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馭倏地站起,厲聲喝道:“你在做什麽!”


    “不必擔心,這位領主大人。”赫帕洛斯收起了白骨鐮刀,“我隻是讓故人之子做了一場美夢而已。以他的心念之堅定,這場夢境不會持續太久。”


    莫馭看向白骨台上的伊亞利恩,魂火完全包裹了騎士,形成了一個黑紫色的光球,莫馭完全無法捕捉到騎士的身影。


    “莉亞!”莫馭沉聲呼喚道。


    “請領主大人放心,檢測到伊亞利恩正處在一段由回憶構造的夢境中,身心指標均在健康範圍。”小小的世界精靈答複道。


    “請坐,請坐。”赫帕洛斯回到桌邊,自顧自地坐下,不知從哪掏出了茶壺與茶具,還有粉紅色的小蛋糕,“小情侶嘛,擔憂是正常的,不過我保證,這個美夢他絕對會喜歡的。在等待的時間裏,我們可以繼續剛剛一問一答的小遊戲。


    這次,就由你先提問吧。”


    莫馭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將思緒轉回正題上:“伊亞利恩的父親,他是什麽人?”


    “英雄王雷·徹斯特,唔,不過這個姓氏是個假名,”赫帕洛斯說,“在冒險之中,難免會得罪人,因此除了伊萊娜以外,我們都取了代號或是假名,這樣就不怕家中的親眷被人尋仇。


    伊萊娜不需要,因為她的家眷是精靈王,一整個精靈族都在為她撐腰。


    我是‘偉大的巫妖王’,而雷,他給自己取了‘雷·徹斯特’這個假名,因為他的姓氏太具有辨識度。”


    “辨識度?”莫馭疑惑地問。


    赫帕洛斯沒有立即回答,它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後非常認真地往裏麵一塊一塊數方糖。


    莫馭:“……”


    “這是個有點長的故事。”時不時表現的有些脫線的骷髏說著,喝了一口茶,茶水從它的喉嚨口一直淅淅瀝瀝地淋到骨架上,澆了一地。


    莫馭滿頭黑線:“……”


    “我想,伊亞利恩也會很想要聽一聽這個故事,可我不想說上兩遍。”骷髏頭對莫馭靦腆地笑了笑,“所以,等他做完那個美夢,我再來接著講這個長長的故事吧……現在,先讓我來了解一下……


    嗯,我想想,我對你們倆的愛情故事充滿了好奇……”


    莫馭:“……”這話簡直沒法聊了!


    ------


    伊亞利恩睜開了眼睛。


    他正坐在一間喧鬧的小酒館中,到處都是吵吵鬧鬧、胡喝海塞的冒險者和傭兵,他幾不可查地皺了下眉頭。


    ——什麽情況?他記得自己是被赫帕洛斯的魂火包圍了……


    所以這裏是幻境?不,或許是一段記憶,或許是……夢?


    中洲大陸上魔族極為少見,但由於南洲地區的光明教會將之視為主要的敵人,所以聖子們所受到的作戰教育之中,也有不少關於魔族的知識。


    善於操縱人的情感、記憶、欲望,編織夢境與謊言,在人心裏種下懷疑與挑撥離間的種子,從而激化矛盾、點燃衝突,以收獲更多更為熾熱的情感……在教會的口中,魔族便是這樣狡猾而邪惡的生物。


    雖然伊亞利恩並沒有從那位巫妖王的身上感受到惡意,但他確實很不適應對方這種無厘頭的想做就做的性格。


    ——實在是,太亂來了一些。


    “伊亞利恩。”一個溫婉的聲音響起,伊亞利恩轉身朝聲音來源看去,倏地睜大了眼睛。


    在他的麵前,伊萊娜和一位有著銀色短發的男人走了過來。


    她的模樣和精靈王的那幅油畫非常相似,但更加靈動,活潑,神采飛揚。


    伊亞利恩的眼眶漸漸濕潤了起來。


    伊萊娜攏了攏亞麻金色的卷發,拉開伊亞利恩對麵的椅子坐下,而那個銀發的男人則坐在了她的身邊。


    那個男人長得與伊亞利恩非常相似,但是比起伊亞利恩的精致眉眼,他的麵容更為淩厲、粗獷而年長。


    他是個人類,外表大約四十來歲,眼角與嘴角處已經爬上了些許皺紋,但這卻為他更添了幾分魅力。


    伊亞利恩的容貌則是兩人優點的完美結合,在男人的俊秀臉龐的基礎上,糅合了伊萊娜的精致五官,再加上他本就是半精靈長生種,更讓他的外表凝滯在了最美好的少年


    “……這不是真的。”伊亞利恩垂下眼眸,喃喃自語道,像是在告誡自己。


    “對,這是個夢。”伊萊娜笑了笑,說,“我們是一段記憶與情感所構造出的重現……或許還摻雜著一點點的靈魂?因為我們離開前,曾請求赫帕洛斯吃掉我們一小塊的靈魂……大約隻有指甲蓋那般的大小吧。”


    “魔族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奇特天賦。”那個銀發男人、應該是伊亞利恩父親的雷·徹斯特道,他的聲線低沉而好聽,透著一種沉穩和自信:“他們靠吞噬靈魂與情感中的能量生存,卻也能夠保存下他們所重視的靈魂與情感,在必要的時候將它們重現。”


    “誠然,從各種意義上來說,我們確實不是真正的伊萊娜與雷·徹斯特,但你可以將‘我們’看做是一段留言。”伊萊娜說,“這是我們最後的手段。你此刻在赫帕洛斯編織的夢中見到我們,單單這個事實就意味著我們的計劃全都失敗了。但所幸,你與赫帕洛斯都還活著,並有幸相遇。”


    “很抱歉讓你一個人長大。”雷·徹斯特看著伊亞利恩,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但你成長為了一個很好的人呢。”


    “最後的手段……這到底是什麽意思?我出生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淚水從伊亞利恩的眼眶中湧出,“為什麽母親會獨自帶著剛滿月不久的我在冰天雪地中橫穿中央山脈?而你…”他轉而看向雷·徹斯特,“你究竟是什麽人?來自何方?為什麽精靈族完全不知道你的存在?為什麽僅僅四百年過去,除卻那個古怪的骷髏之外,無人知曉你們的存在?”


    兩位幻影沉默了一瞬。


    雷·徹斯特緩緩開口:“我,是英雄王,我的真名為雷·艾克洛西亞,失落的黃金鄉之主,而你,是伊亞利恩·艾克洛西亞,是黃金鄉王位的唯一合法繼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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