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招之間,梁最已辨出開封楚氏、雪鷹派、拂劍門等世家門派的功夫,且都老道精熟,心中又驚又疑,最叫他心驚的是黑衣人中有一人會使《決心刀法》!接天閣有兩套絕學隻傳內門弟子,一套是《奪日劍譜》一套是《決心刀法》,接天閣學決心刀的弟子雖沒有幾百也有幾十,但瞧剛剛那一刀的威勢刀勁,使得出的兩隻手就能數清。


    陳希風看不清石橋上的爭鬥,隻能看見一群人戰做一團,便一直留心陸兼,生怕他忽然出手。陸兼倒沒有要插手的跡象,他坐在陳希風身邊靜靜瞧了會,轉過臉來問:“你為什麽一直盯著我看?”這句話語調平平、神情淡淡,說不好他是喜是怒。


    陳希風忙垂下眼,道:“這裏隔得太遠,小人看不到戰況,就想看看您的臉色,猜猜戰況如何。”


    陸兼問:“那你猜的什麽?”


    陳希風搖搖頭,說:“小人愚鈍,猜不出來。”


    陸兼說:“你打理過刺鹿盟的事務,該知道溯雲刀劍陣與九名應陣之人的厲害,以九敵人,不該是那九個人勝?”


    陳希風聽陸兼這是有意與他說幾話,立刻打點精神要引陸兼和他多說幾句,拖他一刻是一刻,免得他插手戰局,便道:“宗師之下,溯雲刀劍陣所向披靡,但對陣如陸崖主、梁閣主這樣的境界,三十招內不能取勝,那就是一場苦戰勝負難說。”


    陸兼點點頭,麵上微露羨慕之意,道:“閻鍾羽的手下,倒沒有蠢的,隻是我剛剛說了,梁最算不得宗師。”


    陳希風惶恐地道:“這話崖主說得,小人說不得。”


    陸兼屈起一腿換了個更舒服的坐姿,姿態悠閑地道:“沒什麽說不得,人與人的想法總是不同,你覺得怎樣算武學宗師?”


    這是個很有意思的問題,陳希風認真想了一會,說:“小人以為,宗即開宗立派,師是為人師表,倒不是說真要去建立一個門派、教授一群弟子,而是武功之高令無數人仰望,武學之妙要足以流傳後世。”


    陸兼聽罷,道:“你隻說表,不說裏,單論武學,卻不提人。”


    陳希風猶豫答道:“天下的武學宗師出身、脾性、喜好各不相同,就是天分,也有人天縱之才、有人天資平平,人本身就是時運際遇吧。”


    陸兼微微皺眉,有點掃興,轉臉看向石橋繼續專注戰局。陳希風也不知道自己那句話出了錯,也不好主動和陸兼說話,隻能也去瞧石橋之鬥,雖然看不清打了什麽,但還是能看見幾個黑影兒和梁最的位置。


    梁最肋下傷口鮮血汨汨流出,染紅衣衫,但他刀勢不減,長刀輪轉卸去加身利刃,目光向右一瞥,道:“楚睢世侄,這招‘彈落如雨’使得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項少俠的‘左為連山’接得也漂亮。”他忽然點破兩名黑衣人的身份,刺鹿盟眾人雖然早知道瞞不了梁最太久,但倚多圍殺時真被這位成名已久的前輩道破身份,心中還是不免一跳。


    項奪被戳穿後掌中劍攻勢不絕,嘴上猶能不緊不慢地接話道:“我就覺得用左手劍吃虧,我若有右手未必這麽早露餡。”楚睢在刺鹿盟中年紀最輕,閉緊嘴一言不發,手中劍勢怯了一分。


    梁最看出的何止兩人,他被九人圈在劍陣之中,雖無法破陣而出,但在一個極小的空間內遊走騰挪,身姿依舊靈活瀟灑、不減風采,口中道:“諸位都是江湖俠少、名門子弟,我倒不知何時得罪了諸位或是接天閣何時得罪了諸位師門。”


    眾人都不肯答話。


    數招之間,他再一一點出任不平、沈留梅、陶仲商、黃夢如、蔣空的出身,隻是說錯了公輸明野的身份與不提獨孤斐的身份。


    陳希風也聽不到石橋上的人有沒有說話,看了半天也是瞎看,陸兼忽然道:“梁最在找陣眼。”他轉向陳希風,問:“你既然在刺鹿盟打理過事務,知道不知道溯雲刀劍陣的陣眼是誰?”


    陳希風期期艾艾地道:“小人無能,在刺鹿盟隻是打理點雞毛蒜皮的雜事,這種要緊的事,樓主沒有告訴小人。”說完,他小心翼翼地道:“以崖主的神功蓋世、見識過人,一定能看出陣眼所在。”


    陸兼瞥了陳希風一眼,道:“不用拍我的馬屁,閻鍾羽這套刀劍陣的確厲害,輪轉靈活、變化無常,我若在陣中還有把握,現在隔岸觀火,不好說了。”


    陳希風聽陸兼瞧不出陣眼,心中暗喜,便聽陸兼又“咦”了一聲,身子微微前傾。


    刀風劈開雨霧,梁最見楚睢劍意生怯,袖勁一拂震開左側兩人,長刀迎楚睢劍尖而去。他這刀兇狠萬分,楚睢急忙收勁滑劍,隻覺手中劍碰上樑最的刀便似深陷泥潭、被刀勁黏住。


    楚睢心中焦急,看見蔣空一劍遞來使了招“鴻飛冥冥”解圍,還未能鬆口氣,隻聽“叮”一聲清脆響動,竟是他長劍脫手被梁最刀風一挽,劍刃飛出割破蔣空咽喉,鮮血噴濺,蔣空身子向後仰倒,翻出石橋,重重摔落山澗!


    這一招之間,兩名黑衣人分別在梁最肩頭、手臂刺了兩刀。


    陳希風遠遠望見一個黑衣人摔出石橋,一身血液幾乎凍住。陸兼在旁嘆道:“這一招換得不值,梁最雖然瞧出這刀劍陣脫胎於溯雲劍陣,但蔣空絕不是陣眼,閻鍾羽啊閻鍾羽,可惜不是我兒子。”


    梁最刀鋒一轉,刀刃上的血跡被雨水衝散,他見蔣空死後眼前的刀劍陣變而不亂,心中便知看走了眼。八名黑衣人將他圍在陣中,都將手中的普通刀劍丟開,自後腰解下自己的趁手兵器。


    梁最目光自八人手上掃過,抬起眼注目其中一人的雙眼,那人垂眼避過。梁最慢慢道:“我想了又想,與各位實無過節,但我最近得罪過一位大人物,閻樓主,我本以為我拿到的是無關緊要的小玩意,現在看,我拿到一件了不起的東西。”


    第102章


    梁最那一句話暗含內力,傳開四野,連陳希風也聽得清清楚楚。這句話語焉不詳,卻像別有深意,陳希風一直對刺鹿盟心存疑慮,聽梁最這樣說,再看看身邊不請自來的陸兼,心中驚懼至極。


    刺鹿盟的眾人眼見梁最刺死了蔣空,都對他或恨或怕,聽梁最說了這樣一句話,心中各有懷疑。這群少年子弟有的為了朋友來,有的為了大義來,有的為了聲名來,江湖兒女朝生暮死,死不算什麽,隻怕死成了笑柄。


    公輸明野親眼看見蔣空被割破喉管,心中又恨又痛,但他和陳希風曾多次討論過夜航樓組建刺鹿盟的居心,聽梁最話裏有話,立刻問道:“梁閣主什麽意思?”


    這一問正中梁最下懷,他剛剛一個個點出刺鹿盟眾人的出身是為了擾亂他們的心神,尋隙擊殺陣眼,現在猜錯陣眼已落下風,這些年輕人都亮出慣用兵器,便是徹底撕破臉皮要拚個魚死網破。人反正殺了,已無退路,梁最懷疑了一圈大膽押寶是閻鍾羽在生事,以這些年輕人的出身,閻鍾羽趨勢他們殺人必定用了誘騙手段,他隻要能動搖一二人,就有機會抽身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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