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二皇子還想說什麽,吳氏沖他眨眨眼,搖了搖頭,二皇子便住嘴,隻含笑凝視他。


    屋裏的人大多看出了小夫妻的小動作,不過都不說破,隻笑吟吟當做沒看見。


    談昌懶洋洋翻了個身,在李霖膝頭蹭了蹭。他能看出,那吳氏的腹中已有龍子了。而且這還是個大有作為的,尚在胎中,並隱隱成龍形了。


    談昌趴一會覺得無聊習慣性地湊上去舔一舔李霖的手,這動作原本做來十分熟稔,可是在見到李霖的手一僵,繼而瞥來目光,談昌小小的身子便跟著一愣——壞了,忘了他倆還在鬧別扭的狀態了。


    李霖卻沒想那麽多,見小狐狸一如既往,就從桌上取來糕點餵他。


    今日鹹陽宮的點心份例裏,豌豆黃是要的最多的。這種小事自然有人匯報許皇後,所以今兒桌上放的點心,單獨有一盤豌豆黃。


    許皇後又與吳氏悄悄說了幾句話,就叫他們小夫妻回去,又讓四皇子回屋溫書。李霄看出母後有話同太子哥哥說,乖乖走了,走前,不免又對談昌多看了幾眼。


    “大郎,你別怪他們。”許皇後沉吟片刻,終於說出口。她今日把李霖與李雲夫妻二人叫來坤寧宮,就是想試探李霖對弟弟們的態度。可是她實在沒看出什麽不對,隻好按原先的打算說下去。


    “母後不必說了。”李霖擺擺手,“這事跟他們有什麽關係,兒臣誰也不怪。”


    “你……”許皇後準備好的一番話被噎回去。她無奈地搖頭。“你這孩子,看著好說話,就是脾氣倔。月娥那孩子我看著就很好,你不喜歡麽?”


    談昌莫名地提心弔膽起來。李霖沒有低頭看他,卻仍然慢慢用手指梳理他的毛,“兒臣不喜歡。”


    “那……許家的呢?”許皇後試探著問。


    李霖沒有說話,隻是淡淡一笑。


    許皇後品出拒絕的意思,隻好道:“罷了罷了,我知道拗不過你,你連你父皇都不怕,就更不怕我了。你到底想找個什麽樣的人?”


    “兒臣想找個稱心如意的。”李霖不緊不慢地說。


    明明李霖說的是十分自然的話,談昌卻不知為什麽,覺得臉上,還有李霖的手指拂過的地方,都燒了起來。


    許皇後又被噎了一次,也不願再提這個,隻好說道:“我觀二郎與吳氏都是老實本分的,就算封王,對你也無威脅,說不定還能幫扶一二。四郎還小,助益你還要等兩年。可惠妃卻是不老實的。你可想好,若是三郎真的……你怎麽辦?”


    李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慢慢順著談昌的身體,捉住了他的大尾巴。過了好久,他才答非所問版說道:“母後,四弟也不小了。”


    許皇後端莊的表情突然變成了一張麵具,糊在臉上。


    “兒臣的意思是,四弟也有他的想法,將來封王以後,母後也不要把他當孩子看了。”


    許皇後勉強說道:“這個,我自然明白。”


    “惠妃娘娘,和姚家便不懂這個道理。”李霖嗤之以鼻,“他……”


    李霖的話,淹沒在太監的尖銳的聲音中:“奴才求見太子殿下!”


    “這是怎麽了!”許皇後起身匆匆向外走去,李霖跟在她身後,談昌趴在他肩頭。看見那門口跪著的小太監時,李霖一愣。“你,你是高公公的徒弟?”這太監有些眼熟,分明是談昌抓魚那回帶他去幹清宮,悄悄報信的那個。


    “奴才見過殿下。請殿下務必隨奴才走一趟!”這太監哭喪著臉,伏地連連磕頭。許皇後一聽是高公公,景和帝身邊的人,表情也不對了。“到底是怎麽回事,你起來,從實招來!”


    太監隻好抬起頭,悄聲說道:“建威將軍與國師吵起來了!”


    隻這一句話,他便不敢再多說。


    李霖衝著許皇後一點頭,行禮,“兒臣先告退。”


    許皇後隻好揚聲道:“你……你別直接頂撞陛下!”


    “兒臣省得。”


    李霖跟著那太監往幹清宮走時,表情仍是正常的,甚至還分神問道:“還未請教公公貴姓。”


    “奴才姓馮。”那太監勉強陪笑,“殿下快來。”


    李霖便不多說,隻是把談昌塞到外袍裏。


    幹清宮外,宮女太監瑟瑟發抖跪了一地,陳吉銘憤怒的咆哮清晰可見:“陛下這是什麽意思!”


    不知是誰說了什麽,陳吉銘的語氣愈發咄咄逼人,“臣為大昭立下赫赫功勞,難道陛下真要聽信這等荒謬不經的言論!”


    “臣不堪這等折辱,告退!”


    殿門沖開,氣勢洶洶的陳吉銘大步流星沖了出來,臉漲得通紅。他甚至沒看見李霖,便直接快步離開,高公公追在他身後出來,“將軍,將軍!”


    幾聲沒有叫住陳吉銘,高公公卻注意到了李霖,連忙行禮。


    “殿下……殿下您怎麽來了?”


    高公公見了李霖,卻有些驚詫。李霖默不作聲看向那個馮太監,高公公漸漸明白,臉也黑了。馮太監跪下道:“奴才實在是沒辦法……”


    “閉嘴!回頭再跟你算帳!”高公公罵了一句,又說:“殿下您還是先……”


    “誰在外頭?”


    景和帝的聲音傳來,冰冷清晰。


    “是……太子殿下。”高公公隻好回稟。


    “太子?”那聲音越來越清晰,腳步聲步步逼近,“是來給陳吉銘求情的嗎?”


    李霖當即跪倒行禮,“兒臣不敢!隻是途經此處,見宮女太監都在殿外,才有所停留,恰好見到……建威將軍失禮。”


    景和帝終於走到殿門,目光沉沉盯著他看了片刻,說:“國師,你來說吧。”


    景和帝沒有免禮,李霖隻得跪著看見那挺著肚子的國師大搖大擺走到麵前。“建威將軍戾氣外泄,有傷天和,恐怕會衝撞了皇子,不宜出席冊封大典。”國師似乎頗為可惜地搖頭。李霖卻麵沉似水,冷冷地說道:“照您這麽說,那些奮戰沙場、為國效力的將士都是戾氣過重,即便立功歸來,也無緣朝中大典麽?”


    這句問得兇狠,國師的笑容也消失了片刻,最後搖頭嘆道:“殿下為人君,應知曉不偏不倚,無為而治的道理,怎麽頻頻造下殺孽。”


    “國師是說,對那些迫害百姓、貪汙國庫、罪大惡極的人,也應該毫無作為,任其發展?”李霖語氣中的陰沉狠厲,不比方才陳吉銘的怒吼少一分。


    “都閉嘴!”這次爭論被景和帝親口打斷。他氣惱地瞪著自己的長子:“你,回鹹陽宮,準備參加大典!”景和帝又轉到國師那邊,口吻依然硬邦邦的,“國師也請回吧,朕今日身體不適,不能招待國師了。”


    兩人都向景和帝行禮告退,冷眼相對,背道而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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