授在圖片中所展示的龍骨狩獵笛,她蓮步款款,將懷裏的獵龍武器放在講台上,雙手放在小腹前對學生們微微鞠躬,後退一步,消失在空氣中。


    “同學們,看這裏。”曼斯教授再次用指關節敲打講台,把學生們被水生凜奪去的注意力重新拿回來,“剛才講到,狩獵笛能吹出各種音色,音色組合在一起變成曲譜,當曲譜被奏響時……”


    曼斯教授賣了一個關子,揮手示意道:“請各位用刻刀在自己的手指上輕輕刺一個小傷口,能擠出血珠就行。”


    拉塔恩一把抓住金妮的手,在女孩指尖刺了個采血針那麽大的傷口。


    金妮本能地抽了一下,棕色的大眼睛委屈地瞪著拉塔恩:“為啥你不劃自己的手?”


    “我的手?”拉塔恩笑嘻嘻地把刻刀湊近手心,正著劃反著割,刀尖轉著圈兒,像一朵盛開的花。


    嘿,您猜怎麽著,別說割出個口子了,連個白印兒都沒有,掌心裏的紋路反而把刀尖給磨平了!


    “它可沒這能耐。”


    小巫師們急切地想要知道這把大笛子有什麽用,立刻將手指刺破,眼巴巴地看著曼斯教授俯身用嘴唇堵住笛子握柄末端的口,兩頰一鼓,這柄在巨戟龍的焦油中不知浸潤了多少歲月的狩獵笛再度響起,古老的旋律聽起來就像……


    “這笛子的消化係統不好啊。”但丁一針見血地說,“這調調連湯帶水的。”


    “鴨子哥!”科林驚喜地喊道,把手指伸到但丁鼻子底下,“你快看!”


    隨著那連放屁帶打嗝的笛聲,科林被刻刀劃破的指尖居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了,金妮的手指也一樣,連個血痂都沒留下!


    “簡直就像是魔法。”盧娜吮吸著她的食指,用夢幻般的語調說。


    “這就是笛子的用處。”曼斯教授提高了聲調,對嘖嘖稱奇的小巫師們說道,“狩獵笛的音色能賦予吹奏者及周圍的人強大的生命力,甚至能讓人忘記疲倦,屏蔽痛覺,讓狩獵者變成北歐神話中的狂戰士,使弱小的人擁有狩獵怪物的力量。”


    說著,他在學生們的驚呼聲中揮拳砸碎了狩獵笛的握柄,從碎骨中拿起一顆翠綠色的小珠子。他拈起這顆不過成人拇指關節大小的綠珠,向眾人展示道:“而這,就是狩獵笛能隔空賦予他人力量的秘密。沒有它,狩獵笛的增益隻能賦予吹奏者。我們看投影。”


    黑板上的圖片一變,變成了放大數倍的綠珠,其通透的小身軀上清晰地鏨刻有數個模樣奇異的符文,這些字符首尾勾連,並非是浮於表麵,而是刻在綠珠的內部。


    “這些符文的含義是‘廣域化’,也就是將作用於單體的增益擴散到周圍所有人的身上,這顆珠子便是‘廣域珠’。”曼斯教授說,“有沒有哪位同學知道廣域化的魔法有什麽意義?”


    金妮舉手:“我可以把教室裏所有人的鼻屎都用蝙蝠精咒變成大蝙蝠!”


    “好惡毒的想法,我喜歡。”曼斯教授肯定道,“還有嗎?”


    “發動英國人去尋找彎角鼾獸。”盧娜起身發言,“隻要用廣域化的奪魂咒洗腦就行。”


    “使用奪魂咒可是犯法的,洛夫古德小姐。還有彎角鼾獸根本……算了。”曼斯教授無奈地示意盧娜坐下,“斯巴達先生,請講?”


    “教授,能不能將廣域化綁定在特定的對象身上,而且讓他感受到我感受到的一切。”但丁非常認真地說,“比如我綁定維吉爾,不管他在幹什麽,隻要我拉屎他就得擴張肛——”


    “好了好了,請坐吧。”曼斯教授連忙打斷下三路戰神的思考,將求助的目光看向拉塔恩,“馬格努斯先生,你來說兩句?”


    “教授,你和我都是德國人,所以我有個非常第三帝國的想法。”拉塔恩一開口,曼斯教授心裏就咯噔一下,“廣域化的索命咒配合異形生物檢索,能否用一句魔咒的功夫滅絕整個地球上的異形賤種,交納人類一片純粹淨土?”


    “……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們各個都身懷絕技。”曼斯教授無力地說道,“現在都給我停止思考,用你們的刻刀在陶土上刻出幻燈片中的廣域化符文,下課上交。馬格努斯先生,請你上來用修複咒修好這把狩獵笛,我開始後悔為了耍帥而砸碎它了。”


    拉塔恩走上講台,噬魂魔杖剛剛成型,就聽見曼斯教授壓低的嗓音:“滅絕異形,你認真的?那混血種算不算異形?”


    “教授,對於異形的定義其實非常靈活。”拉塔恩用噬魂魔杖敲了敲龍骨碎片,它如時光倒流般重新拚合成了狩獵笛的握柄,“簡單來說,對人類無益便是異形,對人類有益,那便是合法亞人。”


    曼斯教授眉頭緊皺:“合哪國的法?”


    拉塔恩看了曼斯·龍德施泰特一眼:“合我的法。”


    “……就算阿道夫再世,他也沒你一半專橫。”


    “謝謝誇獎。”


    曼斯教授歎了口氣,話鋒一轉:“上次你不是提到一個屠龍者感興趣的消息嗎?昂熱校長決定明天會搭乘專機來英國一趟,他說這個情報隻能由他親耳聽見,不能以任何通訊設備為媒介。”


    “明智的選擇,畢竟誰也不知道龍類會不會掌握監聽技術。”拉塔恩收起杖身布滿扭曲麵孔的噬魂魔杖,翻滾的粘稠黑霧重新化為指環,“我期待與昂熱校長的會麵,教授。相信我,我的情報會讓那位屠龍者激情澎湃。”


    ————


    午餐時間,拉塔恩坐在格蘭芬多長桌旁,翻閱著某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迷迭香單推人鄭市龍先生提供的明日方舟幹員資料。


    魔動煉金課一下課,他就去了校醫院想看看海格恢複得怎麽樣了。但龐弗雷女士——這位可敬的校醫——卻跟他說,海格吃過早飯後沒經她同意就自顧自走了,還帶走了黑獵犬牙牙。


    拉塔恩告別了像護巢的母雞一樣氣鼓鼓的龐弗雷女士,特地跑了一趟獵場看守的小屋,在那裏也沒見到海格,但放在小屋門口的石弩和雨靴不見了,顯然混血巨人一個人進了林子裏。


    這讓拉塔恩很難不擔心海格的安全,但理智告訴他,在暖雪停息、狂龍消散的現下,禁林裏根本沒有能傷害到一名混血巨人巫師的東西。


    那就隨他去吧。


    翻過幹員阿米婭的資料,拉塔恩抬手想給自己打一份酸菜燉豬肘,餘光瞥見卡珊德拉在林有道身邊坐下。


    林有道正笑眯眯地給一名拉文克勞女生算命,塗著朱漆的茭杯在桌上丟出一正一反,他喜氣洋洋地說:“放心吧,你學習不好絕不是腦子有問題,主要是課桌位置不對,下午上課時坐到講台邊上就行。再不成我就給你畫個符,讓文昌帝君保佑你,去吧。”


    “謝謝大師!”拉文克勞女生歡天喜地,止不住地連連抱拳,左右手反了都沒注意到。


    卡珊德拉用手帕輕輕捂著嘴唇,皺眉打量林有道羅盤、簽筒等等家夥什,問道:“你這一套有什麽魔法依據嗎?”


    “這不是魔法,是科學。如果坐講台邊上都聽不進去,那可不就隻能請文昌帝君保佑了嗎?”林有道嘿嘿一笑,“女施主,你想算什麽?學業,財運還是姻緣?”


    卡珊德拉開門見山:“我想和拉塔恩·馬格努斯結婚,你給我想個辦法。”


    “結婚?那還不簡單,來一張情定終身符就搞定啦——”林有道話說到一半,突然就生生咽了回去,然後心虛地瞥了一眼拉塔恩,那家夥的臉跟僵屍似的,能把活人嚇死也能把死人嚇活。


    林有道隻感覺背後冒了一層冷颼颼的白毛汗,趕緊衝卡珊德拉揮揮手,沒好氣地說:“去去去,我這兒是算命的,你當我是許願機器啊?”


    卡珊德拉急了,“你剛才不是說——”


    “潑出去的水還能用一個咒語收回來呢,貧道食個言又能怎樣?”林有道咬死一點嘴硬不放,“所謂道法自然,沒有就是沒有,有也沒有!”


    林有道,很上道。


    拉塔恩滿意地低下頭去,不顧赫敏“中午千萬要少吃一點”的勸阻,就著幹員們的檔案資料下飯,吃了八個豬肘子、幾大碗酸菜燉血腸和一整盆白菜豬肉燒粉條,這才滿足地離席去給盥洗室馬桶上了個強度,不由感慨中國東北三省真乃他這個德國人素未謀麵的故鄉。


    “欸,我正想找你去呢。”剛出盥洗室,拉塔恩就遇上了蹲在門口嚼著三明治的伊蓮娜,柯爾特公司茫茫多的順位繼承人之一。


    拉塔恩好懸沒踩著她,回頭看了一眼男生盥洗室的牌子,神色複雜地說:“你就擱這兒吃東西?口味真是獨特……”


    “無論哪裏我都有十分甚至九分的食欲,這你就別管了。”伊蓮娜滿臉無所謂的樣子,“第一批雇傭兵已經到了,就是我上次跟你說的鷹之團,他們的團長和幾個首腦都在霍格莫德村外麵住帳篷呢,你打算啥時候去見見?”


    “讓他們等著,我下午上完課去見。”


    “你一個磁場癲佬還需要上課?”伊蓮娜奇怪地盯著拉塔恩看。


    “知道的東西越多,就越感覺自己一無所知。”拉塔恩彎下腰,摸了摸伊蓮娜蜷曲的長發,順便擦幹了手上的水,“你就沒有這種煩惱,我很羨慕。”


    說完,拉塔恩邁開大步就往樓上走,都快上二樓了,才聽到伊蓮娜氣急敗壞的聲音:“好啊你,剛才就是在拐著彎兒罵我笨!”


    ————


    “所謂黑魔法,不過是無知之人的蔑稱。”格林德沃顫顫巍巍地走上講台,開口第一句話便給了一年級的學生們一個下馬威,“魔法隻是巫師的工具,縱使巫師有正邪之分,作為工具的魔法又何其無辜呢?難道你們偉大的白巫師校長用出索命咒,這咒語就變成白魔法了?”


    看著鴉雀無聲的眾人,格林德沃咧開沒牙的嘴嗬嗬一笑,“這堂課叫作黑魔法防禦術,但在我看來,想要防禦,就得先了解被稱為黑魔法的這些咒語。恰好,我手中就有一具死在索命咒之下的屍體……”


    還不等學生們理解這句驚悚的話,格林德沃便一揮魔杖,與教室相連的小儲藏室門砰地一下打開,一個赤裸矮小肥胖的身影邁著木偶般的步伐,呆板僵硬地走到初代黑魔王身邊,失去神采的眼睛呆愣愣地掃視驚聲尖叫的學生。


    拉塔恩認得這句屍體,小矮星彼得,這個人格與身材一樣猥瑣的男人,當年哈利的父母之所以會被伏地魔殺死,就是因為這個叛徒向黑魔王透露了波特家的地址。


    看來小天狼星最終還是選擇讓小矮星用死亡償還背叛的代價,難怪今天吃早飯時這位布萊克家族唯一後裔能笑得如此開懷,畢竟終於卸下了壓在心裏十二年的大石。


    “別害羞,姑娘們,把你們的手從眼睛前麵放下,這就是一塊死了的肉。”格林德沃憑空變出一張桌子,操控小矮星的屍體爬到上麵躺好,“所有人都圍攏過來,讓我們由內而外地看看索命咒會對人體造成什麽影響。”


    麵對如此露骨的教育方式,也難怪格蘭芬多鐵三角強烈建議紅獅子五人組中午少吃一點兒。當格林德沃用魔杖劃開小矮星的肚子翻出黃色脂肪層時,金妮噗得一聲把尚未消化的午飯噴了出來,更有好幾名學生直挺挺昏死過去。


    “要敢於直視淋漓的鮮血,孩子們。”格林德沃淡定地一揮魔杖,教室裏每個人腳下都多出一個垃圾桶,那幾個當場昏迷的學生也被硬生生喚醒,從地板上拉了起來直麵屍體。


    出乎拉塔恩意料之外的,科林非但沒有感覺不適,還有功夫拍下格林德沃手中的每一個動作,反倒是但丁嘴唇煞白,喉嚨一動一動地吞咽著大量分泌的口水。


    拉塔恩戳了戳但丁的胳膊,“咋回事兒啊,鴨子哥?你又不是沒砍過人。”


    “哥們兒,我殺過飛龍怪物,宰過羅德島幹員,但……”但丁用力咽了一口唾沫,既恐懼又著迷地看著格林德沃把小矮星的肝髒摘出來,“但我沒殺過人啊,和我一樣有手有腳有感情的人,一個也沒有。”


    “原來沒有嗎?”金妮抱著垃圾桶,把黏在嘴唇上的頭發撥開,整個人憔悴得像是突然老了二十歲,“我看你對穿越者吆五喝六的,還以為你早就殺人如麻了。”


    “那都是表麵功夫,我還是第一次……”但丁朝小矮星敞開的腹腔比劃了一下,“這麽深入地了解一個人。”


    “這不是軟弱,鴨子哥。”源清隆摟住但丁的肩膀,輕輕拍打半惡魔的後背,“能與一具屍體產生共情,你真的很溫柔。”


    但丁感激地看著源清隆,“謝謝你,寂寞哥。”


    “滾蛋!”源清隆一把甩開但丁,轉向已經拍了一大把照片的科林,“話說,科林,你居然不怕。”


    “我媽媽是腫瘤科的醫生。”科林輕鬆地聳聳肩,“我和我弟小時候經常偷看她醫學書上的彩色插圖,也就習慣了。說實話有點意外啦,屍體居然沒我想象中那麽臭。”


    “很好,已經有人注意到被索命咒殺死的人的第一個特征了。”格林德沃把小矮星的脾髒丟到一旁的鐵盤裏,用力拍了拍手,“維持人體運轉少不了體內菌群的功勞,而索命咒會殺死目標體內的全部細菌,導致屍體腐爛的速度變慢。大家動動筆,把這一點記下來。這就五分了嗷,期末必考,愛背不背。”


    麵對這個說起話來漏風的老頭,沒有一人敢不聽他的命令,手忙腳亂地從書包裏掏出羊皮紙和羽毛筆,把被索命的屍體的特征老老實實記下。


    刨去直接用屍體當教具這一點,格林德沃確實是一名好老師,緊繃在蠟黃皺皮下的腦袋裏裝滿了在課本中絕對學不到的知識,從三大禁咒對人體的影響到索命咒的四種防禦方法,他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索命咒啊,那可真是最簡單粗暴的殺人辦法了。”


    格林德沃一邊用骨鋸鋸開小矮星的天靈蓋,一邊渾不在意地說著,“這就好比拿石頭砸豆腐,最後隻能收獲一灘爛泥。要是不小心被以愛為基底的古老保護咒給反彈了,那自己的靈魂可就得碎成七八片啦。要說真正的殺人藝術,那必須得在保證豆腐基本結構的情況下,還能在上麵雕出花來。照我的經驗來看……”


    這老頭說的每一條實踐經驗都夠他在巫師監獄裏把牢底坐穿,不愧是當年和阿道夫·希特勒稱兄道弟的男人。這也讓拉塔恩收獲良多,明白了鄧布利多教授請初代黑魔王當老師的良苦用心。


    在這個混亂不堪的時代,現在對著陌生人的屍體嘔吐,總好過日後對著親人的屍體哭泣。


    拉塔恩心中腹誹,估計就算沒有小矮星這具水到渠成的屍體,鄧布利多和格林德沃八成也會從穿越者中挑一個幸運兒來當教具。


    是小天狼星救了你們呀,走狗屎運的家夥們!


    說起來穿越者的身體結構和普通人有什麽不同呢?


    真是好奇啊……


    ————


    下課後,拉塔恩去地下廚房拿了半扇生豬,帶著科林走出城堡,沒有直接前去會見鷹之團的團長,而是先去了趟城堡外的草坪。遠處禁林邊緣,獵場看守的小屋沒有如往日那般升起炊煙,海格還是沒有回來。


    真讓人放心不下。


    那麽……磁場轉動!


    將自身磁場融入大地,拉塔恩感應到禁林中海格的生命體征非常平穩,但情緒比較激動,估計是那些飛龍怪物戳在了獵場看守的萌點上,這位混血巨人對一切凶猛狂暴的生物都帶有強烈的好感。


    沒事就好。


    拉塔恩走到巨戟龍的龐然骸骨下,仰頭喊道:“爆虎!”


    打著盹的大轟龍猛地睜開猩紅的眼眸,蛻變後的金色豎瞳燦燦生輝,筋肉粗壯的脖頸撐起攻城車般巨大的頭顱,滿懷希望地嗅了嗅空氣,展開覆蓋著狂亂赤紋的黑翼俯衝而下,重重砸在拉塔恩麵前,掀起衝天浮塵!


    “肚子餓了嗎,戰友?”拉塔恩伸手按住大轟龍湊過來的鼻尖,抬頭看了看掛在巨戟龍棘刺上的綿羊殘屍,八成是哪個倒黴的牧民被爆虎給光顧了。他將從廚房帶出來的半扇生豬塞進大轟龍利齒叢生的巨口中,輕柔地說道:“抱歉,這段時間我太忙了,沒好好照顧你。”


    大轟龍三兩口就把半扇豬咽了進去,帶著血絲的唇吻用力拱了拱拉塔恩的胸膛,額上那個被紅獅子一拳打出來的放射狀疤痕白得刺眼,這姿態仿佛在說:沒關係。


    “還沒給你介紹呢。”拉塔恩把戰戰兢兢的小記者拉到爆虎麵前,“這位是科林,我今天晚上需要去一個地方,你願意載我們一程嗎?”


    在大轟龍骨棱暴突的腦袋麵前,科林被帶著濃稠血腥味的呼吸熏得臉色發青,顫巍巍地舉起手,“你好……”


    爆虎非常認真地嗅了嗅科林的氣味,又側過頭用豎瞳上下打量一番,長達二十三米的龐然身軀後退幾步,猛地仰天巨哮,聲波將它周身的地皮都生生刮去一層!


    科林的臉蛋都被聲波刮得變形了,隻感覺好像有人把他的腦袋扣在大鍾裏,全身連腦髓帶內髒沒有一處不在顫抖,視線裏出現好幾個躍動的黑點。他捂住暫時失聰的耳朵,扯著嗓子對拉塔恩喊道:“它這是什麽意思!”


    “它同意了!”拉塔恩喊了回去,伸手拎起科林的後脖頸,抬腳邁上爆虎伏下頭顱,用磁場固定住自己的雙腳,科林則緊緊抱住從大轟龍眼睛上方延伸出去的弧形骨刺。


    下一秒,這頭堪比藍鯨的龐然大物如離弦之箭,四足奔騰,全力衝刺,恰似一列馬力全開的火車頭,風馳電掣!


    大地在它的腳掌下劇烈顫動,仿佛要被這頭凶暴惡獸撕裂開來!緊接著,它的四肢猛然發力,那龐大無比的身軀如同火箭一般,直直地衝向天空!從前爪上伸展出的翼膜掀起狂暴的龍卷烈風,帶著無與倫比的氣勢,扶搖直上,衝向雲霄!


    “哇!”在經曆最初的慌亂後,科林也鎮定下來,興奮地俯視著下方快速縮小的景色,覆蓋著暖雪的黑湖像一塊鑲嵌在大地上的白補丁,古木參天的禁林也變成了低矮的草叢。


    “這就是飛翔的感覺!”他大笑著,對拉塔恩喊道。


    “你可是奈克斯特奧特曼呀,科林!”拉塔恩回應道,高空呼嘯的狂風讓他隻能喊著說話,“你得早點學會自己飛!就像初代奧特曼那樣!”


    “等我再長大一點兒!”科林鬆開緊緊抱住的骨刺,張開雙臂擁抱天空,“在那之前,你就讓我多任性一下吧!”


    我隻恐敵人不會給你如此多的時間……


    拉塔恩帶著深深的憂慮看著科林雀躍的背影,最終他選擇不將這句話訴諸於口,指向霍格莫德村外燃起的一粒火光,“爆虎!在那裏降落!”


    爆虎低吼一聲,原本展開的翼膜陡然收攏,緊貼住粗壯前爪,整頭龍像箭頭一樣直直地紮向大地。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科林雙腳直接離開了它的鱗片,興奮的笑聲瞬間變成了驚慌的喊叫,兩隻手在空中胡亂撲騰著,人類天生對墜落的恐懼讓他大腦一片空白。


    直到一隻有力的大手緊緊抓住了他的胳膊。


    “我接住你了,兄弟。”拉塔恩對整個人倒懸在空中的科林說,不對稱的雙眼堅定且有力,“相信我。”


    科林臉上陡然有了血色,他擲地有聲地喊道:“我相信你個大頭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轟!!!


    大轟龍猛地展開翼膜,兜住大量空氣,下墜的速度瞬間緩和,科林啪嘰一聲拍在了拉塔恩的後背上。


    “飛翔的感覺如何?”拉塔恩歪嘴一笑,問道。


    “……咱下次坐過山車還是去遊樂園吧,我願意用我弟弟的全部零花錢請客。”科林兩條腿直打哆嗦,靠抓著拉塔恩的紅發才不至於跪倒在大轟龍頭上,“不過你說得對,我是該學會自己飛了。”


    “知道就好。”拉塔恩看著下方那粒火光放大成一人多高的篝火,火光周圍的行軍帳篷中衝出數十名舉著槍械的雇傭兵,這些人手臂上都佩戴著展翅白鷹的標誌,“我們到了。”


    爆虎重重地降落在燃燒著篝火的營地中央,巨爪將火光踐踏熄滅,喉中發出陣陣雷鳴般的低吼,深紅眼眸中的黃金豎瞳掃視被它震驚地說不出話來的雇傭兵們,對他們手中的槍械打了個不屑的響鼻。


    忽地,大轟龍將頭顱快速轉向一名瘦高的雇傭兵,低吼變成了充斥著威脅意味的嘶鳴,齜出滿口白森森的獠牙,雙眼死死盯著這名雇傭兵胸前佩戴的深紅色卵型吊墜。


    “哦哦哦,不要激動嘛。”這名雇傭兵連忙舉起雙手,這個動作帶掉了他頭上的鴨舌帽,仿佛白銀鍛造而成的長發傾瀉而下,襯托著他堪稱美豔的西歐式麵龐,宛如天使,“我是鷹之團團長格裏菲斯,龍背上的大人,想必您就是我們的雇主了吧?”


    “是我。”拉塔恩自馬格努斯之書中取出從伊蓮娜那裏拿來的雇傭合同,穩穩地站在爆虎強壯的後頸上,將合同上的騎頁蓋章展示給自稱格裏菲斯的男人看。


    格裏菲斯在大轟龍的逼視下,小心翼翼地從軍裝的口袋裏拿出一式兩份的合同,向拉塔恩驗明正身,依舊舉著雙手,對他的團員們嗬斥道:“把武器放下!別用槍口對準金主!”


    拉塔恩打量著鷹之團的團員們,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起來完全不像是同一支隊伍裏的夥伴,反倒更像是一群早就彼此熟悉的武裝起來的鎮民。


    “冷靜點,爆虎。”拉塔恩輕聲安撫大轟龍,目光從那顆紅色卵型吊墜上一掃而過,對格裏菲斯朗聲道,“格裏菲斯團長,不給我介紹介紹你手下的精英們嗎?”


    “失禮了,請允許我自我介紹。”格裏菲斯左腳後撤半步,右手撫胸,對拉塔恩行古老的貴族之禮而非軍禮,“我是格裏菲斯,鷹之團初任也是現任團長,出生於法國境內一處貧困鄉村,後通過購買土地成為了一名光榮的英國勳爵。”


    拉塔恩對大英可以隨意售賣的爵位製度略有了解,他放任科林給在場眾人都拍了一張照片,不管對方是否情願。“價值幾十英鎊的勳爵,未免太過廉價了。”


    “但我能為您提供幾千倍於此的價值。”格裏菲斯微笑著回答,不卑不亢。他輕盈轉身,伸手示意一名尖下巴男子上前,“這位是負責刺殺和突襲的朱特隊長。”


    尖下巴男子滿頭稻草色的黃發,在腦後紮成小辮,臉頰上長著稀疏的雀斑,他小心翼翼地避開大轟龍的視線,對拉塔恩揚了揚手:“你好呀,老板。”


    格裏菲斯繼續說:“然後是負責戰術製定和遠程打擊的——”


    一名皮膚如巧克力般光潔細膩的棕膚女子上前一步,她微卷的頭發剪得跟男人一樣短,服帖地散落在額頭上。盡管身形嬌小,但一言一行中散發出的氣質比男人還強硬。


    “卡思嘉,向您報道。”她向拉塔恩端正地行軍禮致意。


    格裏菲斯絲毫沒有因手下的僭越而流露不悅之色,“我最可靠的衝鋒隊長呢?”他向團員們問道,“別告訴我他還窩在帳篷裏。”


    “老大,你又不是不知道衝鋒隊長的性格。”朱特說,“那人就是一塊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


    “那還不快去把他喊出來。”格裏菲斯催促道,“金主還等著呢。”


    “不必了。”


    一個如滾石般鏗鏘的聲音響起,拉塔恩隻感覺渾身仿佛有電流躥過,猛地盯住營地中最大的帳篷。


    鐵黑色的左臂從簾幕中伸出,這是一隻完全用金屬打造的義肢,上麵的累累傷痕代表著其主人經曆過億萬場艱苦卓絕的萬古長戰。


    帳篷內的黑暗中仿佛有一堵牆在移動,身高超過三米的男人從中鑽了出來,其麵部覆蓋著堅硬規整的絡腮白須,滿頭白發像鋼釘一樣直挺挺地衝天聳立,殘破的黑色披風散落在他寬闊的肩膀上,背後背著一把……劍?


    如果要說那是一把劍的話,那便太大了。它巨大、寬厚、沉重,而且很粗糙,那簡直就是鐵塊。


    這個男人的氣質比鐵塊還堅硬,頑石般的頭顱上鑲嵌著兩顆冷漠克製的灰眼,與身軀微微震顫的拉塔恩隔空對視。


    “我來介紹一下。”格裏菲斯說,“這位是被敵人稱為黑色劍士的衝鋒隊長格斯。”


    “不。”白發男人冷冰冰地否定道,“我是羅格·多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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