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質滾輪輾過雪地,聶雙推著一把輪椅從屋子裏出來,輪椅上坐了一個人,這個人戴著麵具穿了一件厚厚的袍子,聶朱言見了這個人,忙躬身施禮,道:“見過樓主。”圍攻陶仲商的三人摘下了麵巾,使刀的果然是個年紀不算大的年輕姑娘,她心有餘悸地向陶仲商點點頭,道:“不愧是雙刃刀,在下折梅手沈留梅。”使劍的是兩名青年,被陶仲商踩了劍的那人生得一臉的年少氣盛,看陶仲商的眼神有些不快,沒好氣地說:“在下礪鋒劍楚睢。”而另一名青年赫然是任不平,他看了陶仲商一眼,沒說話。


    閻鍾羽彬彬有禮地向陶仲商道:“鄙人閻鍾羽,剛剛那一戰著實精彩,陶俠士的刀法果然不凡,以戰相迎萬望海涵,剛剛三位俠士使的是溯雲刀劍陣的三人陣,陶俠士以為如何?”


    陶仲商不是蠢貨,清楚這個以戰相迎,是刺鹿盟為了試他的本領,也是為了讓他瞧瞧溯雲刀劍陣的威力,他將手中長刀回鞘,道:“足夠斬下我的人頭。”


    閻鍾羽聲音裏帶著笑意,道:“有陶俠士加入刺鹿盟,這刀劍陣如虎添翼,我相信斬下陸兼的人頭也不成問題。”


    陶仲商親身領教過這刀劍陣,心知閻鍾羽不是在吹牛,沈留梅、楚睢、任不平都是年輕高手裏的鳳毛麟角,但自己這幾年功力大進、臨敵經驗也更豐富,若是三人不結陣單純合圍,絕對無法困住他,三人的溯刀劍陣能逼他用同歸於盡的招數,九人的刀劍陣就真有希望殺死陸兼。


    任不平、楚睢、沈留梅站在一處,聶雙、聶朱言、閻鍾羽在一處,陶仲商一個人站在門前,冷漠地說:“我現在還沒有答應加入刺鹿盟。”


    任不平等三人都愣住,聶雙和聶朱言對視一眼,閻鍾羽的語氣依舊平和有禮:“在下是誠意相邀,不知陶俠士是對什麽不滿呢?”


    陶仲商看也不看任不平一眼,道:“我和那位拂劍門的任不平少俠深有過節,隻要瞧見他就覺得髒了眼睛,既然他在刺鹿盟中,我就不會加入。”


    任不平已變了臉色,差點就要反口嘲回去,但他知道師父的真正死因後,已經再把陶仲商當師兄看,也對誤解陶仲商這麽多年覺得愧疚,勉強忍下火氣道:“陶仲商,你心裏有氣,我們倆就痛痛快快地打一場,陰陽怪氣算什麽!我托陳兄告訴你的話,你一句都聽不進去?”說完這句,任不平頓時生疑:陳希風怎麽不在陶仲商身邊,難道這傢夥真把陳希風趕回家了?


    任不平提到陳希風,陶仲商終於看向他,眼神叫任不平心中一沉,他心中更疑,上前一步追問道:“陳兄呢?”


    聶朱言見陶仲商不說話,似乎很好心地在旁插了句嘴:“任少俠不要再問了,陳公子他死啦!”


    任不平立時如遭雷擊,他看著聶朱言,又轉頭怔怔地望向陶仲商,張了張口想再問下去,卻又一個字都問不出來。


    陶仲商問:“他死了,你也要找死?”


    庭院內誰都沒有再說話,楚睢和沈留梅不是很清楚他們在說什麽,一直沉默,聶朱言說完那句就閉嘴,任不平怔怔地望著陶仲商。


    閻鍾羽輕輕嘆了口氣,語氣和緩地道:“陳公子的事情我已經知曉,陶俠士的意思我也明白,這些事押後再說,天寒地凍,陶俠士一路趕來辛苦了,我已命人打掃好房間,請陶俠士想用溫泉,晚宴上刺鹿盟的諸位俠士都在,共為閣下接風洗塵。”


    陶仲商倒不至於這點麵子也不給閻鍾羽,跟著一個僕從走了,庭院裏的其它人也散去。


    聶朱言也去舒舒服服炮了會溫泉,換上新衣服,去向閻鍾羽復命。這座山莊大多數房間地板下都埋了銅管,溫泉流過銅管屋內自然溫暖,聶朱言到閻鍾羽房間時,閻鍾羽已經脫下厚厚的袍子,隻著一件袷衣,聶雙為閻鍾羽和聶朱言各倒了一盞熱茶,聶朱言對聶雙眨了眨眼,聶雙臉色有點白。


    聶朱言行完禮就自己找位子坐下,語氣輕鬆地說:“屬下幸不辱命,終於將陶仲商帶到樓主麵前。”


    閻鍾羽在聶氏姐弟麵具前從不戴麵具,他道:“事情辦得很漂亮,應該獎賞你。”


    聶朱言笑嘻嘻地說:“為樓主盡心是屬下分內之事,不敢討賞,隻是為辦成這件事,不得已殺了陳公子,能功過相抵就夠了哩。”


    閻鍾羽輕輕一笑,問:“怎麽,陳希風不是旦暮崖殺的嗎?”


    聶朱言摸了摸鼻子,道:“在樓主麵前屬下不敢撒謊。”


    閻鍾羽看了聶朱言一會,道:“很好,有功當賞,有過當罰,我要賞你,也不能不罰。”


    聶朱言反而暗自鬆了口氣,嬉皮笑臉地說:“樓主所言極是,屬下甘願領罰。”


    閻鍾羽端起茶盞嗅了嗅,將一盞熱茶潑到了聶雙臉上。


    第86章


    聶雙沒有閃躲被潑個正著,臉上登時紅了一大片,頭髮和衣襟上都是茶葉。


    閻鍾羽把茶杯放在手邊高幾上,道:“再沏。”聶雙端起茶盞退走沏茶,聶朱言臉上的笑容變得勉強。


    片刻功夫,聶雙沏好一杯新茶放到閻鍾羽手邊,閻鍾羽揭開杯蓋,見杯中熱煙裊裊,一揚手又潑了聶雙滿臉。


    聶雙的粉白的麵皮全被燙地通紅,她眼圈也紅了,一言不發跪在閻鍾羽麵前。聶朱言不敢再坐,他起身斂去笑容撩衣跪在聶雙身邊,垂首道:“朱言知錯,請樓主責罰。”


    閻鍾羽坐在輪椅上,蹙眉看著這一對姐弟,並不接話。聶朱言幾歲大時就跟在閻鍾羽身邊,但他也不敢誇口能明白樓主的所有想法,閻鍾羽並不經常發脾氣,但也很難對什麽事滿意。


    聶朱言猶豫了一下,繼續道:“我自作主張殺了陳公子,還向樓主說謊隱瞞殺人的私心,隻是屬下見樓主十分看重陳公子,心中不免恐慌,害怕樓主屬意陳公子做下任樓主。”


    閻鍾羽手裏托著空茶盞把玩,道:“早知你長大了這麽沒腦子,我當初便不該買下你和你姐姐——”說到這裏,他笑了一下,轉臉問聶雙:“現在一對賠錢貨,你說是不是?”


    聶雙強忍疼痛與懼意,聲音微抖地說:“是,都是屬下的錯,我見樓主待陳希風尤為不同,害怕他取代朱言,才讓朱言找機會殺了他,求樓主恕罪。”


    聶朱言瞧了聶雙一眼,心知再辯就是找死,不吭氣了。


    閻鍾羽想了想,問:“聶朱言,你姐姐讓你去死你死嗎?”


    聶雙渾身一震,抬頭望向閻鍾羽,雙眼恐懼地睜大,一臉哀求之色。


    聶朱言不似聶雙這般一根筋,他深知閻鍾羽真要殺人從不廢話,問了這句反而是平安的兆頭,聶朱言略圓的臉蛋上又微微帶笑,道:“屬下為樓主賣命,生死隻聽樓主吩咐,而且姐姐怎麽捨得讓我死哩?”


    閻鍾羽冷眼瞧著這對姐弟,心情雖然沒有好轉,卻也隻糟糕到這份上,他道:“聶雙去領五十鞭,朱言你來打,滾吧。”他把手裏的空茶盞拋到姐弟身前,瓷片嘩啦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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