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真……”


    是夢嗎?竟然能在死前看到玄真?如果真是夢,那這場夢,真美……


    玄真的手在發顫,抱著東君虛弱的身體,死死地盯住那刺透他身體的霞光劍。他鑄法劍給他,是讓他斬妖除魔,絕不是要他用來傷自己!他怎能……怎能如此任性?


    打了幾個手訣,止了他的血,封住他的神魂,不容他魂飛魄散。輕輕地抱起他,冷冽地瞥向四周。


    皇帝僅被他看一眼,便似矮了一截。帝王之威,在此人麵前顯得微不足道。這人雖擁有超乎世間的絕美色相,然而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至高無上的尊貴之氣,便是身為帝王的他都不及他萬分之一。


    國師後退一步,不敢直視。他強烈地感覺到此人修為極高,非他所能及。如要法鬥,他一招可能就讓他煙消雲散了。可怕!可怕!


    “是你們逼得東君自殘?”


    不用他們回答,隨手掐指算一算,就一清二楚了。玄真全身散發出冷徹的氣息,雙眼倏地竄上紅光,發出魔氣。


    國師汗涔涔。天啊,他……他竟然會有魔氣?這是怎麽回事?修真之人豈能與魔共存?他不但修了仙道,還修了魔道?!


    “朕……愛他,要留下他,何錯之有?”皇帝底氣不足地反問。東君選擇自殘,他又怎不心痛?


    “既然愛他,就不該強求他!”閉了閉眼,玄真身上的魔氣更盛了,勾起嘴角,冷邪地笑。“你身帝王,竟執迷於‘色’,既然如此,我便咒你滿清王朝毀於‘色’!兩百年後,你滿清王朝將被一個女人毀滅。”


    這是最惡毒的咒言!


    為了東君,他竟詛咒一個皇朝的覆滅!?


    留下一堆臉色鐵青的人,抱著東君,禦風離去。


    許久,許久,皇宮傳出歇斯底裏的怒吼:“不!不!我大清絕對不會覆滅,我大清將千秋萬古,永垂不朽──”


    **** **** ****


    迷濛中,耳際是呼嘯的風聲,身體似乎正在飄飛,虛弱地睜開眼,觸目的是一片黑,不,似乎還有一個模糊的人影。


    熟悉的氣息抱圍著自己,好令人懷念,這是……屬於一個人的……


    “──玄真!?”定睛一看,那近在咫尺的不正是日夜思念的人嗎?


    玄真隻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繼續施展禦風術,在雲層裏飛行。


    “不是做夢?”他喃喃,感覺到胸口的疼痛,瞥了一眼,那霞光劍仍插在胸口。“的確……不是夢……”


    神魂飄忽,他緩緩地閉上眼。原來……自己真的快要消逝了。不過……能在死之前見到他,死而無憾了。


    “你不會死。”耳邊,似乎響起玄真溫柔的輕語。


    他一震,再次睜開眼,迎上玄真幽深的雙眸,扯出一抹虛無的笑,他道:“我……想去那裏……桃花島……如果真的要死,我希望……是那裏……”


    那眼眸一寒,抱他的手緊了緊,方向一改,直往海域飛去。


    再次睜開眼,天色已灰濛,要日出了。


    四周是開得正豔的桃花林,滿足地笑。“又一春呢。”


    靠坐在一株桃樹下,玄真輕輕地將他攬在懷中,冰寒的眼緊盯他胸口的劍。


    這把劍,紅似火,正是當初自己為懷中人打造的,完美得接近神器。這劍遇魔斬魔,遇妖殺妖,便是仙人,亦可喪生於它的威力之下;他鑄劍,興許是為了補償,因為欺騙了東君,說喜歡他,隻是為了吸他的氣來壓抑體內的魔氣,所以他送他法劍。然而,東君用他為他造的法劍殺了自己?!


    一把握住那染了主人的血越發煞氣的霞光劍,沒有猶豫,迅猛地從東君體內拔出。


    “哇──”東君當下噴出一口血,染紅了玄真身上的道袍。


    劍一被拔出,胸口的血窟隆加劇了流血,東君是進氣少,出氣多了。玄真手覆於他的傷口,麵無表情地為他止血,但傷於法劍之下,便是身體上的傷口痊癒了,也回天乏術。


    東君──難逃一死。


    止了血,依然是攬著他,玄真拾起霞光劍,舉著它,日已出,朝陽射在劍身上,染了血的劍更耀眼了。


    “殺主人的劍,留你何用!”冰冷的話一落,手中釋放出九天玄火,那燦爛的霞光劍便化為一縷輕煙,消逝了。


    “不……要……”遲了,伴了自己百年之久的霞光劍在玄真的手中消失了。為什麽……為什麽要毀了它?難道……他沒有資格擁有它?他已放下對玄真的感情了,難道連最後一點留戀都吝於不給嗎?


    收了九天玄火,掌中空空。東君傷心欲絕,掙著最後一口氣,推開了玄真。


    “……”任由東君離開自己的懷抱,冷冷地望著他匍匐在滿是桃花瓣的糙地上。


    “咳──”嘴角的血不斷溢出,胸口灼熱,雙目濕潤,恨恨地瞪著一臉冷然的玄真。


    “為何不讓我就此逝去?為何連最後一點希望都不給我?”自嘲一笑。“我……已經……下定決定放下對你的情了……已經下定決心放下對你的情……你自由了,或許……可以度過情劫,飛上九天……做那逍遙自在的神仙……再不用……再不用看這凡塵了……”


    玄真動了動身,接近他兩步。


    東君捂著嘴,又咳又吐血,不想他的親近,便掙著挪開。“愛上你……無怨無悔,可是……你對我無情,就不該虛情假意!欺騙我……很好玩嗎?修道不欺不誑,我傻傻地信了,到頭來……竟是一場空。是我自己不好……都是我不好……太厚顏無恥,不知進退,強求來的……終究不行。天不許我情,我竟然想抗天,很可笑,是不是?”


    玄真又近了他兩步,巨大的壓迫感籠罩著東君。駭然地縮起身子,即使修為不被毀,可仍是感受到從玄真身上散發出來的魔氣!?


    當玄真的手向他伸來時,他害怕地捧住頭,縮成一團。“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再過來了……你走,走啊!讓我一個人靜靜地在這裏死吧……我求你不要讓我死得……死得不甘……”


    “願”字凝在舌齒間,發不出音,他怔愣,不知所措。


    玄真不知何時拿開了他的雙手,捧住他的臉,他的唇竟然緊緊地貼在自己的唇上!?為……為什麽……他吻他?


    唇是溫熱的,那伸進口內的舌更是滾燙,靈活的舌把他嘴裏的血腥一一清了去,待離開時,玄真的唇鮮紅鮮紅,那是沾了他的血。


    “不是修道的善心,也不是欺騙。”玄真的聲音忽近忽遠,仿佛是在他耳邊輕柔細語。“我隻說一次,東君。我對你……有情。”


    東君睜大了眼,不敢置信。


    “我修道數百年,對凡人,從來敬而遠之,便是有接觸,也是疏淡不深交。在白玉潭遇上你,算不出你的命相,我就在猶豫了。唯有與自己相關的人,才無法算出。你來華陽洞,並非是那修道的善心而留下你,對你……有一種自己也不曾覺察的縱容。明知你道緣雖深,卻劫數難度,仍是引你入道。一百年,兩百年……你以為相處久了,我仍能無動於衷嗎?”


    東君心驚膽戰地聽著,眼前這人真的是玄真嗎?雖然和他有過將近七十年的肌膚之親,可是……自己仍然不了解他啊。他說這些,是什麽意思?


    “我不許。東君,我不許你放下對我的情。在看到你用我為你鑄的霞光劍自殘時,我很惱,你竟然如此不珍惜自己!我鑄劍是為了保護你,而不是要你……自我毀滅。”


    雙眼濕潤得很快,東君無力被玄真抱在懷中。


    可是……說這些有何用?他……就要死了!一切都晚了!晚了!


    “不要──你不要再說了!”他痛苦地閉上眼,不要看玄真臉上那淡淡的情。“你把印訣解開,不要再定我的魂魄了!讓我……讓我死吧!總歸是要結束的,道行沒了,身體壞了,魂魄要散是遲早的事……何苦將我死死地……定在這殘破的身體裏……求你……放了我吧!一切……都遲了……遲了……”


    “你休想!”玄真低喝一聲,臉麵寒霜。他動怒了!扯開東君的衣服,露出他染了血變得妖嬈的身體,同時用法術脫掉自己身上的衣物,兩具赤裸的身體糾纏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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